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一林心裡對找“萬年冰心”絲毫沒有頭緒,西魂的話讓他心裡亮起了希望。只是剛纔一味拒絕別人,現在又向別人投好,無異於變色龍,一時之間實在進退維谷。
段一林考慮了大半天,終於期期艾艾道:“你、你真的可以幫我?”
西魂心花怒放地道:“當然可以。”
別人越是好心,段一林越是感到爲難,不過最後還是汗顏道:“那你有沒有聽說過萬年冰心?”
“萬年冰心!”西魂臉無表情地道了一聲,聲音背後帶有隱約的顫動。
段一林有點驚奇西魂的表情,不由問道:“你沒事吧?”
西魂並沒有回答段一林的問話,擡頭看了他一眼,平靜問道:“不知主人找萬年冰心做什麼?”
段一林沉吟了一會,道:“總之它對我很重要。”
西魂似乎有點遲疑,但還是低聲道:“只是,那顆萬年冰心在兩千年前就給我吃了。”
“啊……”段一林有點黯然地看着西魂,有希望的那顆心彷彿跳到了冰窟裡,失落的表情劃過臉龐,最後才嘆了一聲,苦笑地搖搖頭,道:“天意!”
冰冷的冰淵裡越發的寒冷了。
許久,又傳來了他的話語:“不過吃了也好。”
說着他朝冰淵的反方面飛去,而西魂卻緊追其後,忍不住問道:“主人,你找萬年冰心究竟有什麼用?”
段一林並沒有停住身形,看了一眼打破沙鍋問到底的西魂,淡淡道:“不瞞你說,我需要它來幫助我恢復記憶,不過它早就被你吃了,那現在也一了百了。”
西魂的心被觸動了一下,滋生出了內疚之情,沉默不言。
段一林看了看西魂,對她臉上有內疚之情有點奇怪,不過還是用有點安慰的語氣道:“你也不必心存內疚了我本來就沒有打算能找到萬年冰心的。”
西魂難得沉思了一下,道:“或許還有其他辦法的。”
沒有了萬年冰心之後,段一林反而感到額外的輕鬆,於是笑了笑,道:“有沒有辦法也算了,一切聽天由命吧。”
西魂皺眉之際,段一林早就化作三色光團朝冰淵的出口飛去,於是她急忙緊跟着而來。
很快的,段一林就出了冰淵,久違的光明回到的自己的視野裡,心情難免輕鬆起來,感到光明是如此的可貴。而身邊的西魂更是忘情地歡笑,飛天落地,上上下下,忽而化作黑影,忽而化成人形,擁抱整個天與地。
畢竟,兩千年的囚困和長眠,是沒人可以體會得到的。
一路下來,段一林大感頭疼,他好幾回想擺脫西魂,可惜擺脫不掉,無奈只有讓她留在的身邊。也正因爲西魂在身邊,諸多行動都感不便,更不能在邊疆鎮逗留,只好選擇離邊疆鎮千里之外的七連關落腳。
段一林怕她魔性未泯,一見到居民就濫殺無辜,又不得不警惕她好幾回。而西魂大抵兩千年沒有見過天日,脫離牢籠之後,性情高漲,誰知見到七連關里人來人往,不但沒有魔性大起,反而好奇之心大發,這裡看看,那裡摸摸,惹得路人個個競相爭看。
七連關的男人似乎千百年難得見這麼一位嬌嫩欲滴的女子,色狼的臉上掛滿了笑意,彼此竊竊私語。而一些婦女大抵自知姿色與西魂相差千里,見那女子臉帶勾魂豔顏,少不了指天臭罵她是狐狸精白骨精甚至蜘蛛精之類,而那女子全然不當一回事(壓根兒她就不懂)。
這倒是苦了段一林,他只覺得路途過於招搖,最初一時之間忘記了那魚妖是世間不可方物的東西,何況成熟感性的身姿就僅包着自己的外套,一雙白玉的腳丫還露在外面,一顰一笑之間召惹了不少的“災禍”。
段一林忽然內心一動,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懷裡,那裡果然還藏有當天在楚家莊領的五兩工錢,急忙拉着西魂穿過了人羣,朝一家服裝店走去。
西魂似乎對招搖過市反而快感意猶未盡,一時間不知道主人硬拉着自己意往何處,不禁問道:“主人,我們現在去哪?”
