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州涼城郡,城門口的守軍們疑惑的看着整整五百修軍,手中把龍儀衛的公文看了又看,五百人間妖族不由得緊張起來。
他們來自破玄秘境,帶隊的正是靈恆治。這一路上,他們儘量避開這種大城池,都是從小縣城裡穿過,免得多惹是非。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準備進入郡城。
今日輪值的隊長情緒很暴躁。他看上了隔壁的賣豆腐女兒,想要納妾。早上剛跟老婆一說就被臭罵了一頓,然後被破掃帚幹出了家門——不是趕,真是幹,那婆娘兇悍——因此一上午心氣兒不順,已經故意找了好幾個商隊的麻煩。
下面的兄弟們卻眉開眼笑,有麻煩就有孝敬,今天的收益比平常多了一倍。
隊長攔住了這支隊伍,他手下幾個修兵伸着脖子從後面看了一眼隊長手裡的公文,頓時嚇得一縮脖子,公文後面蓋着一枚鮮紅的大印:龍儀衛江南巡查。
下面有一枚小小的私章,是個古篆的“宋”字。
這段時間宋徵在龍儀衛當中聲名鵲起,幾乎每一個龍儀衛校尉都知道,肖大人一旦卸任,那麼龍儀衛就會交給宋徵。
這消息又從龍儀衛傳出去,讓整個洪武天朝各級衙門獲知。
修兵們默默地看着,心說隊長你可別犯渾……
怕什麼就來什麼,隊長想要拿捏一下,也不真的爲難,但你們這麼多人要進城,總要訊問一下。
他黑着臉冷冷開口問道:“這麼多人,進城做什麼?”
靈恆治心頭一緊,他身後的人間妖族也都格外緊張,典型的心中有鬼,臉上還要做出一片淡然。
但是前面的豹韜衛總旗臉色瞬間就變了,指着公文問道:“你瞎了眼了?不認識這是誰的印信?”
隊長一怒,後面的修兵卻已經嚇得渾身發抖了,一起拉住隊長:“頭兒,那是宋大人、宋徵啊!”
總旗一把奪過公文:“瞎了你的狗眼,龍儀衛辦事,也是你一個看門小吏能夠拿捏的?叫你家郡守出來,今日的事情不給我們一個交代,別想就這麼算了!”
隊長這才傻眼,他知道龍儀衛蠻橫,但是在人家地頭上還這麼橫不合理啊。
總旗將公文朝天空中一丟,那一枚鮮紅的“江南巡查”印文凌空投射,官印對應着品階,猶在州牧之上,轟然一聲引動了護城大陣,驚動了郡守。
總旗催動靈元,大聖朝城內喝道:“江南龍儀衛辦事,涼城郡何故刁難?今日若不給個交代,龍儀衛上下三千衛所絕不善罷甘休!”
龍儀衛在涼城郡內也有衙門,雖然不是衛所,倒也有幾十名校尉,爲首的也是一位總旗。一聽見這聲音,擡頭一看護城大陣上空的那枚印信,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朵了,連連吼叫道:“弟兄們打起精神來,天降福緣啊,這回說不定能搭上宋大人的線兒,哈哈哈,和該咱們兄弟發達!”
校尉們精神一振,可都聽過宋大人的名號。且不說這是未來的指揮使大人,只看人家龍儀衛江南那派頭、那威勢,也讓人心生嚮往啊。
於是一夥子校尉們龍精虎猛的帶着佩刀殺向了城門口。
等到郡守大人心急火燎趕到的時候,那一隊守城門的修兵,已經被郡城內的龍儀衛出手打倒在地,一個個滿臉是血哼哼唧唧,好生悽慘。
“廢物,有眼無珠!”郡守趕來之後,第一個咒罵的居然還是那些倒在地上的倒黴修軍,龍儀衛是幹什麼的?宋徵有多兇殘?問問歐冶氏、問問白閣老,他們在幽冥之下,都會告訴你們!
郡守還想踏踏實實當官呢,這幾個蠢貨手下招惹龍儀衛,還偏偏是宋徵的龍儀衛,他心中深恨不已。
“幾位不要介意,是本官御下不嚴,本官一定吸取教訓,這種事情以後絕不會發生,還請幾位在宋大人面前美言幾句,下官對他老人家,可是敬仰得緊呢。”
總旗哼了一聲,瞪了地上那幾頭一眼,淡淡道:“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覺得這等敗類,連我們都敢刁難,每日守在這裡,不知道有多少百姓受他盤剝。”
“是是,總旗說的是。本官馬上撤了他們。”郡守連連答應,心說你們龍儀衛禍害百姓可比這些人兇猛多了。
總旗一揮手:“那我們進去了,郡守大人公務繁忙,就不用陪着我們了。”
郡守本來還想陪着,但總旗連連拒絕,他也只好請了本郡的龍儀衛好生照顧。
後面靈恆治一羣人間妖族完全進入了呆滯狀態:這事兒吧……按說人家城門守軍也的確沒做錯什麼,你這麼多人要進城,哪怕是有文書在手,人家例行詢問一下也是應該的。
可這位總旗就這麼爆了,不但爆了還贏了。
不但城內的龍儀衛氣勢洶洶殺出來,不由分說就把那個隊長和他手下的修兵暴打一頓,而且堂堂郡守來了竟然不保護自己的手下,反而對傷者大家責罵以討好宋徵?
