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伍在不知不覺中壯大到四人。
閆思光最初時狀態萎靡，但用陣盤耗費了幾塊贏行天拿出來的頂級瑪瑙，很快便恢復到正常狀態。只不過或許因爲整個“遺蹟探索部”同事全部身死，他整個人看上去還是有些鬱鬱寡歡，好幾次探察古窯陣法時都心不在焉答非所問。
好在那歐海潮身爲“焉道”組織高層，本身又是道法宗師，對於上古陣法同樣有着極深研究。雖然藉着探索之便，不斷地記錄下每座古窯底下陣法，一邊還大把大把地寶石朝自己口袋裡塞，但至少每一門陣法都能說出來歷，作用。
“論起對陣法的深度解析，我肯定不如思光兄。”他嘿嘿一着，毫不見外地拉過姬亦鳴，借他腦袋上護目鏡燈光照着手中一顆帶有好幾處凸起、色彩斑斕的水晶球：“但要說陣法之道的各種傳承知識，我在道門內也有着百科全書的美譽呢。咦，這琉璃珠應該是戰國年代之物，拿出去賣錢比直接給巫道修行者划算多了。”
“這東西叫做蜻蜓眼，傳世很少。價值麼，嘿嘿嘿嘿嘿……”
從進入古窯城開始，贏行天就表現的對這些陣法寶石毫不在意，哪怕挖下來再珍貴的古玉也都是丟給姬亦鳴。這會兒卻突然伸**過那顆戰國琉璃蜻蜓眼，看了看又直接塞進姬亦鳴衣服口袋裡：“差不多能賣五六十萬吧，你留着。”
“我的寶貝！”歐海潮撕心裂肺大吼一聲，等贏行天目光掃過來之後才抓抓腦袋，滿臉心痛卻裝出付毫不在意的樣子：“你的，你的寶貝。我就是幫忙鑑定一下”
姬亦鳴有些尷尬，轉移話題道：“找了這麼久，好像都是對應上古修煉功法的陣法，那它們究竟是如何幫助這些古窯催發裡面火勢的？”
“其實陣法之道，本質就是能量催發。”旁邊閆思光不知道在想什麼，聞言突然開口解釋：“基本上任何陣法，都可以用來幫助窯內爐火燃燒不熄。而這古窯城內上萬座越窯能歷經上千年不熄，靠的是大一統陣法統籌協調之效果。”
“再加上此處小環境穩定，一千多年來都未經歷什麼地質變化，才能形成如此奇蹟般的景觀。”歐海潮贊同地點頭，拍着閆思光肩膀：“我和老閆這種技術性人才一見如故，大家以後共同探討提高，‘焉道’與‘潛龍淵’世代友好！”
閆思光伸手推了他一把，掩嘴輕笑。
旁邊蠱蛇大約是看得有趣，也用大腦袋在姬亦鳴身上撞了下，嘶嘶吐信甩尾。
“繼續往前吧。”贏行天未理會這些，走到不遠處城牆邊觀察着上面那幾個“狴犴”雕塑，片刻後望着前方整片濃重黑暗：“我感覺到，距離這座窯城內被關押之物的所在越來越近了。”
姬亦鳴順他眼神望去，很快也發現了點不同之處。
——之前那些狴犴雕塑雖然栩栩如生，但整體都呈青黑色古拙造型，與其他歷史古蹟中相同之物並無太大區別。而到了這處區域後，雕塑上都帶有股無法形容的凶煞戾氣，盤踞利爪彷彿隨時可能伸出來傷人。
而且每一座狴犴雙目，都被硃砂點了睛。
“好可怕，總感覺他們都會飛出來打人。”閆思光也望過去，隨即整個人激靈靈打了個寒顫，湊到歐海潮旁邊躲進去半個身子：“大一統陣法未必會在關押兇物的地方吧，不如我們別去了？”
五大三粗，帶着付眼鏡的黑胖子做出這幅小女兒態，畫面實在有些辣眼睛。
城牆旁邊的姬亦鳴與贏行天對視了眼，心中同時浮起股不對勁感。
東晉建元年間重建，窯燒幾十萬件陶瓷器用來陪葬。
司馬衍、司馬嶽。
被民間傳說爲“織女”，死後重回天庭的杜陵陽。
