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徵看着案卷,整理的十分得當,而且將疑點和案情之間的相互關聯都標註了出來。他暗暗點頭,找了衙門裡的人來詢問:“這案卷是誰整理的?”
“是我們縣令柳大人。”
柳成菲?那個嬌生慣養的世家小姐?宋徵有些意外,對她的觀感略好了一些。
他又吩咐李三眼:“隔空審訊司邦闕。”
“是,屬下立刻準備。”
司邦闕和莆十甲沒有洛青維這麼好的運氣,掌握着宋徵需要的秘密,又能出得起“贖身”的價格,所以還在麗水城的冥獄中關押着。
李三眼立刻聯絡了冥獄,以同音骨符相連,宋徵審問司邦闕,直截了當:“王吉安也是西雍王的人?”
司邦闕的回答有些出人意料:“不是,王吉安是我的人。”
“你的人?”宋徵思索着訊問:“你和他是怎麼認識的?”
“大概十年前,他主動拜見,在司府門外等了七天,然後拿出了一套早已經整理好的,整頓柳縣各大礦坑的計劃,我看了一下,能夠一舉將西雍王殿下在柳縣的收益提升七成,可是我擔心他虛爲大言,於是就讓他先試着管理一個礦坑,結果三個月的時間,他果然做到了自己承諾的數額,我這才放心將整個柳縣交給他。”
“那麼他的小妾……”
“是我最近這幾年安插在他身邊的,他自己也明白,不能也不敢拒絕。”
“你爲什麼忽然安插眼線?”
“柳縣這幾年不斷髮現新的礦坑,收益越來越高,反而讓我有些擔心,怕出什麼問題,於是提前準備,把遠房侄女嫁給他。”
宋徵皺了皺眉頭:“這幾年?收益越來越高?難道不是好事情?”
司邦闕苦笑一聲,道:“大人,這的確是好事情,可是事出反常必有妖。十年前王吉安來找我的時候,西雍王殿下一年能夠從柳縣獲得的孝敬是七千萬元玉左右,他上任之後,短短兩年時間,就激增到了一億兩千萬左右。
而最近三年,更是猛增到了六個億!
大人,礦坑都是越採越少的,禺州一共八十三個縣,有的縣老的礦坑開採得差不多了,沒有發現新的,收入自然減少。但是因爲柳縣,這幾年給西雍王殿下的孝敬總數不但沒有減少,反而增多了幾個億。
莆十甲的賬本上應該都有記錄,您若是不信,可以查一查。
這種逆勢增長,讓我心中感覺到不安,總覺得要出事——果然,王吉安死了。唉……”
宋徵看過莆十甲的賬本,他過目不忘,在腦海中追溯了一下自己的記憶,果然找到了司邦闕所說的這些數據,也證明他沒有說謊。
宋徵暗自點了點頭,又問道:“小漠河虛念真金到底是怎麼回事?”
“虛念真金出現是有徵兆的,最顯著的幾個,其一,貧瘠礦坑出產忽然暴增,數量和品級陡然上升。
其二,礦坑下有‘金水’流出;其三,地龍翻身而礦坑不塌。”
“小漠河礦坑接連出現了這三種狀況,王吉安興奮地跟我聯繫,我更害怕了,只好如實上報,後面的事情大人也都知道了。”
宋徵沉吟一番,揮手結束了這一次的隔空審訊。
他正想着案情,外面忽然傳來一陣陣的喧鬧聲,很快潮水一般的聲音從四面八方傳來,似乎羣情激昂。
“大人,”黑豆身形一閃進來:“柳縣人聚衆鬧事,正在圍攻我們!”
宋徵看了黑毛猴子一樣,這傢伙興奮地全身汗毛都要豎起來了,抖動的雙肩,兩眼放光,恨不得事情越大越好,好大展身手廝殺一番。
“出去看看。”他沉聲道。
兩位老祖不敢輕慢,雖說在修真界幾乎不存在“蟻多咬死象”的情況,但是這樣複雜的環境下,萬一大人被人暗算,他們倆的罪責可就大了。
兩老左右護住宋徵,升起了靈光,將宋徵籠罩在巔峰老祖的保護下。
宋徵看了看他倆,自己的確怕死,但是這個時候,躲在老祖的羽翼之下不是他的作風。他淡淡道:“兩位前輩好意心領,將靈光收起來吧。”
“大人,您的安全……”兩老勸說,但宋徵輕輕搖頭,用手一推,走出了靈光範圍。兩老無奈搖頭,急忙跟上,但不敢違背大人的命令。
宋徵走出王家院子,外面一片譁然之聲撲面而來。整個院子周圍,已經被情緒激動的數千人包圍了。還有更多的柳縣人,正在從周圍的街道和小巷中不斷涌來。那些修士們有的穿空而至,有的如同彈丸在屋頂和牆壁上跳躍而來。
一聲聲怒斥,一道道憤怒揮舞的手臂,一張張激動地面孔,都衝着宋徵。
“狗官!”