段一林沒有好聲氣道:“去了你就知道。”說着走進了面前的服裝店。
服裝店的掌櫃是一個年過六十的男人,一見到有客人進來,急忙問道:“客官,有什麼可以效勞的嗎?”說着眼光掃過豐盈窈窕的西魂,竟是一愕,眼裡劃過一絲光芒,急忙賠笑道:“客官一定是要爲這位姑娘買衣服的是吧。”
段一林點點頭,道:“老掌櫃,你這可有合適她的衣服沒有?呃,最好不要太貴。”
掌櫃哈哈一笑,道:“客官太會開玩笑了,以這位姑娘這樣的身材怎麼會沒有合適她的衣服呢?簡直大把,快快裡面請!”說着在前頭領路,段一林冒汗地點了點頭,跟着掌櫃往後廳裡面走去。
原來店面後廳別有洞天,那裡擺設着色彩鮮豔、各色各樣的服裝,綾羅綢緞、布衣麻桑,應有盡有,還有不少工人在忙碌着,看得段一林也是眼花繚亂。
掌櫃有點自豪道:“客官,我們店裡的衣服全城盛名,琳琅
滿目,請隨意挑選。”
段一林心知自己對這些是外行,朝西魂道:“衣服你自己挑吧。”
西魂看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直接道:“我覺得我身上的衣服蠻好的。”
段一林知道跟面前的妖怪說了也等於白說,兩千年完全把它給關傻了,於是轉頭對掌櫃道:“掌櫃的,你可以介紹一下嗎?”
掌櫃慢人快語道:“當然可以。我們店裡最近籌劃一場時裝秀,一些衣服全是以新概念打造,我相信一定很適合這位姑娘的。”掌櫃說着興致勃勃地從衣堆裡拿出了一套綠紗似的長裙,擺在段一林的面前,道:“吶,這件一定天衣無縫。”
段一林摸了摸薄如輕紗的長裙,一眼可看穿,完全與自己意向中的背道而馳,吶吶道:“呃……這個會不會太那個了……”
掌櫃沉吟了一下,道:“客官嫌它過薄啊……嗯……”說着又在櫃檯的衣堆裡搜了搜,拿出了一套稍厚一點的黑紗長裙,道:“這套也是最新設計出來的服裝,你看看行不行?”
段一林稍微攤開來看了看,質地還算不錯,而且最重要是風格保守,非常合適,點點頭,道:“嗯,就這件。不知什麼價錢呢?”
掌櫃笑着道:“這件衣服布料來至南方,質地非常上等,暫時市場價定在五十兩。”
“五十兩?”段一林一驚,摸了摸自己懷內那區區五兩,方知窮人的境地。
掌櫃也驚訝道:“客官,沒問題吧?”
段一林搖搖頭,道:“沒問題。只是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
掌櫃沉吟了少刻,道:“那你身上帶多少錢?”
段一林如實道:“帶五兩,而且還打算吃飯和投宿……”
掌櫃搔了搔腦袋,擡眼看了一下亭亭玉立的西魂,計上心頭道:“或許這位姑娘答應我一件事情,我可以把這套衣服送給她。”
段一林自信天下不會掉餡餅,於是問道:“那是什麼事情?”
掌櫃微微一笑,道:“也不是什麼難事。客官你是知道的,最近我店正要籌備時裝秀,這二十套的服裝都是新產品,沒人試穿過,眼下急需宣傳,而這位姑娘氣質相貌出衆,如能答應本店做宣傳,本店便可贈送她一套服裝作爲酬勞。”
段一林覺得不多可行,道:“做宣傳倒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我們不在這久住,還要急着趕路呢。”
掌櫃大喜,道:“這個不是問題。我們就需要出一個廣告而已,半刻鐘左右,不會耽誤客官很久的,那我立即下去準備,姑娘請你把這衣服穿上來吧。”掌櫃說着,急忙下去準備。
西魂拿着掌櫃遞過來的衣服,左翻右看,詢問道:“主人,我要換這衣服啊?”
