李滄行知道公孫豪嫉惡如仇,對倭寇天生就有反感,即使自己和柳生雄霸在谷底一起生活了一年,但仍然不足以打消公孫豪對此人的戒備與成見,他想了想,說道:“弟子可以用性命打保票,此人並不是壞人,事實上倭寇中除了爲非作歹的東洋惡賊外,也有不少是我大明的奸惡之徒,這也是弟子這次見到了柳生雄霸後才知道的。”
“那些武功秘籍,弟子在谷底時曾經邀請柳生雄霸一起共同參研,可他並沒有興趣,而是堅持練自己的武功,他說武功學得雜七雜八,不如一門心思,集中精力練自己的家傳功夫,這樣最後的成就不會比學別派的厲害武功要差。”
公孫豪冷冷地說道:“人心隔肚皮,滄行,你畢竟心地善良,容易相信別人,倭寇爲人狡詐,你們那天的情形我事後也聽廣來說了,這個什麼柳生雄霸可是一直跟着那些倭寇的,關鍵時候還出刀救了那個倭首上泉信之,如果他真的是個好人,看到這些倭人爲非作歹,是絕對不會跟他們同流合污的。”
“這柳生雄霸在和你比武時以命相搏,但跟你落到那個神秘的陵墓後,他知道自己一個人是無法出去的,所以就跟你和平相處,因爲他還要指望你救他出去呢,滄行,我問你,爲什麼他在地面時跟你比武就是拼命,到了地下後卻又能用木刀?難道在地面時他就不知道用鋼刀比武會有性命之虞嗎?”
李滄行一時給公孫豪說得啞口無言,內心深處也起了一絲疑慮。
公孫豪緊接着說道:“滄行,你是個極聰明的人,其實有些事情你只是不願意去想罷了,這柳生雄霸既然願意在底下看那些兵書,難道就會對武功秘籍沒有想法?他如果只是練自己的本門武功。又何苦來中原跟人切磋比試呢。他自己也說了是想取衆家之長,以補本門武功的不足吧。”
“只不過你在的時候他不想對此表現得過分熱心,現在你到了崖頂,只怕那些屠龍二十八式的秘籍,他這會兒已經在看了,你我都是武人,哪會有習武之人看到頂尖秘籍能不起心的呢?一般人的正常反應至少也要看幾眼纔是吧。”
李滄行心中還是不太相信,因爲柳生雄霸也曾和自己提到過不學屠龍二十八式主要是因爲內功心法相沖突,但他也知道公孫豪對倭人的成見相深,自己再解釋也是無用。當務之急還是先把柳生雄霸給弄上來再說。
於是李滄行認真地點了點頭:“既然如此,那弟子現在就早點下到崖底,把那柳生雄霸給弄上來,只一天時間,他應該也來不及看那些刀法招式的。等他上來之後。我們就儘早地安排他回東洋好了。幫主覺得這樣處理如何?”
公孫豪點了點頭:“就這樣處理好了,那屠龍二十八式的秘籍。還是留在秘谷之中。你有時間抄一份副本給我就行。”
李滄行鬆了一口氣,換了個話題:“幫主,這一年來江湖上有什麼重大的事情發生?徐師弟怎麼又突然出現了?他這一年去了哪裡,您可知道?”
公孫豪的表情變得非常凝重:“先說你們上次遇到倭寇的事情,你和那個柳生雄霸在搏命的時候,樹林裡的譚綸和沈鍊也指揮部下開始攻擊剩下的倭賊了。那些倭人拼命頑抗,一直到半個多時辰以後,才被全部擒殺,爲首的上泉信之和七個倭賊被生擒。其他的全部被殺了。
本來依着譚大人和沈指揮的意思,直接就把他們在林中斬殺,可這時正好南京來了人,說是奉了浙直總督胡宗憲胡部堂的令,要把這幾個人移交南京刑部,詳細審問倭賊的內情。譚綸他們沒辦法,只好放人。”
李滄行遺憾地搖了搖頭:“可惜了,讓這幾個狗賊多活了幾天。”
“不,滄行,你錯了,這幾個人被移交南京之後,根本沒有殺,三個月前,有人看到上泉信之又出現在沿海一帶最大的倭寇頭子,號稱五峰先生的巨賊汪直的巢穴裡,這點絕對不會有錯!”公孫豪的聲音低沉,但掩飾不住他心中的憤怒。
李滄行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麼?這些人從浙江到南京城,千里而來,一路之上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最後還敢攻打南京城,如此滔天之罪,居然還能把他們給放了?這個什麼浙直總督胡宗憲是倭寇的內奸嗎?”
