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縣,位於西南腹地的一處小地方,山區較多,當地經濟極不發達,各種配套設施極爲落後。
不過,再落後的地方,那居住的條件,也是有三六九等之分的。
林翔推着自己的二八槓,望着天上那火辣辣的太陽,真後悔自己沒從老闆那多買幾瓶飲料,怎麼着也能解渴不是?
兜裡有了點錢,林翔就有飄,因爲東門進去後,有很多小商小販在這裡擺攤。
他有些後悔,自己早上爲什麼沒有在家裡吃飯,不然,現在也不會花這冤枉錢。
不過,再轉念一想,自己今天來除了見那位朋友,其實也是有事情來拜託他的。
你請人辦事,能不吃吃喝喝嗎?
林翔沒上高中之前,生活上是能混就混,一有錢就出去胡吃海喝,和那羣三五成羣的朋友,抽菸,喝酒,打架,幹盡了壞事。
直到高中,遇到了仇雲這小子,林翔才慢慢被他改變了,因爲什麼而改變,他現在已經記不得了,反正,到了高一下半學期,兩個人好得就跟穿了一條褲子似的。
林翔也不在外面亂混了,開始收了心好好學習。
身爲林翔高中這三年來最鐵的哥們和學業上的導師,仇雲這小子,除了姓比較少見,性格也有點懦弱,而且帶着一點古代文人的迂腐氣息。
林翔本來也不太瞭解他爲什麼是這樣的性格,但是兩個人接觸久了之後,他才瞭解到,這個可憐的小子,從小父親就離開了他,是母親一手把他拉扯大的。
對,故事可能有點老套,但卻足夠感人至深。
他的母親沒有再嫁,帶着兒子遠離家鄉,來到了這裡,並從此生活了下來,直到上高中,孤兒寡母的已經在這裡安家落戶了。
也就是因爲這樣,林翔才和仇雲纔有機會認識,並發展成好朋友。
不過話說回來,這小子高中的時候,可是沒少受人欺負,因爲從小學習就好,性子又是沉默寡言,抄作業的,讓傳答案的人,那是比比皆是。
而他,雖然平時有些懦弱,但是到了這種事情上,卻少有的非常堅定,哪怕是被人家拳打腳踢,也不會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得逞。
呃,不得不說,林翔剛入學的時候,其實也是這種人。
孤兒寡母,總是會徒惹是非。那些喜歡嚼舌根的鄰里街坊,可是沒少在背後說他們壞話。
林翔都不知道,這小子這幾年是怎麼過來的。可是平常和他接觸,發現他雖然話少,但是心態還挺平和。
從小學習,也經常幫母親在家幹活,成績還挺優異的這小子,從高中起,就已經不問他媽要錢了,每天下午放學,就開始穿梭在這些小攤子裡,給人家打打雜,當個服務員,賺到的錢還能補貼家用。
林翔其實也就是因爲受到他的影響,纔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幡然醒悟之下,才努力學習的。
八點過半,縣城東門口,美食一條街。
推着自行車,林翔的目光穿梭在這條小食街,直到看見一個破破爛爛的小平房上,掛着吳記裁縫鋪的招牌時,他的臉上才劃過一抹笑容。
吳記裁縫鋪,是娘倆前幾年過活的依靠,現在也一直是經濟收入的大頭。
林翔推着破車走過去,在衆多的吆喝聲中,也吼起來了。
“球球……球球啊,你翔哥來找你了!”
這個年頭,無聊的學生們都喜歡給對方起外號,而仇雲呢,便開始化身爲球球,至於林翔……好在這個時候,還沒有“翔”的概念,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林翔把車停在一邊,上去直接去叩門,這小子這幾天膽肥了,是不是?翔哥叫他,居然還敢不答應。
可當他這手還沒有碰到門閂,那木頭門就打開了。
“吳……吳姨!”林翔剛到嘴邊的話,一下子就嚥了下去。
從裡面走出來一個40多歲的女人,臉上的皺紋很明顯,頭髮上也有點點斑白,但雙眼卻非常銳利,可是當看到林翔的時候,整個人就變得很是慈祥。
“啊……翔子來了?”吳秀芳一臉笑意的走出來,“來,進來坐吧,看你滿頭大汗的,阿姨這裡有云云剛買的橘子汽水,你進來喝點兒?”
林翔摸着腦袋,有些不好意思的進去,打量着屋裡的陳設,問道:“阿姨,雲子呢,怎麼不見他呀,是不是又去打工了?”
林翔一拍腦門,他在家裡這麼多天,真的是糊塗了,都不知道那小子,根本就是個閒不住的性子,肯定是出去打工了。
“不是……唉,你瞧這事鬧的,他今天早上起了個大早,去你家裡找你了,說是有很重要的事情。”吳姨把一瓶橘子汽水遞給林翔,有些懊惱的說着。
“啊,他找我什麼事啊?”林翔有些不解,這個悶葫蘆還會親自去找他?
吳秀芳點了點頭,“那孩子,你也知道,雖然外表看上去唯唯諾諾的,但是這孩子特別要強,和他爸一樣。聽說,好像是要去當兵,還是怎麼回事啊,具體的我就不太清楚了。”
“當兵?”
林翔有些震驚,這小子好好的,爲什麼要去當兵啊?就他那個成績,上個一本好大學,出來了也能吃公家飯,那可是活脫脫的鐵飯碗啊!
“對啊,這孩子脾氣太倔了,我又拗不過他,他說他要去當兵,那就去當吧!”
