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這一下心神一慌,他沒有想到屈綵鳳會提出這樣的建議,一時不知所措,愣在了原地。
屈綵鳳擡頭看着天狼,輕輕嘆了口氣:“李滄行,其實我很清楚,你心裡只有沐蘭湘,我的心中也只有徐林宗,你我之間雖然互相敬佩,可以託付性命,但那不是愛,至少,你不愛我。所以,我所說的嫁給你,只是一時權宜之舉,我只能通過這個行動來讓你順利入主巫山派,也許這是能保全我們巫山派的唯一辦法了。”
天狼搖了搖頭:“屈姑娘,不至於此,巫山派,我會想方設法加以保全,但這樣做,太委屈你了,我想,辦法不止這一個。”
屈綵鳳正色道:“李滄行,這件事我是認真考慮過的,絕非一時的心血來潮,陸炳對你極爲看重,如果是你入主巫山派的話,他應該會打消顧慮,這樣巫山派上下十幾萬人都有活路,而如果是他派了其他錦衣衛的官員來接管巫山派,或者是象你說的那樣強行解散,那我就是死,也不會瞑目的。”
天狼半晌無語,久久,才嘆了口氣:“我沒有你想的這麼重要,而且如果嚴嵩一倒,換了清流派的大臣執政,未必會急着對巫山派下手,到時候如果世道太平,百姓安居樂業,那麼即使不用我們解散,大家也會下山自尋生路的,當務之急還是打掉爲禍國家的嚴嵩一黨,還一個清平世界出來。”
屈綵鳳的眼神變得有些落寞:“李滄行。其實我知道你不肯答應此事,主要是你心裡有沐蘭湘,所以不願意娶我。哪怕只是名義上的,對不對?”
天狼的心中如同打翻了五味瓶一般,百般滋味雜陳,最後長嘆一聲:“我也不知道,雖然我盡力地不去想小師妹,可是到了生死關頭,總是眼前浮現她的影子。屈姑娘,昨天晚上你說得對,我還是在乎她。但我和她今生已經沒有可能了,所以我的愛情,也隨着她一起遠去。如果讓我去娶並不愛的你,那對你不公平。屈姑娘。”
屈綵鳳搖了搖頭:“這樁婚事。與愛情無關。這樣吧,我先助你做完這次的事情,如果以後事情有轉機,我們巫山派沒有這麼大的生存壓力的話,這事就此不提。但是李滄行,若是以後陸炳堅持要滅,或者要解散我們巫山派,我希望你能答應我。”
天狼略一遲疑。還是堅定地搖了搖頭:“屈姑娘,感情的事情。我不想拿來作爲交易,如果兩個並不相愛的人在一起,只會是種折磨的。”
屈綵鳳咬了咬牙:“跟我來!”話音未落,身形一動,一朵紅雲飛快地射出了洞外,轉眼即沒。
天狼跟着追了出去,今天的天氣很好,日光充足,即使在這片密林中,陽光也透過樹林的縫隙灑在地上,充滿了各種野花香氣的林子裡,到處是一塊塊的日斑,天狼回頭看了一眼那個山洞,洞口被藤蔓蓋得嚴嚴實實,加上又處在一個背光之處,不是有屈綵鳳帶路,真的很難發現還有這麼一處洞天別地。
天狼跟着屈綵鳳跑了十餘里路,出了林子後,上了一處山崖,這次的奔行,天狼給屈綵鳳拉下了兩三丈,這回倒不是象昨天夜裡那樣有意相讓,而是因爲昨天天狼失血過多,時間一長,內力有些不濟,跑起來也有些頭暈,連真氣的運轉也有些凝滯,肚子也變得飢餓起來,這種感覺很多年沒有再出現了。
屈綵鳳奔到了崖頂,一襲紅衣在山風的吹拂下,與她那一頭霜雪般的白髮交相輝映,風華絕代,她回頭看了一眼氣喘吁吁,臉色也有些發白的天狼,突然明白了過來,語氣中多了幾分歉意:“抱歉,是我考慮不周,你要不要緊?”
