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刻,流雲似乎已經預感到了什麼,可是死亡的氣息越來越近,事實已經容不得他思考,或者是拒絕了。
或許從一開始,他就應該想到這一點。從酒皇失去混沌之酒和單臂喪失之後說的那句話開始,他就應該想到了,只是他一直相信着自己,相信每一個人若是拼盡全力總能得到一絲的機會,可是現在看來,那又是多麼的可笑。
宿命之下,又怎麼能夠掙扎?掙扎了,或許能夠獲得一線生機,可是也要付出慘痛的代價。對於他,這個代價不是他自己受多嚴重的傷,而是身邊註定要有一些人消失了,消失在人海茫茫,消失在蒼茫的歌謠聲中。
若是他們一直不去前進,是否擁有能夠安然地度過更多時間的力量呢?可是既然順應了宿命,來到了這裡,就早已經不能夠回頭。
他的心在痛,痛得那麼冰冷。可是他無法拒絕,因爲如果沒有人去做犧牲,那麼所有人都會葬身在這裡,若是有人能夠活下來,至少擁有與宿命再度抗爭的機會。
他多麼想犧牲自己,可是那那一瞬他的心迷茫了。他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做什麼,自己應該怎麼去犧牲。所有人都想要他活,可是他又爲了什麼而活?
爲了能夠用七界的力量抗爭混沌?爲了能夠集齊九龍王的龍魂石得到力量和記憶?爲了能夠自由美好地活下去?還是爲了能夠踏出蒼茫,真正的直面自己那個“虛無之子”的稱號。以至於去抗爭宿命?
他又怎麼知道,這一切究竟是不是宿命之下的輪迴呢?
或許這個世界本就沒有宿命,所有的一切都被冥冥的歸列到了宿命的力量之中罷。直面自己的心,其實並不難,只是我們太多人都不願意,都排斥心靈最深處地東西罷了,這樣一來,就有了各種的藉口。
流雲閉上了眼睛,抱着粉黛的雙手很是冰涼,此刻他的眼眸也在微微顫抖着。
酒皇費力地在衣衫之上抹了一把血跡,目中依然如此的平靜,毫無恐懼或者是失望,遺憾。
流星和樂琴望着越來越近的宿命的光芒,竟也淡淡地笑了起來。
青嵐和洛櫻在一旁,都是隱隱察覺出了什麼,洛櫻沒有再放聲大哭,只是那紫色的眼眸旁邊多了幾滴垂落的淚珠。
面對宿命,她就算再不願,再悲傷,再絕望,也無能爲力。
青嵐緊緊咬着牙齒,牙根都在嗞嗞作響。
“我不行麼?”青嵐艱難地吐出了四個字眼。
“你和洛櫻沒有覺醒他的大陣,當然不可以。”流星看了一眼青嵐那有些瘋狂的模樣,青筋在那少年的面上暴露着,一直以來,他都是仙界天驕,最受仙界欣賞的那個少年,甚至於把流星自己都夢寐以求的雲天閣送給了他。當然他不可能嫉妒,只是一直以來,大家都把他當做一個弟弟看待的,如今,也終於到了離別的時刻。
“爲什麼,爲什麼宿命對我們如此不公……”洛櫻抽噎着,一瞬間那強忍着的淚水就流了下來,“你們都不在了,我還能怎麼活着,還怎麼活着啊!酒皇大哥,你的兩隻胳膊已經斷了,現在卻還要付出生命。”
“洛櫻,不要哭了,雖然你是女孩,但是哭是不能解決問題的,這就是宿命,這就是人生,每一個人都要經歷生離死別了,我們都是經歷了太多太多,心反而就釋然了。而你,洛櫻,這一次應該是你的第一次經歷吧,咬咬牙,就過去了,實在不行,你就在我們消失的那一刻暈倒,這樣就不會感覺到什麼了。”酒皇輕輕地笑了笑。
“酒皇大哥,你忘了我地身世了麼?”洛櫻那紫色的眼睛直視着酒皇,可是淚水竟是被她以一股強大的毅力忍了回去。
只是一個小姑娘,何必呢?這句話,應該是要問給宿命的吧!
可是生離死別,這本來就是人生最悽美的也是永遠也避免不了的東西啊!
“是啊,洛櫻你也是經歷過這樣的場面。”酒皇閉上了眼睛,嘆了口氣。
“就是因爲這樣,我才捨不得啊,我怎麼可能捨得!酒皇大哥,樂琴斑璃姐姐,還有流星哥哥。在我快要絕望的時候,正是你們和仙帝叔叔收留了我,要不然我早已死在那裡的一個角落了。我苦苦修習法術,就是想幫你們一些忙,可是現在,現在你們卻要離我而去……”洛櫻的眼淚又再也忍不住地流了下來。
“洛櫻,樂琴姐姐相信你可以支撐起這個仙界,也相信你會有一番大作爲。只是現在,樂琴姐姐我們必須走了,你一定要照顧好你自己。你還記得那個夜晚我對你說的話麼?”樂琴溫柔的聲音慢慢傳來。
那個夜晚,那個最爲溫馨美麗的夜晚啊!