金蟬化生大法……
“他之前，有過這樣的表現嗎？”姬亦鳴湊到贏行天耳邊，壓低聲音問道。
後者一邊不動神色地拉着他繼續向前，招呼後面閆思光、歐海潮兩人跟上，一邊脣舌未動聲音卻直接在姬亦鳴耳中響起：“不確定。他之前一直在小幽手下做事，接觸不算太多。只知道是個科學瘋子不諳世事，不過我們這猜測……”
“太過離奇了對嗎？”姬亦鳴也覺得有些神經過敏，想了想還是將這驚世駭俗的猜測拋到一邊：“而且他也對得上你們組織暗號，應該不會是被……”
贏行天微微點頭：“可能性很低，存疑並注意觀察吧。”
幾人繼續朝黑暗中走去，一路將挨着城牆的寶塔形古窯檢查過來，姬亦鳴又記錄下十多個“試作”數字，卻仍未發現“458”的編號。而城牆上“狴犴”眼中硃砂紅，則隨着他們前進步伐變得越來越濃。
濃到幾乎要滴出鮮血來般，根本不像是在一千多年前所塗。
“咦，你們過來看這裡。”
姬亦鳴帶着蠱蛇走在前面，還未開始檢查時突然看到最近這處古窯外牆上，刻畫着個極爲熟悉的圖案，頓時心中一喜。
寶相花！
雖然只有二十多釐米見方的樣子，所刻也只不過大半個花瓣。但其上面那一道道紛繁複雜紋飾，的確與東晉出土那盞託、與閆思光發明的陣盤上紋飾如出一轍。
而且更精緻流暢、紋路間比起前兩者也有着更多不同的小細節。
這算是……找到了嗎？
與趕上來的贏行天交換個驚喜眼色，顧不上去注意閆思光與歐海潮表情，姬亦鳴趕緊在整座古窯內內外外仔細檢查了遍，尋找着一切可能是姜芷幽留下痕跡。
可惜幾人一通檢查後，除了外牆上這片單獨的寶相花瓣外，整座古窯與之前其他窯體並沒有任何區別。刻畫在底下的陣法也只是門普通武道功法對應之陣，至今仍有完整傳承——除了臥蠶眉喜滋滋挖下兩顆瑪瑙悄悄藏進口袋，幾乎毫無價值。
“思光，你怎麼看？”
贏行天沉吟一下，轉頭望向旁邊。
被他叫到名字的閆思光，從發現寶相花紋飾第一刻起就站在古窯外牆邊，輕輕撫摸着上面每一道刻畫紋路眼中流露出莫名的複雜神色。連其餘幾人裡裡外外檢查時，他都是一動未動……彷彿在思索着什麼。
聞言後他才從那種狀態中退出來，赧然一笑：“暫時看不出。不過它既然被雕刻在外牆之上，肯定與整個‘大一統陣’有些關係。”
這話說了等於沒說。贏行天微微皺眉，轉頭望向正按着褲子口袋，滿臉心滿意足表情的歐海潮：“回頭這裡所有收穫，記得分姬亦鳴一半。”
後者面色瞬間變苦，心疼到幾乎整個人都在顫抖，好半天才平復下心情同樣摸着那道花瓣紋飾：“單獨的一瓣說明不了說明。但此地上萬古窯，外圍這些寶塔形狀的至少也有一千多座，其中既然沒有燒製任何陶瓷器那必然是陣法相關。”
他低頭思索了會兒，說出自己心中判斷：
“如果能再找到幾處刻有同樣花瓣紋飾的古窯，倒是可以證明一件事。”
“這座理論上應該存在於窯城內某處的‘大一統’陣，並非被佈置在單獨哪座古窯之下，而是由數百、甚至上千座這樣雕有花瓣紋飾的寶塔窯，一起組成！”
幾人沉思片刻，不約而同地點點頭贊同他這一判斷。
——唯其如此才能解釋這上萬古窯中，並沒有哪一座特別巨大顯眼，與衆不同。
“嘶嘶！！”
衆人正圍在古窯前，巨大蠱蛇卻突然發出聲尖銳嘶鳴，尾巴急速拍打地面。
姬亦鳴心中微緊，轉頭朝後望去。
十多個筆直的人影，從黑暗中緩緩走了過來。
李琦、周澤、莫乍白、馬虎馬賁。
