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僅是丟失了一大筆生意,而且還會影響到容氏在江南五州的生意,衝擊巨大。說不定過上幾十年,九符容氏就會成爲了過去。
容世良再也穩不住了,他連夜求見班公燮,班公家主避而不見,差人出來言說道:“容家主既然已經割袍斷義,以後彼此就不要往來了吧。”
他當時專門寫了書信給容世良介紹宋徵,好好一片赤誠之心被當成了驢肝肺,容世良還自作聰明的要跟他割袍斷義,我班公氏不要面子嗎?我也是堂堂中古世家!
班公燮輕虛名而重實利,你容氏現在會拖累我。
宋徵也不會真的將你們九符容氏怎麼樣,只是徹底掘了你們的根基,毀了你們的生意而已。
容世良這一輩子穩字當頭,並對此深以爲傲,卻不知道自己暗中錯過了多少次崛起的機會,而這一次他知道了,追悔莫及。可惜這一次不僅是遺憾,而且還要絕望。
而趙毅閔一直到了宋徵抓住了那一頭天命妖,才忽然閉口不言了。
若不是宋徵“主動”布餌,將天命妖引了出來,恐怕牠就真的帶着天毒的機密迴歸天叱部,整個人族勢必迎來一場大浩劫。
他第一次感覺,奮勇相爭,不退不讓,或許也是“王道”的一部分。
他心中知道自己對於宋徵的看法一再失誤,宋徵能夠走到今日,成就遠超他們這些“同輩”,他早已經不夠資格成爲人家的對手了。
送別的時候,宋徵看到了陳縛龍,招手將他叫過來,囑咐了一些和八門宗生意的事情,這生意他有兩成份額——說白了只拿利潤,不出本錢。有了這些錢他纔可以大量購買修行資源,裝備自己的鬥獸修騎。
末了,他隨口問了一句:“你家小妹呢,她的丹食天賦不錯,要好好培養。”
宋徵之前給皇臺堡寫信,專門告訴苗韻兒,自己遇到了一個和她一樣的丹食少女,不過做的遠不如她好吃。
而苗韻兒身世的事情,他猶豫之後決定不要再信裡說,還是等到將來見面再講。
所以他纔會想起陳清眠。卻不料自己這簡單一問,卻迎來陳縛龍從臉到腳繃緊了連連問道:“你管我妹妹做什麼?她是什麼天分我這個當哥哥的當然知道,跟你有什麼關係?你年紀輕輕身居高位,多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風評不好對你不利!”
宋徵愕然:“你吃大焱龍吼了?”
一搖頭走了,不理會這個莫名其妙的傢伙。
陳縛龍等他走遠了,長出了一口氣鬆懈下來,只感覺一身冷汗,這樣硬剛江南巡察使大人,一般的兄長哪裡敢做?只有立志爲小妹擋風遮雨的我陳縛龍才能辦到!
好驕傲!
陳縛龍腆着肚子,負着手,一副大高手的派頭走了。
杜百戶跟他交錯而過,感覺莫名其妙:這傢伙今天不理智啊。
“大人,可以出發了。”杜百戶到了宋徵面前報告了一聲,宋徵一擡手,對前來送行的衆人道:“諸位,就此別過!”
衆人躬身相送,宋徵一催胯下駿馬,帶着豹韜衛滾滾而去。
忽然,他心有感應,轉頭看向城頭。
那裡卻是空蕩蕩一片,宋徵皺了皺眉頭,總覺得有什麼東西難以釋懷,卻又捕捉不到一絲痕跡……他回過身來,雙腿一夾馬肚,率先而行。
城牆後,趙綃背靠牆壁而坐,一身清冷,以特殊的秘法掩去了自己的氣息和魂魄,就好似不存在於這一片虛空一般。
她眼中淡淡,感知着書生已經遠去,心中無限複雜。
良久,她才露出一絲怪異的微笑,自言自語道:“端陽城中有傳言,重刀氏陳縛龍,以幼妹獻媚五州巡察使宋,盡得江南符籙生意。
馬幫苗氏姐弟,長姐姿容天下無雙,時常深夜出入鎮山衛衙門,苗氏馬幫得以出錫州、行江南、北上京師,生意大爲興旺。
哼,書生當官兩個月,這些門門道道學得很快嘛,我得替大家管教你一下了。”
……
觀摩周天秘靈對宋徵來說並非毫無收穫,歐冶公的一些制器構想,給了他一定的啓發。從端陽城返回湖州的路上,他給肖震寫了一封信,當中詳細的闡述了自己想到的的一個理論。
他將書信給肖震穿過去,而後又用同音骨符告訴他:“以虛空爲武器,我覺得是可行的,你讓摘星樓的那些怪物們研究一下。”
肖震抱怨着答應了:“就你事多。”
宋徵笑一笑,問道:“最近有什麼任務給我?”