她第一次聽到了樂琴美麗的樂聲,帶着感激,帶着崇拜,就那麼躺在了月光之下,聽着聽着,竟然就慢慢地睡着了。再醒來,樂聲依然沒有停止。
就在那樂歌之中,懵懂的她向樂琴問了一個她怎麼也想不明白的道理。
“樂琴姐姐,你說,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會有傷痛啊!”
“因爲這個世界之上有舒暢,有微笑,又怎麼會沒有傷痛來彌補這種平衡啊。”樂琴笑着說道,語氣那麼的溫柔,似乎從來不會發怒,永遠充滿耐心。
“那這個世界上爲什麼會有拋棄,會有離別呢?”紫色的芬芳之中,一朵美麗的紫櫻花默默開放着。
“若是沒有離別,又怎麼會有歡聚呢?洛櫻你說是不是?”
“可是我寧願這個世上沒有歡聚,也不要有離別了,那樣不也是一種平衡嗎?”
“你要知道,洛櫻,你是一個心靈美麗的孩子,只有這樣的人才會有一顆赤子之心。從現在開始,你一定要用這一顆心去感悟世界。這樣你才能發現很多美麗的事情,這個世界爲什麼會有離別,會有傷痛,會有黑暗,你總會明白這些的。”樂琴溫柔地笑着。
“現在,洛櫻,你明白了嗎?”樂琴依然這麼笑着,似乎微笑一直停滯在歲月之中,她那美麗的臉上一般。
“我,我有一點明白了。”洛櫻停止了哭泣,目光之中,是記憶的盡頭,那個男子留下的一朵紫櫻花。
他默默地走了,只留下了一朵美麗的花獨自開放在星空之下,那個背影,那麼蕭瑟。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每一個人也都有必須要去做的事情,所有的傷痛,背後,都是無盡的幸福,而所有的幸福背後,在黑暗的一角,也一定藏着與幸福相背離的苦痛,這就是一種平衡,一種宿命之下唯一的平衡。當你用那顆赤子之心看待這一切之時,一切都會發生改變,你總會看到黑暗背後的光明,而光明在你的眼中,會更加璀璨。”樂琴輕聲道。
流雲微微睜開了眼,看了看花舞,那黃色衣衫的美麗人兒也在默默注視着她,許久。她對着他默默點了點頭。
他也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可是……我還是無法面對。”洛櫻咬了咬紅脣,面色蒼白。
“那就睡一會吧。”樂琴輕輕一笑,笑容裡面有太多的溫柔。她伸出雙手,在那凝固了的古琴之上躍動着,彈出了這個世界之上最後的,最美麗的音符。
洛櫻感到面前一陣天旋地轉,無盡的芬芳包裹了她,她好似處在了一片花野中一般。
那是紫櫻花的花野,是盛開着的,永不褪色的紫色繽紛。
終於,終於是要睡下去了嗎?
洛櫻倒在了地上,倒在了一朵綻放在黑暗之中的紫櫻花上,那紫櫻花慢慢開放着,伸展着紫色的花瓣,將花之上的美麗精靈輕輕托住了。
“雲哥哥,我也不想看了。哪怕是宿命,也太過悲涼了。”花舞同樣小聲地喃喃着,她已經在那一刻,比以前成熟了許多,只是有些事情,仍然不是她能夠承受的。
流雲再次微微睜開了眼,看了看樂琴,發現對方微笑着也在看着他,又是微微點了點頭。
“花舞,雖然只和你相處了一個多月,大部分時間還是在輪迴之中度過的,可是我覺得你和洛櫻那麼的相像,都是花之精靈,都是擁有背後支持你的人,最重要的事,都是擁有一刻赤子之心。有一雙美麗而透明的眼睛。這一點太過於難得了,以後我們走了,你一定要和洛櫻成爲好朋友。”樂琴溫柔地說着。
“嗯!”花舞重重地點了點頭。
在那樂聲之中,她也慢慢倒在了一朵綻放的黃色矢車菊上。
流雲摸了摸懷中的琴譜,這一首曲子,或許就在那上面吧,只是太過短暫,也太過淒涼了。
“流雲,還有一件事情,我希望你答應我。”酒皇忽然對着流雲說道。
“一定。酒皇前輩,所有的一切,在未來的某一天,我終究要償還。”流雲點頭,同時也是握緊了拳頭。
“墮落之鏡不會毀滅。上古七大神器,乾坤刃,天漠,墮落之鏡,我相信終有那麼一天,七大神器都會聚集在你的身邊。”酒皇笑着說道,眸子好似一滴混濁的酒。
流雲輕輕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