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沉吟了一下,問道:“當時派你們去攻擊滄州的,是趙全,還是李自馨?或者是你們的那個堂主閻浩?有沒有約定你們事後如何返回接頭呢?”
劉平一說道:“派我們去滄州的,是閻浩,白蓮教內部的等級分工極爲嚴密,教主趙全很少出面,出外行動的事往往是由副教主李自馨帶隊,他負責管理幾個堂主,而平時的訓練新人,傳授武功,則是由我們這些香主負責,當年我們新進白蓮教時,閻浩就是我們的香主,這些年他升到了堂主,我們的一切行動,也往往是由他下令指揮。”
天狼繼續問道:“那閻浩和白蓮教沒有別的制約你們的手段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一般的江湖門派好象都要有各種束縛門下的手段吧。”
李平陽長嘆一聲,表情變得異常落寞:“不瞞大人,我兄弟二人其實已經命不久矣了,白蓮教對門下的束縛,是靠每年餵我們這些香主級別的一粒白蓮化生丹,此丹可以增進內力的修爲,但也是極厲害的毒藥,每一年的解藥,就是新的一粒化生丹,如果不按時服用的話,那前一年的毒性就會發作,到時候腸穿肚爛,死狀慘不堪言。”
劉平一的身子也開始微微地發起抖來:“每年除夕之夜的時候,教中的上百名香主,就會集中在總壇,然後由教主一一評定過去一年的成績,如果有背叛不忠之人。直接拿下,不給化生丹,這些年我們親眼見過三名想要脫教的人。當場毒性發作,肚破腸流,連內臟都變黑了,那可怕的光景,我一輩子也忘不掉。”
天狼自己也中過趙全的劍上劇毒,深知白蓮教用毒的厲害,對二人的說法深信不疑。他繼續問道:“那你們二人既然身中劇毒,又爲何不回去服食解藥?”
李平陽斷然道:“不,我們已經誤入匪幫這麼多年。現在既然知道這些混蛋不僅傷天害理,還裡通外國,就是死,也不能再跟你們同流合污了。大人。我們兄弟只想在這裡渡過餘生,等到除夕的那天晚上,就一直從這懸崖上跳下去,死個轟轟烈烈,也不枉男兒一生了。”
劉平一也說道:“是啊,大人,而且我們兩人就是回去,只怕也不會給我們藥丸的。自從前年我們得知了白蓮教煉製毒人之事後,積極性就大不如前。這一年來也多次被閻浩斥責,這次去滄州之間,他就威脅我們,說若是不能成事,就不給解藥,我們這次事敗,又隔了這麼久沒有回去報道,想必回去了他也不會放過我們的。”
天狼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難爲二位了,如果你們在滄州得手之後,要回哪裡去接頭?這點事先有交代嗎?”
李平陽說道:“本來按照約定,如果蒙古軍攻打滄州,我們就要在城內裡應外合,派毒人攻開城門,放蒙古軍入城,到時候自然會有隨着蒙古軍的白蓮教中人與我們接頭,萬一事敗,也需要在一個月以內到大同的胡家鋪子,那裡是白蓮教的一個據點,只是現在已經過了一個月了,我恐怕那裡已經人去樓空了。”
天狼的眼中神光一閃:“總歸是有一條線索,試一試也好,我現在就動身前往大同,你們二位在這裡等我,今天是臘月初二,我一定爭取在除夕之前給你們取回解藥。”
劉平一與李平陽對視一眼,雙雙向天狼下跪:“大人,多謝了!”
