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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狼的身子歪了一歪,陸炳的話就象把把飛刀一樣,不停地剜着他的心,把他心中最痛的傷口又刺得千瘡百孔,剛纔已經漸漸止住的血又開始順着他的鼻孔和口角流下,他連忙再次運功導氣,壓抑着體內到處亂跑的真氣。
陸炳輕輕地嘆了口氣,聲音變得柔和了不少:“天狼,其實我也不想這樣揭你的瘡疤,但是你已經是個男人了,有些事情必須要面對,總不能永遠抱着自己的那些虛幻的理想和正義來行事,世事本就是這樣,虎狼成羣,爲了生存,不可能不向着現實低頭,名門正派也不象你想的那樣堅守正義,揭開那華麗的表皮下,照樣是不能見光的醜陋,照樣是各種陰險權謀,利益交換,如果說魔教那樣是真小人,這些名門正派也不過是僞君子罷了,不值得你爲他們付出一切,乃至生命。”
天狼低低地吼道:“不,陸炳,你休得逞口舌之利,那麼多正道俠士都在落月峽戰死了,他們完全是爲了自己的理想和正義的理念,絕不是你說的那樣,我的師父,師伯,還有那麼多同道,那些已經功成名就,在外開莊立派的師叔們,他們也是爲了爭權奪利才加入此戰嗎?那些已經進了你錦衣衛,當上了百戶,千戶的人,回師門赴難,也是爲了,爲了利益嗎?”
陸炳的嘴角抽了抽,臉上依然是一副不屑的表情:“天狼。從小到大,你都是一個脫離社會現實的存在,從小你就給你的師父。你的師叔伯們圈養在武當,二十歲了還沒下過山,過的是衣來伸手,飯來伸口的日子,除了讓你每天練劍習武外,你並不知道你的衣食用具是怎麼來的,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落月峽之前的那次下山聯絡,你纔是這輩子第一次見過銀子是啥東西吧。”
天狼沒有說話,算是默認。
陸炳繼續說道:“就算這之後你開始走江湖。到各派臥底,其實情況仍然沒有什麼改變,你每次走東闖西,都不是用自己掙的錢。不是師父給的。就是門派出的,你沒有真正地自己掙過錢,也不知道生存的不易,更不知道要經營,要維持一個家,一個莊子,乃至一個門派,需要多少錢。而你又得靠什麼方式來得到這些錢,脫離了現實。纔會讓你變得如此理想化,去追求那些不切實際的正義。”
“醒醒吧,天狼,就是你進了錦衣衛後,我只交給你一個個的任務,但你無論走到哪裡,若是缺了錢,到任何一處的衙門或者錦衣衛的分部,只要把腰牌一亮,自有人給你花不完的錢,用不完的銀子,只是因爲你是錦衣衛,是天狼,但如果你離開了錦衣衛,你還能過得這麼瀟灑嗎?!”
天狼吼道:“不,陸炳,不要跟我說這些,即使窮得一文不名,哪怕到街頭賣藝,我也不會違背自己的良心,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更不會爲了這些錢,跟你一樣丟掉良知,去和魔鬼合作,去助紂爲虐!”
陸炳哈哈一笑,眼神變得凌厲而狠辣:“天狼,你知道嗎,我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得睜着一隻眼,要防着別人對我們錦衣衛的滲透和迫害,我每天早晨一睜眼的時候就要有一本賬,如何要養活手下這幾千號人,如何不讓朝廷,不讓皇上裁撤了,壓縮了咱們錦衣衛,要想掌握自己的命運,只有掌握更大的權力,天狼,你早晚有一天要接我的班,執掌整個錦衣衛,我不能永遠讓你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我必須要讓你知道生存的不易,世道的殘酷。”
天狼挺直了腰,大聲說道:“不,陸炳,如果不能堅持自己心中的正義,要變成象嚴世藩那樣的人,那我寧可不要這個錦衣衛,人不是畜生,不能爲了生存就不擇手段,無所不爲,就是汪直和徐海,也心存善念,罪孽深重還知道回頭,而你卻甘願爲了自己的榮華富貴,去放棄自己的良心,我就是解散錦衣衛,也絕不當這樣的鷹犬和走狗!”
