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滄行密道:“不過這回我還有些意外的收穫,這個山中老人也知道黑袍的存在和他建文帝后人的身份,但他好象並不是太清楚太祖錦囊和建文帝詔書的內容,我能聽得出來,他雖然口口聲聲說對人世間的事情不感興趣,但隱約間也流露出了對此事的關心,據我推測,他可能也有奪位的野心,如果修仙不成,那過過皇帝癮也是好的。”
“而且他讓我去找沐王府打探情報,我想他是想讓我查出沐王府跟萬蠱門有勾結,最好讓我一怒之下能殺了沐王,這樣雲南這裡不穩,他就有趁機起兵作亂的可能。或者還有什麼別的圖謀。”
沐蘭湘奇道:“這個人聽起來跟沐王府有仇啊,爲什麼要讓我們去查沐王府呢?雲南地處偏遠,按理說是不太可能起兵成功的,割據一方,當個土皇帝,就象沐王這樣倒是可以,可他又是圖的什麼?”
李滄行嘆了口氣:“我這一路上都在想這件事,卻是一點頭緒也沒有,師妹,不管怎麼說,至少我們之前的推斷得到了部分證實,萬蠱門果然在大明建國後就跟沐王府合作了,也許從沐王府現任的當主,黔國公沐朝弼身上,我們就能查到現任萬蠱門主的身份。”
屈綵鳳勾了勾嘴角:“滄行,我一直不太清楚,爲什麼這沐王府號稱王府,而當主現在只是一個公爵呢?既然只是個公爵,又如何能稱王?”
李滄行微微一笑:“綵鳳有所不知啊,按大明祖制。異姓本是不能封王的,就是開國的大將徐達。常遇春,也只是封了公爵而已。但沐英的情況特殊,他是太祖皇帝的養子,而且又是領軍作戰有軍功,更難得的是帶領大軍收復雲南,坐鎮邊關,從此就在這裡紮根落戶,最後人也是病死在任上,幾十年間也只回過南京城一次,呆了短短几天就匆匆趕回。可謂大明建國之初的定海神針,守邊重臣。”
“所以在沐英死於任上之後,太祖皇帝追封他爲黔寧王,讓他的子孫世襲雲南鎮守,掌管雲南全省的軍隊,沐英的兒子沐春就沒有襲到這個王爵,而是襲了沐英黔國公的公爵,但是因爲有這個沐王府在,所以雲南這裡的人一般稱沐家的當主爲沐王。而很少稱沐公。”
沐蘭湘笑道:“原來是這樣啊,嘻嘻,大師兄,我也姓沐。說不定跟這沐家乃是親戚呢。”
李滄行哈哈一笑:“這麼說來,天下姓朱的人都是皇親國戚了?師妹,攀親戚拉關係也沒你這樣的吧。”
三人齊齊地笑了起來。李滄行這一路來本來心情沉重鬱悶,但這下也有直舒胸臆之快感。雖然不能笑出聲,但一直緊皺着的眉頭也舒展開來了。
笑罷。李滄行密道:“好了,現在的事情基本上已經清楚,那個張三平是沐王府派來監視滾龍寨的人,昨天馬三立對楊一龍連蒙帶嚇,楊一龍讓這張三平回沐王府報信了,我們接下來可以敲山震虎,先找出張三平和沐王府的聯繫,然後再逼沐王府的人跟我們攤牌見面,只要想辦法從沐朝弼身上打開突破口,那萬蠱門主的身份就即將暴露出來了。”
屈綵鳳問道:“那你是要直接拿下張三平,然後逼他帶我們去沐王府嗎?”