天狼又向二人問完了見面的切口和在白蓮教內的一些教規細節之後,便讓二人叫回三位寨主,與三人作別,自己使出輕功,直接飛越瀑布間的峽谷,從山的另一邊飄然而去,看得楊春等三人目瞪口呆,驚爲天人。
三天之後,天狼易容成了劉平一的樣子,蓬頭垢面,穿得破破爛爛,一隻腿上纏着厚厚的帶血繃帶,拄着一根柺棍,一瘸一拐地走在大同鎮的街道上。
大同本是明朝九邊之首的重地,向來設有重兵防守,而駐防官兵的家屬也都居住在這大同鎮中,上次蒙古破關,守關副將和三千軍士戰死,但是久經戰火的鎮戶們卻大多逃進了附近的山中,雖然大同鎮被蒙古軍洗劫一空,最後又放了一把火,但鎮戶們卻沒有死多少人,由於蒙古軍急着向北京城的方向進軍,也無暇進山搜人,所以等蒙古軍退去後,這裡的鎮戶們紛紛從山中返回,重新整起自己破碎的家園。
有明一代,尤其是近幾十年來,大同多次被蒙古兵攻破,被洗劫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所以這些鎮戶們早就有了經驗,鎮上的建築多是以低矮的平房爲主,重建起來也很快,這寒冬臘月的時候,大同家家戶戶都已經在瓦礫堆上重新蓋起低矮的磚房,雖說談不上舒適,但遮風擋雨,渡過這個嚴冬倒是沒什麼問題。
北風蕭蕭,霜雪滿天,天狼暗運內力,把皮膚弄得紅通通的,就象被凍壞了似的,在進城前,他特地用雪擦了擦臉和露在外面的皮膚,弄得自己鼻涕拉呼的,連聲音也變得帶有濃濃的鼻音。
進鎮之後,不時有巡邏的士兵對其盤問,看到天狼這種乞丐打扮,還有那一身隔了一丈遠都能聞到的臭氣,全都厭惡地讓他早點滾蛋。
天狼慢慢地踱到了那個胡家鋪子附近,鋪子的頂層已經被燒得漆黑,臨時蓋了一些茅草遮擋住了幾處燒通的地方,鋪面倒還算完好,就是樑柱上有不少刀砍箭射的痕跡,大白天,鋪子外已經遮了一大半的擋板,僅留下一人寬的通道,看起來已經是處於半打烊的狀態。
天狼心中一動,這鋪子明顯不做生意了,卻又留下個進入的通道,明顯是象劉平一和李平陽所說的那樣,留了一個接頭的地方,他打定了主意,拿起手中的破碗,扯着嗓子叫了起來:“好心的老爺啊,給口吃的吧,別的都不要,給個蓮花餅就成啊。”
這句話後面的一句正是接頭的暗號,果然,那鋪子裡走出了一個夥計模樣的年輕人,年約二十五六,左臉上有一塊銅錢大小的胎記,看了一眼天狼,冷冷地說道:“我們這裡是銅器店,不賣蓮花餅!”
天狼換上了一副笑臉,撩開額前的頭髮,連連點頭:“沒蓮花餅給口飯吃也行啊,我有的是一把子力氣,能幹活的。”
那銅錢胎記的夥記點了點頭:“隨我來吧。”說完讓開了那個狹窄的通道,天狼連說兩聲“謝謝”,走進了那鋪子,夥計在他身後掛起了打烊的牌子,並把木板給合了起來。
屋子裡很暗,沒有亮燈,只有透過木板縫隙傳來的幾線陽光,可以天狼的功力,即使是黑暗之中也能看到三丈之外,他這會兒低着頭,裝着看不太清楚,低聲道:“兄弟,我來晚了,閻堂主可在?”
那夥計冷冷地說道:“閻堂主已經等你多時了,他就在地下室,請隨我來。”說着,他點起了一部油燈,照亮了屋子,從前鋪邊上的小門通過,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天狼裝着一瘸一拐的樣子,跟他走進後間,這裡是個倉房 ,這會兒已經空空如也,只有一個黑洞洞的地下入口在房間一角,那夥計手中的燈光若隱若現。
天狼扔掉了柺棍,裝着很吃力的樣子,順着梯子向下爬去,剛一落地,就感覺有三四把冰冷的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和腰上,而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響了起來:“劉香主,你還敢回來?”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