陸炳冷冷地說道:“天狼,就算不在錦衣衛,你只要活在這個世上,就逃不開這種責任,這個道理連沐蘭湘這種女流之輩都清楚,她儘管很愛你,但爲了武當仍然選擇了和你分開,這種做法,和我有何區別?!”
天狼的瞳孔猛地收縮了一下,抗聲道:“不,小師妹和你不一樣,她是爲了維護武當,而武當是天下正道的首領,她沒有和嚴世藩這樣的奸賊同流合污!我不許你這樣侮辱武當,侮辱我的小師妹。”
陸炳哈哈一笑:“天狼,你說我跟嚴世藩合作是同流合污,那這次武當又何嘗不是?他們可是直接和魔教聯手去滅巫山派,這算不算同流合污?”
天狼的身體搖了搖,一股熱流再也控制不住,一張嘴,“哇”地一口,噴出一口鮮血,身子也軟了一下,無力地跪倒在了地上,以刀撐地,他搖着頭,低低地吼道:“不,我不信,武當,武當絕對不會,絕對不會和魔教聯手的,陸炳,你,你就是能把死人說活,我也,我也不會相信你的鬼話!”
陸炳冷冷地說道:“信還是不信是你的事,也許只有讓你親眼看到,你纔會信我的話,武當有足夠的理由和魔教聯手一次,且不說曾經的魔教教主張無忌就出身武當,有這麼一層淵緣,就說利益衝突,武當身在湖北,和身處川湘交界的巫山派本就是水火不容,所以伏魔盟裡,最迫切要消滅巫山派的就是武當,這事上和洞庭幫不謀而合,天狼,你大概不知道吧,你在湖南前腳見楚天舒,後腳嚴世藩就找上了他。跟他約定合力攻擊巫山派,利益面前,楚天舒對你的承諾也打了水漂。爲了這次攻巫山派之役,他們早就謀劃多時,又怎麼可能放棄?”
“至於武當派,嚴世藩也直接去找了他們,以魔教在三年內不入中原爲條件,換取這回的聯手,此外還願意把巫山派總舵送給武當。天狼。如果你是徐林宗,會答應這個條件嗎?”
天狼一時無語,他的心在一陣陣地刺痛。伏魔盟元氣未復 ,多年來的戰鬥嚴重地損耗了實力,武當的情況更是窘迫,如果能有一個緩過勁的機會。很難拒絕。即使是自己處在徐林宗的位置,只怕也很難拒絕。
陸炳得意地笑道:“天狼,不說話是吧,看來你都對這個條件很滿意,更不用說徐林宗了。不過你的徐師弟當時可沒有答應下來,他轉而派了你的寶貝小師妹前往蒲田南少林,想要找少林僧兵的支援,哼。這種死道友不死貧道的事情,徐林宗這小子現在也是駕輕就熟了。”
天狼這才明白過來。爲何那次小師妹會現身南京,原來是爲了向南少林求助,看來這次也跟當年的滅魔大戰一樣,事先武當派出各路弟子到處引援,而自己還傻乎乎地給矇在鼓裡,白白地東南給浪費時間。
天狼咬牙切齒地說道:“既然你們需要武當聯絡南少林去攻擊巫山派 ,爲何還要在南京城外對小師妹下手,還有,屈綵鳳當時和我在一起,你們爲什麼不對她下手?”