公孫豪嘆了口氣:“一開始我也不相信,但後來經過多方打探,確認了這個消息,聽說胡宗憲本就是奸臣嚴嵩所舉薦的,在東南一帶剿倭作戰不力,就想着和倭賊講和,開海禁,允許倭人來做生意,他在浙直有便宜行事,先斬後奏之權,所以即使放掉上泉信之,除了皇帝,也沒有人敢追究他的責任。”
李滄行恨恨地說道:“就算要和那個什麼汪直講和,派個使者就行了,用得着把上泉信之這個倭首給放回去作見面禮嗎?何況這傢伙這回從浙江到南京城,轉戰兩千裡,對我大明的沿海關隘地形,守備虛實都是一清二楚,今天放他回去,明天他帶着倭軍大舉入侵,這個責任胡宗憲負得了嗎?”
“我聽說那個嚴嵩也只不過是個內閣次輔而已,還不是帝國的頭號實權人物,做不到一手遮天,難道首輔夏言夏大人也對這事能不聞不問?”
公孫豪無奈地搖了搖頭:“夏言?他現在自身難保,大禍將至,哪有心思要管這東南的小事呢?爲了支持三邊總督曾銑提議收復河套的事情,聽說夏言已經得罪了皇帝,被免官回家致仕了。”
李滄行一下子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收復河套,這又是怎麼回事?”
公孫豪道:“具體的內幕我一個江湖武人也不是太清楚,只是聽到一些風聲,我大明建立後,驅逐了韃虜,但是疆域只限於長城以內,長城外的蒙古人這百餘年下來又漸漸地恢復了實力,不斷地襲擾我大明的北部邊防。”
“三邊總督曾銑,曾經上書皇帝,說是蒙古韃靼部一直襲擾我邊關,希望能出兵收復關外的河套草原,就是漢武帝時收復的朔方郡,以此作爲緩衝,訓練騎兵,作爲長城的前沿地帶。”
“皇帝先是答應他的,但是後來看着前線的軍費不斷上漲,而且三天兩頭地各種軍費奏摺要他批閱,擾了他的清修,就不高興了。嚴嵩這時候趁機挑撥,說是曾大人妄開邊釁,企圖貪功顯名。”
“加上邊將仇鸞和嚴嵩勾結,上書說曾銑有不臣之心,還和朝中大臣勾結,欺瞞皇上,正好這時候蒙古大汗俺答引兵攻打宣府,大同,嚴嵩就說這是曾銑在邊關惹事,引來蒙古人的報復。”
“李兄弟,我雖然是江湖武人,但也知道皇帝老兒最怕的就是邊關重臣和朝中大臣相勾結,圖謀不軌,夏言一直不贊成皇帝每天扔下國事,跑去修仙問道,他早就看夏大人不順眼了,反過來那個嚴嵩卻能變得花樣討皇帝的歡心,所以他就下令將曾銑斬首,還將夏言罷官回家。”
李滄行算是完全明白了,爲什麼倭寇攻南京這麼重要的事情,皇帝都可以不聞不問,甚至可以把上泉信之放回,上樑不正下樑歪,有這麼個不問國事,只求自己長生不老的皇帝,纔會有象嚴嵩這樣的奸黨把持朝政,在各地都任用自己的黨羽。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