吳秀芳倒是看得很開,因爲她兒子說過,他從軍的話,是直接去上軍校的,出來的就是幹部。
“要不,你就在這裡等等他吧,這孩子找不到你,就會回來的。”吳姨朝林翔建議道。
林翔轉念一想,也對啊,他現在要是回去了,萬一兩人,碰不上頭,那怎麼辦?
還不如在這等等,想罷,他就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吳秀芳,“麻煩您了,吳姨!”
吳秀芳臉上露出笑意,嘴上卻是數落道:“瞧你這孩子啊,和你吳姨客氣什麼呢,你是云云的好朋友,阿姨當然要好好招待你了。”
“那行,你在坐着,阿姨現在就去買菜,今天中午給你倆包肉餃子。”吳秀芳就準備起身去買菜,卻一把被林翔給攔住了。
“吳姨,還是我去買菜吧,菜市場離這裡遠……反正我有自行車,您在這裡坐着就行!”林翔趕忙將吳秀芳給拽住,然後一溜煙兒的就跑出來門。
吳姨家裡的情況也不好,他實在不好意思讓人家給破費了。
縣城最大的菜市場最西頭,林翔騎着自己的二八槓,溜溜噠噠的過去,找了一個賣豬肉的攤位,就先買了二斤豬肉。
然後馬不停蹄的跑到另一頭,又買了幾捆蔥,綁在車上,這才哼着小曲兒就回去了。
臨近商店,林翔本來要直接穿過,可是當眼睛瞄上櫃臺上擺放的白酒時,嘴脣不禁微微舔了一下。
雖然說他現在已經戒酒戒菸了,但是不抽菸的話,這酒偶爾也是可以喝幾口的吧?
一想到自己過幾天就走,以後想和這位好兄弟見面的日子,估計,有可能就沒有了,就狠了狠心,準備去買一瓶。
至於說,他給父母爭取的那個所謂的補貼,說句老實話,他還真的沒往心裡放,他也算是個準大學生了,那麼無理的要求,人家要是答應了,那才見鬼呢。
這也就算是個念想,說不定可以實現呢?
炊煙裊裊升起,林翔架着柴火燒着水,吳姨在一旁把拌好的餡兒調好,然後,細膩的手指開始包,基本上幾秒鐘就是一個,包的非常快。
等到中午,十二點剛過的這個當口,林翔正躺在仇雲的牀上,看着小說,聽着廣播,就聽到門外傳來自行車的吱吱聲,他就知道那小子回來了。
林翔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等到他出了院子,就看到,一個高高瘦瘦,戴着黑框眼鏡的男生,正把一輛比林翔的破二八,還破的自行車,用鐵鏈子拴起來。
“球球,你丫終於回來了,我等着你,等的花都謝了!”林翔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呵呵的說道。
仇雲一點也不驚訝,平靜的轉過身來,哦了一聲,然後才說道:“翔子,我找你有很重要的事情,咱們一會兒去我房間聊聊吧!”
“聊聊?”林翔有些驚訝,這小子居然有事情找自己聊,他該不會是聽錯了吧?
“嗯!”
仇雲進了房間,林翔也跟着進去了。
不一會,兩個人就分別端着一個大瓷碗,來到了仇雲的房間。
林翔憋不住事,仇雲剛把門關好,他就有些不解的說道:“到底什麼事兒?球球,你丫弄得神神叨叨的,怎麼,這個事情還不讓你媽知道啊?”
仇雲臉上露出一抹痛苦,不過這轉瞬間的情緒變化,林翔並沒有捕捉到。
“嗯,我要去當兵了!”仇雲端着熱氣騰騰的大肉餃子,狠狠的咬了一口,含糊不清的說道。
“啊,我知道呀……你媽也知道你要去當兵,所以,你把門關了,是想說什麼?”
林翔從懷裡把那瓶白酒給拿出來,然後把蓋子打開,屬於一股劣質白酒的香味,就飄蕩了出來。
“不過,我說你小子啊,成績這麼好,去當兵真的有些可惜了,你說說,等你在大學裡學了本事,然後留在大城市裡賺錢,等到賺了足夠多的錢,也能把你媽接過去享福是不是?說不定,哥們以後就要靠你拉一把呢?”
林翔說的有些打趣,言語之中,也是想讓這小子不要這麼衝動,他的成績那麼好,去當兵的話,真的是很可惜呀!
彷彿對林翔的話置若罔聞,仇雲沉默了好一會兒,然後把頭擡起來,看到林翔手中的酒瓶子,劈手就奪過去,咕咚咕咚,一口氣直接喝了一半。
這把林翔嚇的呀,以爲這小子瘋了,還是受了什麼刺激,以前可從來沒見過他喝過酒啊。
看着臉色有些不好的仇雲,林翔都快忘了自己來這裡是幹什麼的,便趕忙扯開話題,道:“你去我家找我,是有什麼事情吧?有事你就說!”
半瓶白酒下肚,仇雲臉色通紅,不過還是從嘴裡擠出了幾個字兒。
“我……我馬上就要去當兵了,我……我想……想請你,能不能抽空照顧照顧我媽媽?”
仇雲雖然臉色通紅,但是整個人的眼神是無比的銳利,就像鷹眼一樣,透露出一股高傲之色,這種感覺,林翔以前可是從來都沒有的。
“呃……我,我今天來找你……其實……其實,也是這個事情,我應該……過幾天也要去當兵了,所以今天來找你,也是想讓你,要是有時間,能照顧一下我的父母……呃呃呃!”
一時間,場面頓時顯得有些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