“沒有。”肖震道:“龍儀衛大部分時間都是日常事務,你一上任就接連碰上了兩個大案子實屬罕見,只能說……你是個掃把星。”
宋徵:“……”
肖震道:“休息一段時間吧,抓緊把實力提升上去。等你成了老祖,就來京師幫我。”
“好。”宋徵隨口答應着。
他坐在車中搖搖晃晃,肖震沒有任務給他,他忽然變的茫然了。
還是那個狀態:他想讓自己忙碌着,才能不替皇臺堡的夥伴們擔心。修行在於累積,但也會欲速則不達。
並不是每天不停地打坐修行就能突飛猛進,閉關是需要契機的,整日閉關修煉只會走火入魔。
他打開車窗問道:“到哪裡了?”
李三眼湊上來:“大人,距離湖州城還有三百里,今天晚上就能到。”
宋徵點了點頭,道:“找些酒來。”
“遵命。”
他以前酒量不怎麼樣,起碼跟史老千和土匪喝起來,往往是最先倒下的那一個。但從天火下逃生,重塑身軀之後,體內多雷霆和庚金之氣,竟然導致他酒量大增。
李三眼隨行送來七八罈美酒,他喝水一樣的喝着,越是求醉越是不醉,苦惱而痛苦。他有些煩躁的將一隻空酒罈用力丟了出去,在路邊摔得粉碎。
龍儀衛們不知道自家大人爲什麼顯得心情有些不好,但全都小心翼翼——大人雖然沒有遷怒於人的毛病,但還是別去觸黴頭。
李三眼眼珠子滴溜一轉,又一次以己度人想當然了。
他湊上前去,隔着車窗道:“大人,可是覺得這酒不夠勁兒?屬下知道一處地方,美酒醉人,乃是一個好去處。”
宋徵已經不可遏制的去想,天火可能已經發布了新的聖旨,趙姐他們禍福不知,正煩躁着,不疑有他當即道:“去看看。”
“好咧。”
他低聲吩咐了下去,整個隊伍即將動用修真手段趕路。李三眼親自去見齊丙臣:“齊老前輩受累出手。”
齊丙臣正在和呂萬民正下棋,兩位老祖的棋盤上,各自以道術幻化戰場和兵丁,殺的風起雲涌難分難解。
他斜瞥了李三眼一下,問道:“你急着趕回湖州城做什麼?”
李三眼伏底了身子,老老實實道:“不是屬下着急,是咱們大人。”
“可是爲了雁門客棧?”
李三眼聽到老祖語氣不善,身子伏得更低了,但還是自以爲有理:“咱們大人也是男人,也需要放鬆一下。”
齊丙臣哼了一聲:“李三眼,媚上豈能長久?”
李三眼委屈道:“老祖,我真的只是替大人着想,你看大人已經憋得快要狂躁了。”
宋徵要是知道屬下這麼想自己,一準把李三眼的官職一擼到底,然後趕去最艱苦的地方當差。
呂萬民在一旁笑道:“年少有爲,又無紅顏知己,有些這方面的想法也是正常的。齊兄,我們都是從那個時候過來的,要理解年輕人呀。”
齊丙臣總覺得宋徵不是那個意思,他看了看棋盤,趁着自己說話的功夫呂萬民落了一子,形勢風雲突變,自己立刻處於下風了。
他當即順水推舟:“公事要緊,今天就到這裡吧。”
呂萬民笑着收了棋子:“也好。”
齊丙臣當即出手,帶着整個隊伍騰空而去,三百里的距離不過半個時辰就趕到了。
豹韜衛回緹營,杜百戶和曾百戶也回衙門處理事務,宋徵只帶了李三眼和兩位供奉,又有二十名斥候隨行伺候,一併往李三眼所說的“雁門客棧”去了。
趙綃這兩個月來修行有成,竟有秘法可以瞞過兩位老祖,在數十里之外悄然而行,不被察覺。
宋徵很好奇:“雁門客棧,聽這名字是塞北的風格,爲何會出現在江南之地?”
李三眼笑道:“大人見多識廣,這雁門客棧的確是塞北風格,嘿嘿嘿,妙處甚多、甚多啊,屬下賣個關子,您去了自然就明白了。”
他們要去的地方不在城內,從北城門往西,行了十數里路上卻是行人不絕,時不時的能夠遇到一些宗門世家的年輕子弟,皆是鮮衣怒馬意氣風發,彼此見面相熟的便是哈哈一笑聊上幾句,不熟悉的往往警惕相視,劍拔弩張。
宋徵暗自嘀咕一聲,感覺有些不妙。
齊丙臣將李三眼叫了過去:“你小心些,把龍儀衛的那些行頭都收了。”
李三眼其實是抗拒的,他之前也曾來過,可龍儀衛總旗的身份並不能讓他在雁門客棧中被高看一眼,着實吃了些癟。這次跟着大人來,本想着狐假虎威仗勢欺人一下,但齊丙臣吩咐了,他只好老老實實將腰牌、旌旗一類的東西收了,然後命大家將官服都換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