以前是聽說過龍儀衛奢遮,但這也太過誇張了吧?!你們龍儀衛屬螃蟹的啊。
他們也看明白了,人家口口聲聲提的都是“宋大人”,而不僅僅是因爲龍儀衛。這都是看在宋徵的面子上。
“嗨,靈兄,走了。”前面的總旗喊了一聲,靈恆治纔回過神來,連忙答應了一聲跟上去。
他回頭和幾個親近的妖族相視一眼,暗中震驚不已,以前在秘境中還不覺得,這一出來,真正到了人間,才知道宋徵和龍儀衛到底是什麼地位。
總旗回頭衝他們不好意思的一笑:“抱歉啊,在大人手下呆的時間長了,養成了這暴脾氣,受不得刁難,讓你們見笑了。其實兄弟們都很隨和很好相處的……”
靈恆治呵呵一笑:好相處?
他連說道“不礙的”,心中對這種不受刁難的狀態着實羨慕緊。他回頭一看,身後的人間妖族們跟他都是同一個眼神。
畢竟都是年輕一輩,血氣方剛,哪個不想要這樣的輕狂?
總旗身上的同音骨符閃起了光芒,他一瞧正是自己大人,下意識的就擺出了一副狗腿子的嘴臉——雖然大人看不見,仍舊是點頭哈腰,滿臉諂媚:“大人,小的在呢。”
宋徵語氣中帶着幾絲無奈幾絲不滿:“你們出去了就不能低調一點?雲州的人已經嚇得請州牧親自來跟本官通話。”
總旗也是一愣,沒想到這郡守行動如此之快。
他不知道的是,宋徵五百個手下忽然出現在雲州,雲州州牧還以爲是來查自己的,這一位最近兇名太盛,州牧嚇得直哆嗦,連忙求了關係,跟宋徵搭上了話,告饒……
“是,小的知道了,下次不敢了,一定改正。”
“快些把人帶回來。”宋徵叮囑了一句,同音骨符的光芒熄滅了。
總旗卻仍舊嬉皮笑臉的,對靈恆治他們說道:“沒事,大人就是這脾氣,罵了我們,但是真出了什麼事情,該保我們還是會保我們的。”
靈恆治卻覺得脖子有些僵硬,腦袋有點轉不過彎來:一個總旗的出現,就能嚇得州牧成了驚弓之鳥?
這一次人間妖族當真是投靠了一個了不得的人物。
他想起來自己初見宋徵的情景,他還仗着自己的小聰明,想要挑撥離間,把宋徵當刀使,臉上一陣火辣辣的,自己當時在送達人眼中十分可笑吧。
他身後,破玄秘境的妖族們眼神裡閃爍着興奮的光芒,這一次來對了。
自此以後,我破玄秘境妖族,也要改屬螃蟹!
……
荊州因荊水的得名,荊水乃是洪武天朝中部最重要的一條大河,長達一萬六千里,水面最寬處七十里,最窄的地方也有三十里。水中自成絕域,虛空變幻不可捉摸。有時看到水面上只有幾十裡寬,水面下卻廣闊如同汪洋大海。
在漫長的歲月中,有前人不斷試探,在荊水上找到了一些相對“安全”的地點,架設寶具天橋,橫跨荊水,才最終連通南北。
荊水天橋最多的時候是北征大帝時代,一萬六千里的荊水上,共計有三十座寶具天橋。
但此等規模的寶具平日維護耗費驚人,隨着洪武天朝國力的衰弱,荊水上的寶具天橋數量越來越少,到了本朝,又有兩尊寶具天橋徹底毀壞,現在只剩下了七座,這其中有兩座都在荊水境內。
古津渡便是架設寶具天橋的地點之一,渡河的稅金是荊州最重要的收入之一,價格昂貴。
這裡的寶具天橋每天架設兩次,分別在巳時和未時,這兩個時間點上,古津渡這一段的荊水最爲“平靜”,更加安全。
遠道而來的旅人和商賈都在古津渡外面排着隊,先繳納了稅金,等時間一到天橋架起,大家迅速通過,過不去的話只能等下一次,甚至等到明天。
寒九江跟在宋徵派來的總旗身後,他帶着冰魂秘境的五百妖並沒有排在隊伍中,總旗表明了龍儀衛的身份,古津渡的守軍立刻將他們帶到了一旁單獨等候,只要天橋架起,他們第一批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