“快放了我們柳縣令。”
“朗朗乾坤,豈能讓龍儀衛一手遮天,顛倒黑白?”
“柳縣令何罪之有?難道只因爲沒有讓你這狗官逞了**?”
宋徵暗自驚訝:柳成菲在柳縣真的有這麼高的聲望?
五百龍儀衛守在院子周圍,一致兵器朝外,面容冷峻,氣勢如山。那些聚攏而來的民衆,雖然憤怒,卻沒有太過靠近,和龍儀衛之間保持着十丈左右的距離,宋徵看到這一幕的時候,心中已經冷笑:看來這些人並不是羣情激昂自發而來這麼簡單,背後有人組織煽動!
爲什麼?
逼迫自己釋放柳成菲?
怎麼敢?
因爲法不責衆?
宋徵面容冷峻,負手站在院門口,望着遠處越聚越多的人羣安靜地等待着,他知道對方總會忍不住要出現的。
他們要和宋徵談判,他們的目的只是柳成菲,不敢真的造反。但幕後之人顯然小覷了宋徵,他們不明白宋大人的脾性,會跟你們談判?呵呵。
……
縣城東北方向上五里,有一座廣闊的莊園,莊園外圍牆高達十丈,用上好的玄武鋼巖壘成,和皇臺堡所用的材料相同。
圍牆上同樣有奇陣加持。
莊園四門大開,不斷有信使進進出出,將城中的消息送來,又把這裡的命令傳遞出去。
正堂中,氣氛緊張。有文修幕僚張開雙臂施展着神通,在神通籠罩之下,是一片三丈大小的柳縣縣城圖影,比例和定位都十分準確。
另外有四名文修在一旁協助,每有信使進來,報告縣城內的最新變化,他們就在這三丈圖影上表示出來。
而圍着這一片圖影的人,乃是整個莊園、甚至是整個柳縣都舉足輕重的人物。
爲首的乃是一位年輕人,相貌英俊,眉眼間和柳成菲有幾分相似。他揹着手盯着圖影,神情也有些緊張。
在他周圍,圍繞着七八個出主意的幕僚,還有另外幾名大修,有老有少。
當中老成一些的一名長輩,擔憂道:“成樑,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宋徵心狠手辣,連西雍王和司邦闕都不是對手,一個不好,咱們柳家可是滅頂之災啊!”
柳成樑咬了咬牙,他也知道風險,但不得不這麼做,這是目前唯一的辦法了,他跟叔父強調着,同時也是給自己加強信心:“放心吧,四叔,法不責衆古來如此。這數千人衝進去,一個處理不好就是民變。皇帝現在最怕出事,只想着安安穩穩享樂,所以事情鬧大了,他宋徵也扛不住。
不管是誰,遇到現在這樣的局面,都只能忍氣吞聲坐下來跟我們談判。”
一旁有一名滿臉橫肉的漢子甕聲甕氣道:“但宋徵非比尋常,怕是不肯就範啊。”
柳成樑瞪了他一眼:“那你說怎麼辦?你不想救你的未婚妻了?你不想救你的小妹了?”
他又看向了衆人,厲聲喝道:“宋徵年少好色,惡名在外!妹妹落在他的手中凶多吉少。我們若不想辦法立刻將她救出來,她就要被狗官侮辱,我柳氏豈能遭受如此恥辱!”
衆人沉默,柳父不在,家中柳成樑做主,他心疼小妹,想要立刻將她營救出來,也只有目前這個辦法最可行。
柳氏在柳縣根深蒂固,再加上那滿臉橫肉的漢子裴天雷裴家,莊客佃戶衆多,兩家在城中更是有着幾十處生意,夥計也不少,暗中下令,加上連帶作用,頓時便聚集了數千人,一同圍困宋徵。
不求宋徵退讓服軟,只要他將小妹先放出來變好。
而後,再想辦法補償。柳氏家資雄厚,已經做好了大出血以求宋徵不秋後算賬的準備。
裴天雷自幼仰慕柳成菲,兩家長輩也有意結成兒女親家,但裴天雷父母去世得早,這件事情一時擱置了下來,但柳家人已經把裴天雷當成姑爺了。
裴天雷的小妹裴天穎,便是之前腦子一抽,孤身殺去王家,要從宋徵手中救出柳成菲的女英雄。
她從小和柳成菲一起長大,姐妹感情深厚。
正堂內的衆人再次統一了態度,有信使飛快而來,高盛報告道:“少爺,城中有變!”
……
呼——
一塊石頭從人羣中扔了出來,直奔宋徵腦門,但是沒能越過前面龍儀衛的防線,寒光一閃,石頭凌空被削成了兩半掉了下去。
“大人,注意安全啊。”齊丙臣還是有些擔心,宋徵卻是一動不動。
月底了,求個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