“刑兵”青丘手下，兩男兩女。
“焉道”歐海潮手下，三個男弟子。
這些先後死在古窯城內的各大組織中堅力量高手，全部從黑暗中走出來，一步步朝着四人方向靠近。
臉色慘白，身體僵硬。
每一次腳步踩在地面上，都會發出瓷器與石頭交擊的清脆響聲。
贏行天眼神微紅，將姬亦鳴攔在自己身後，緊緊盯着十多人中最熟悉的五張面孔。
臥蠶眉看到了三位弟子，瞬間失聲：“不對！他們剛剛已經被這些詭異‘瓷屍’變成皸裂瓷狀，然後變成幾百片碎塊了……怎麼又？”
那三人身上光潔如新，燈照下還帶着股質地細膩的反光，根本看不出半點裂痕。
姬亦鳴躲在贏行天身後悄然觀察，果然在其中找到了那雙熟悉的“nike air”標誌，和飛鼠服下露出半截的“拉夫勞倫”polo衫領子。
而這些東西，幾分鐘前不僅是滿地碎瓷塊，還被贏行天用手指直接碾城碎末。
所以……被瓷屍觸碰後化作冰裂紋瓷質、碎裂成屍後，還會再重新復活過來？
見此情形，姬亦鳴終於心中一沉。
旁邊的歐海潮也看的臉色發白，本想和閆思光一起朝後躲，卻被贏行天一把抓過去攔在另兩人前面：“有個宗師的樣子！只要把內息運在接觸地方，就不會被瓷化。”
前者苦着臉點點頭，乘機提出要求：“四六分，我拿六成！”
姬亦鳴從背後探出腦袋：“你要七成都行。”
贏行天定下調子：“就四六！”
臥蠶眉整個兒皺起來，苦相更深。
……
……
另一邊。
青丘與蟲豸道三人聚在一處，跟着空中那團懸浮黑色精血指引，一路前行。
——四人畢竟都是宗師境高手，之前雖然一個個受傷頗重氣血虛浮，但經過一段時間休養生息後，還是極快地恢復了大半戰力。
青丘連續幾次請祖巫上身，傷勢和內息雖然恢復，但手中優質水晶存貨卻是急劇減少，不得不在經過古窯底座挖了幾塊一千多年前的古水晶，以作備用。
溫度恢復後，他手裡的IPHONE X又能重新開機，藉着手機自帶手電筒的光芒，一路上倒是沒再碰到那些詭異復生瓷屍。
“大約還有多遠？我怎麼感覺……轉了三四個彎了？”
在無邊無際黑暗中行走的感覺，就算對四位宗師而言都很容易喪失空間與時間感，何況那精血只有蟲豸道三人能夠感應到，更讓剛剛發出豪言壯語的青丘心中忐忑。
三人遲疑了下，沉悶開口：“‘陰煞陽極蛇’似乎出了點小問題，精血感應時斷時續的，方位變幻了好幾次。不過這次感應很強烈，應該沒錯。”
好吧。
這會兒青丘也沒更多其他選擇，只能儘量將自身狀態恢復到最佳，順便在古窯底座中搜尋更多的水晶寶石。
只是當他走進下一處寶塔形古窯時，卻意外地發現……外牆上刻着個熟悉的寶相花紋飾：“這是，大一統陣？！”
幾人都知道閆思光對於上林湖越窯羣陣法的猜想，最初聚集此處也是爲了獲得此陣法而來。聞言頓時精神振奮，齊齊過來藉着手機手電筒，在外牆上這處二十釐米見方的紋飾上檢查一番。
可惜他們對陣法之道研究不深，看了半天后也未檢查出個所以然來。分頭鑽到古窯內，看底下陣紋時更是發現這陣法只是普通的蠱道“豢蟲陣”，凱里苗疆總部中都有這一份傳承，與大一統根本挨不上邊。
青丘皺了皺眉頭，伸手颳去古窯內壁上成片的黑灰。
然後，磚石上幾道深深的爪痕露了出來。
最角落那塊上，還有行隸書“鹹康試作建元重製”，再底下則是行數字。
“肆佰伍拾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