李滄行笑着搖了搖頭:“這樣當然不可以,我們還是得迂迴接近纔是,我已經有了詳細計劃了,只是需要你們配合我行事……”
清晨的滾龍寨,一抹陽光從山頭上升起,而守在沐蘭湘和屈綵鳳下榻的屋子外的幾十名寨兵,早已經睡眼惺忪,打起了瞌睡,自從這二位尊神來到滾龍寨後,這些寨兵們就被派來日夜輪值,名爲保護,實際上就連寨中的女人們都知道,這兩個人的武功根本用不着寨子裡的任何保護,只不過是不想讓這兩位使者在這寨中到處亂轉,看出什麼端倪罷了。
不過這十幾天下來,兩個使者每天只是白日裡跟着楊一龍在這滾龍寨和附近的山頭轉來轉去,查看茶馬古道上來往商隊的情況,而夜裡宴飲過後就早早地歇息,連大門都不出來,除了洗澡沐浴這一點比較麻煩,幾乎天天都要以外,別的事情上倒是讓這些寨兵很省心,一開始幾天緊繃着的弦,隨着時光的流逝,也慢慢地鬆了下來,只是連日來在這裡值守,就是鐵打的人也撐不住,這些人都是楊一龍的心腹親兵,人數不多,即使是輪換起來,也只能每天睡上兩三個時辰,十幾天下來,個個都成了兔子眼。
楊一龍帶着三四個手下踱到了這裡,而手上裹着紗布的張三平也跟在身邊,楊一龍這幾天的臉色已經比起沐蘭湘和屈綵鳳剛來的時候好了許多,而張三平的眉頭也舒展了開來,看來十幾天前的斷指之痛,已經基本上痊癒了。
楊一龍一來,幾個正在打瞌睡的寨兵馬上又變得精神了起來,站得筆直筆直的,楊一龍重重地“哼”了一聲:“才十幾天就支持不住了嗎,萬一二位尊使出了什麼意外,我看你們有多少個腦袋夠砍的!”
一個爲首的寨兵頭目哭喪着臉說道:“寨主啊,就這二位的本事,哪兒需要小的們保護啊,他們保護我們還差不多。”
楊一龍臉色一變,壓低了聲音:“混蛋,不是早就跟你們說過了嗎,盯好這二位尊使的一舉一動,有什麼異常,馬上向我報告!”
寨兵頭目搖了搖頭:“一直沒有任何動靜,兄弟們都怕他們夜裡出來,所以夜裡我們是不停地巡視,二位都睡得很安穩,一點聲音也沒有。”
張三立臉色一變:“一點聲音也沒有?兩個大男人睡覺不打呼嚕的嗎?”
那寨兵頭目笑了笑:“張爺,您有所不知啊,這二位可是高人。我曾經偷偷地看過,他們晚上也只是在牀上打坐吐息。都不用睡覺的。”
張三立鬆了一口氣:“整晚都是這樣?”
寨兵頭目點了點頭,神秘兮兮地說道:“每天晚上我都會親自去察看一下。二更的時候和五更的時候都是一樣,兩個人全是在牀上打坐。”
楊一龍嘆道:“怪不得這兩人的武功如此之高,原來連睡覺都是在練功啊。”
屈綵鳳的聲音冷冷地響起,帶了幾分嘲諷的味道:“楊寨主,你可真夠好客的,不僅白天陪我們到處走走,晚上也還派人來看我們睡覺打坐啊。”
楊一龍的臉色微微一變,而張三平則眼珠子一轉,擡起沒有給削掉手指頭的左手。對着那個寨兵頭目的臉上就是一耳光,打得他臉上馬上紅紅地隆起了一塊,五個手指印都清晰可見:“不長眼的東西,哪個讓你們偷看貴客了?是不是這雙招子不想要啦!”
那寨兵頭目嚇得一下子跪到了地上,連連磕頭求饒:“寨主,軍師,小的可不敢偷看的,明明是……”他本想說明明是寨主的安排,卻一擡頭看到楊一龍眼中冷冷的殺意。嚇得把到嘴邊的話又給吞了回去。
張三平左手一動,周身的戰氣一震,背上的寶劍脫鞘而出,從他頭頂飛過。抓在左手中,一下子橫在了那寨兵頭目的脖頸之上,那頭目只感覺到了冰冷的寒意。而脖子上傷口處的血在緩緩地向外流,張三平的話在他這會兒聽來。比這劍意還要寒冷:“說,明明是什麼?”