陸炳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南京那次只不過是給徐海演戲罷了,嚴世藩就是要讓徐海認定他是個既貪婪又好色的傢伙,全無城府,只想着逃命,這樣纔會對他放下戒備,順便想要把你引出來,讓徐海看清楚你跟嚴世藩的矛盾,好進入下一步的義烏事件,再慢慢進入上雙嶼談判,你連壞嚴世藩兩次好事,他上雙嶼島阻你和議,就再正常不過了,汪直和徐海都以爲他是要報仇,這纔不會對他在島上搞策反生出戒備之心,明白了嗎?“
天狼幾乎一口血又要噴出來,到了喉頭時勉強忍住了,他搖頭一聲嘆息:”原來自始至終,我就是你和嚴世藩的一枚棋子而已。”
陸炳的眼中閃過一絲寒芒:“棋子是不假,但我們也確實低估了你,你這枚棋子的能量超過了我們的想象,甚至差一點壞了全盤大事,可到了最後你卻促成了汪直更加堅決地招安,這起到了意想不到的效果,老實說,我很吃驚,也很滿意,只有這樣的天狼,纔有資格接我的位置,以後掌管好錦衣衛。”
天狼咬牙切齒地說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爲什麼你們不直接來攻擊落單的屈綵鳳,而是要兜這麼大一個圈子!”
陸炳哈哈一笑:“一個屈綵鳳算什麼!土匪婆一個罷了,只會意氣用事,根本成不了大事,巫山派真正能威脅到朝廷的,一是他們散佈在江南七省的十幾萬人馬,二是那個太祖錦囊,如果只滅了巫山派總舵,不消滅他們的各地分舵,又得不到錦囊,誰知道屈綵鳳會不會留下什麼後備的後段,讓他的餘黨拿出太祖錦囊作亂呢?!”
天狼只覺得眼前一黑,幾乎要暈倒過去,強撐着說道:“你,你說什麼,你,你是要把巫山派上下無論男女老幼,就連那些婦孺,都要,都要……”
陸炳的眼中殺機盡現:“他們聚衆作亂,本就是死罪,天狼,你從來不會站在朝廷,站在皇上的角度考慮問題,這件事我警告了你許多次,可你從來不聽,也罷,我不強逼着你參與此事,但也不會讓你來壞我的事,所以我這回讓你在東南跟汪直和徐海打交道,而不去折騰救援屈綵鳳的事,就是不想你陷進去。”
天狼緊緊地咬着自己的嘴脣,虎目含淚,連嘴脣都幾乎要給咬出血來:“不行,我要救他們,我一定要救屈姑娘!”
陸炳冷冷地說道:“其實我知道,屈綵鳳八成是把太祖錦囊的事情告訴了你,所以這回我給你一個面子,我們錦衣衛不出手消滅巫山派,你真的想報仇,就去找你的武當派,少林派吧,呵呵。他們可是這回親手消滅巫山派的主力。天狼,看着你的小師妹和屈綵鳳相互之間你死我活,非死一個 。你會幫誰?”
天狼痛苦地大吼道:“住口,陸炳,你,你不是人,你好毒!”
陸炳哈哈一笑:“毒?天狼,徐林宗和屈綵鳳可是夫妻關係,連他都能狠下心來把自己的枕邊人親手送入地獄。你說是誰更毒呢?我告訴你吧,這回是徐階親自去的武當,命令徐林宗出頭消滅巫山派。徐林宗可以不遵聖命,也可以掙扎糾結於他的那點俠義精神,但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不聽從他的父命的。”
天狼一想到巫山派後山的那個寧靜安寧的村莊,那成千上萬的老弱婦孺。那個幸福安穩的世外桃源。心就一陣絞痛:“不會的,不可能的,徐師弟也見過巫山派的大寨,他怎麼會忍心,怎麼會忍心對這些孤兒寡母下手!”
陸炳冷冷地說道:“武當派只會和伏魔盟的其他各派一起攻破巫山派的總舵,至於那些村寨,則交給魔教和洞庭幫去收拾,髒活兒總得有人來做是不是?這樣也能避免他們正邪雙方見面。一時忍不住大打出手,反而給屈綵鳳機會。哦。對了,現在屈綵鳳也知道了總舵有難,正在各地召集分舵的人馬回總壇救援呢,天狼,你也懂點兵法,知道嚴世藩爲什麼會給她留下這時間吧。”
天狼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們好狠的心,這是要,這是要一次把整個巫山派各地的勢力一網打盡,這樣,這樣其他各寨都會輕易攻破!”