天狼停下了腳步,調整了一下呼吸,擠出一絲笑容:“我沒事。屈姑娘,你帶我來這裡,有何指教?”
屈綵鳳點了點頭,素手一指山下:“你看,這裡就是我們巫山派的真正樣子。”
天狼走到了崖前,向下眺望,只見這裡是一片方圓幾址裡的山谷,谷中到處是高高低低的田地,類似於西北的那種梯田,一些高地的四周也都開墾了出來,種着莊稼,農人們趕着牛在田地間來回耕作,而在幾塊沒有被開墾爲農田的村舍廣場中,幾百個小孩子正在蹦蹦跳跳地追逐嬉戲。
這些廣場都建築在一些村舍中間,村子裡都是些低矮的黃土房子,還有一些是竹子製成的高腳屋,透過這些屋子打開的門,天狼能看到婦人們都在屋中紡布織衣,臉上都洋溢着幸福快樂的笑容。
天狼看了半天,突然發現這個山谷裡幾乎沒有青年男丁,年輕的婦女倒是有不少,但多數還是老弱婦孺,那些耕田的不是些老頭,就是些四肢不全的殘疾人,而且在這個山谷裡,他沒有見到一個荷槍挎刀的巫山派弟子,完全沒有總舵那種如臨大敵,刀槍林立的殺氣,這裡有的,只是世外桃源般的安寧與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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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明白了過來,他轉向了屈綵鳳:“這些就是你要保護的那些老弱婦孺嗎?我看這數量足有上萬人,你從哪裡找到這麼多孤兒寡母的?”
屈綵鳳點了點頭:“不錯,李滄行,你現在看到的,纔是我們真正的巫山派,世人皆以爲我們巫山派手中有雄兵數萬,勢力強大,甚至對朝廷都構成了威脅,其實我們真正想要守護的,不過是這些在戰亂和饑荒,或者是在這個黑暗的世道中失去了家人,無以爲生的可憐婦孺罷了。”
“前幾年江南大水災,數十萬災民流離失所,朝廷調撥的賑災錢糧又被貪官污吏們層層盤剝,多少人倒斃於路邊,李滄行,那種慘狀你見過嗎?”
天狼想到了這次在山西見到的那種人間地獄般的災後慘象,心中悽然,眼神變得黯淡,點了點頭:“這次我在山西見過。幸虧有你們來救濟這些災民,不然這些婦孺老弱是活不下來的。”
屈綵鳳輕輕嘆了口氣:“他們往往是全家來投,青壯年男子學習武藝,加入山寨衛隊來守護總舵,而這些孤兒寡母們,則是在這巫山派後山的秘密山谷裡種田織布,李滄行,你總是說我們是山寨土匪,只會打家劫舍,不事生產,你現在看到這個樣子,應該明白我們並非不勞而獲之徒了吧。”
天狼的眉毛一動:“既然如此,你們又爲何要向在江南七省行商的商隊收如此高的保護費呢?”
屈綵鳳微微一笑:“那是我師父出的主意,她當年就收留了許多在戰亂和災禍中無以爲家的人,其實單純靠這些人種田織布,也能過活,但是這樣一來朝廷會覺得流失了大量人口,這些人在我們巫山派是不向朝廷繳納稅賦的,所以朝廷若是追查下來,就會發現我們的秘密,他們可以容忍打家劫舍的強盜,但不能容忍幾十萬脫離自己統治的普通百姓,因爲這些人是最好欺壓的,並不象山賊強盜那樣難以馴服,自古以來官府都是這樣欺軟怕硬,李滄行,你同意嗎?”
天狼笑了起來:“所以你們這樣收過路費,官府也不會懷疑你們的收入來源,這些在你們巫山派藏匿起來的人就安全了,只是紙裡包不住火,你們收的難民太多了,難道朝廷就一點也不會發覺嗎?”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