寨兵頭目一咬牙。重重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明明是我自己鬼迷心竅,想要看看兩位尊使晚上練的什麼功,後來一看尊使居然整個晚上不睡覺,這纔好奇每天晚上都看兩眼。都怪小人有眼無珠,尊使在上,求您饒了小人一命吧。”
屈綵鳳這幾天也給這個偷窺狂搞得有些火大,尤其是洗澡的時候總不能盡興,每次這雙賊眼一來就得整個人悶到水面以下,若不是跟李滄行早就約好不要打草驚蛇,早就廢了他一雙招子了,聽到這裡時,她冷笑道:“還真是有眼無珠的奴才啊,害得我差點誤會了是楊寨主派你來監視我的呢。”
楊一龍的眼中兇光一閃,飛起一腳,正踢中這寨兵頭目的肩膀,他的身子往左側一歪,正好撞上那鋒利的劍身,喉管和氣管連同半個脖子都被切了開來,連哼都沒有哼出半聲,便氣絕而亡。
屈綵鳳也沒有料到這楊一龍下手如此之狠,微微一愣,轉而怒道:“楊寨主,只憑一句話就要殺人,這也太狠了吧。”
張三平一邊在這個寨兵頭目的屍體衣服上擦拭着劍身上的血跡,一邊笑道:“吳護法還請原諒,此賊先是偷窺尊使,驚擾了二位,又在這裡百般抵賴,企圖挑撥我們楊寨主和上使的關係,着實可恨,殺他也是按着山寨的規矩來的。”
屈綵鳳的眼中閃過一絲冷厲的光芒:“山寨的規矩?山寨的規矩就是我和楊寨主在這裡說話,需要你張軍師來插嘴嗎?”
張三平滿臉脹得通紅,又不敢發作,只好陪着笑臉,把劍插回了劍鞘之中,恭立在一邊,心裡卻開始不斷地問候起屈綵鳳的家人。
楊一龍眼見氣氛有些不對,打了個哈哈:“吳護法,還請息怒,張軍師也是好意,他看着這該死的東西在這裡偷窺二位,一怒之下才要逼問他,也怪我一時衝動,想到這寨子裡還有人不聽我的號令,怠慢上使,所以才踢了他一腳,沒想到他脖子上還架着劍呢。唉,不管怎麼說,死都死了,後悔也是無用,請二位尊使看在我的面子,就放過張軍師這次吧。”
沐蘭湘微微一笑,即使是男裝打扮,也是笑容如陽光般燦爛:“哦,楊寨主,剛纔我本來還在想着,是誰有這麼大的膽子,敢在楊寨主的寨子裡監視我們兩個總舵來的人,本來還想趁着今天楊寨主在,把此人拿下訊問的,結果您這一腳結果了他,讓我們也不好問了。”
楊一龍的臉色一變:“訊問?史護法的意思是?”
沐蘭湘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依我看,此賊必是受人指使,想要窺探我們的情況 ,再向他身後的主子報告,若非如此,就這種寨中的小頭目,給他幾個膽子,也不可能每天出於好奇心都在窗外偷窺我們,是吧,楊寨主。”
楊一龍一拍額頭:“啊呀,我怎麼就沒想到這一層呢,都怪我楊一龍一時衝動,竟然一下子打死了他,唉,這下可如何是好!”
沐蘭湘慢慢地收起了笑容,眼中寒芒一閃:“楊寨主,你和張軍師的配合可真是默契啊,一個架劍,一個出腿,這究竟哪個是有心,哪個是無意的呢?”
張三平再也忍不住了,擡起頭高聲道:“二位尊使,如果你們懷疑楊寨主和小人,可以直接說出來,不用這樣拐彎抹角的。”
沐蘭湘冷笑道:“張軍師,你還是忍不住出聲了,我看這寨子裡你纔是寨主,楊寨主,你這滾龍寨是姓楊還是姓張?”
楊一龍的臉也開始漸漸地變紅,兩道眉毛慢慢地鎖到了一起,他扭頭對張三平叱道:“三平,這裡沒有你說話的份,還不退下!”
同時楊一龍也轉向沐蘭湘,臉上掛着一絲勉強的笑容:“史護法,張軍師他說話有些衝,脾氣比較直,他這人就是這樣,沒什麼歹心,還請您多包涵。”
屈綵鳳接過了話頭,重重地“哼”了一聲:“包涵?楊寨主,你這寨子裡還有沒有規矩了?一個前幾天剛犯過事的屬下,在上使面前這樣囂張跋扈,眼裡還有沒有你這個寨主,還有沒有我們天台幫的規矩?”
楊一龍咬了咬牙,一巴掌打上了張三平的臉,一聲脆響,張三平的臉腫得比剛纔的那寨兵頭目還要高上了幾分,眼淚鼻涕都給打得流了出來,半個腦袋的耳邊都是嗡嗡作響,一張嘴,兩顆大牙和着血一下子掉了出來。全本小說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