陸炳點了點頭:“不錯,若是各寨據險死守,那朝廷剿滅又要費不少力氣,可若是精兵強將都在這回隨着巫山派總舵一網打盡,那消滅各地賊寇就會輕鬆得多,天狼,如果你在嚴世藩和徐林宗的位置上,也會這樣做的吧。”
天狼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陸炳的話是那麼地殘酷,卻又是那樣地真實,於情於理,武當都沒有放過這麼一個大好的消滅巫山派的理由,就是換了自己,若不是和屈綵鳳有如此親密的關係,只憑以前巫山派在落月峽對正派聯軍做的事情,滅他們一萬次也不會有絲毫猶豫的。
陸炳的話如二月的寒風一樣冷冷地灌進了天狼的耳朵裡:“天狼 ,識時務者爲俊傑,今天我跟你說這麼多,就是要你明白一件事,跟朝廷,跟皇上一條心的,自然能有個好的結果,而反過來自立爲王,聚衆叛亂的,無論是否回頭,最後的結局都是一樣,那就是被朝廷以各種手段分化瓦解,最後徹底消滅。徐林宗已經放下了他的原則,跟自己的仇家嚴世藩合作,武當也能和魔教暫時聯手一回共破巫山派,你以往堅持的那些信念,就跟你和沐蘭湘那曾經山盟海誓的愛情一樣,早就隨風而去,一錢不值。”
陸炳越說越激動,上前一個箭步,把半跪倒在地上的天狼一把拉起,糾着他的前襟,厲聲喝道:“天狼,睜開你的雙眼吧,好好看看這個世界,弱肉強食,虎狼成羣,想要不被人擺佈,不當人棋子,只有掌握絕對的權力,你那套無用的道德觀,只能去騙騙涉世未深的小孩子。”
“只有心狠手辣,血冷心硬,才能在這個世道上存活下來 ,這個世上除了你的親人,沒有人會真心地對你好,上天眷顧你,給你這身傲視天下的武功,給了你這麼聰明的頭腦,就是要你做一番大事業的,只要丟掉你那點可憐的善惡觀,血冷心硬,不擇手段,你一定可以闖出自己的一片天地!”
天狼冷冷地看着陸炳的雙眼,他能感受到陸炳嘴裡噴出的熱氣吹拂着自己的臉,而那副狀若癲狂的表情,是他認識陸炳以來的第一次,他很清楚,這個鐵一樣的男人今天才是第一次卸下自己的面具,毫無保留地把內心裡所有的想法向自己灌輸。
可是天狼還是用力地推開了陸炳的手,倔強地說道:“血冷心硬?不擇手段?陸炳,如果我對你也用上心機,也爲了上位要取你的性命,是不是就是你希望我變成的樣子?”
陸炳微微一愣,轉而怒道:“天狼,你昏了頭嗎?錦衣衛我是要交給你的,你爲何要取我的命?!”
天狼哈哈一笑,聲音如泣如訴:“你不是要我血冷心硬嗎,不是要我不擇手段嗎?我若真的到了這一步,還會任你這樣愚弄,擺佈?你擋着我上位的道,你利用我,只要你在一天,我就不得安寧,我不殺你殺誰?”
陸炳氣得一跺腳:“你小子是不是腦子氣糊塗了!我說過要把鳳舞嫁給你,到時候不止是你的上司,更是你的岳父,就這樣你還要連我都殺?”
天狼的雙目盡赤,吼道:“你們父女一直都是在利用我,鳳舞說愛我,又能有幾分是真心?我早就答應了你去過雙嶼島後會娶她,即使是這樣你們還是不肯和我說真話,直到現在你才告訴我一切,就跟那個永遠不敢在我面前摘下面具的鳳舞一樣,我已經再不會信你們父女了,這個世上,只有屈綵鳳是沒有騙過我的,也是我現在唯一想要保護的人!陸炳,我最後一次告訴你,我絕對不會變成你這樣的人,就算是死,我也會守護我心中的道義,保護我要保護的人!”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