段一林點點頭,道:“好像是的。”
西魂哦了聲,就準備當場脫衣,着實嚇了段一林大一跳,他急忙叫道:“你等等……你換衣服要進裡面。”說着指着旁邊的換衣間。
西魂稍微不解道:“換衣服要進裡面的嗎?”
段一林這回方知西魂對人世的懂得還真少得可憐,大汗道:“大庭廣衆下怎能……做那種事?”
西魂皺皺眉,一副很傻很天真的模樣,道:“那天我也是在主人面前換衣服的。”
“你……”段一林臉面大熱,好像忽然記起什麼,朝四周做賊般地看了看,幸虧沒人注意西魂這話,實在不可理喻道:“你、你別說了,快進去!”
西魂看了看段一林一副窘態,不知所因爲何,於是走進了換衣間。
不一會,掌櫃興高采烈地帶了一位五十上下,斯文條理的夥計過來,給段一林介紹道:“客官,這位是我們店裡的畫師,等一下他負責幫那位姑娘出畫的。”
段一林哦一聲地點了點頭,至今爲止,他才知道原來所謂的宣傳是給畫師畫一張廣告畫而已。
不一會,西魂終於從換衣間裡出來,姿體苗條,一身烏黑,氣質楚楚,把面前的三位男人都嚇了一跳。
西魂撩了撩自己的裙角,擡頭對着段一林道:“主人,這樣行不?”
段一林始知“人靠一樁佛靠金裝”這句真理的出處,只是心裡又暗暗發苦,他原本想讓西魂不要如此出衆的,怎知一穿上這身衣服,竟然有傾國傾城的可能。
掌櫃在旁撫掌道:“有何不行?簡直豔壓羣芳,一代天姿啊!”說着朝還在吃驚的畫師道:“畫師,你準備爲這位姑娘落筆。”
畫師急忙點點頭,走到一旁工作了起來。
掌櫃說着又從櫃檯上拿了一雙嶄新的鞋子出來,親手給西魂換上,西魂原本頎長的身材更甚,足足高出段一林半個頭。段一林天生對美女子都有中畏懼,急忙後退了幾步。
西魂似乎穿上鞋子感覺非常新鮮,在原地舞動了起來,笑打春風,眉將柳而爭綠,面共桃而競紅,把掌櫃的魂都引了出來。
段一林默然地擦了擦冷汗,心裡只知道這回又弄巧成拙!
西魂像是一個得到獎勵的小女孩,心情陽光明媚,
兩步當作一步到了段一林的身旁,笑道:“主人,好看不?”
段一林徹底傻眼!
嗚呼!這個世上,無論是人,還是妖,總之是女的,都天生知道追求美的真諦,那叫與生俱來!
段一林呃了半天,回答不出來,而肩上的黑崽卻不停地拍爪,一副很懂得美色的模樣,惹得西魂喜揚玉臉。段一林卻暗自搖頭,拿過西魂剛換下的外套,不捨丟棄,穿了上來,當間竟然有股淡淡的香氣。
好大一會,旁邊的畫師才停了了筆,掌櫃走了過去,一看,喜出望外道:“果然不錯!有這張宣傳畫,今屆的時裝秀不熱火都難啊!”
西魂也湊過去一看,呀一聲驚喜,道:“主人,你快過來看!這不就是你和我,還有黑崽。”
段一林眉頭一皺,心裡納悶爲何有自己在裡面,走過去一瞄,畫上有兩個人物:一個是一貌傾城的西魂,在畫中佔盡風流,而自己純屬當綠葉,做畫上的背景,肩上還站着那小不點黑崽。
段一林覺得畫面有點古怪,但又不得不佩服有了自己平凡的襯托,西魂那沉魚落雁閉月羞花更顯得有條理。黑崽看到自己也在畫中,欣喜若狂,指着不停地咧嘴大笑。
畫師把畫框裡的畫遞給了掌櫃,掌櫃邊看邊讚口不絕,而畫師又從旁邊拿出一副一模一樣的畫紙,遞給西魂,道:“姑娘,這是給你留念的。”原來,畫師畫了兩幅。
西魂不客氣地接過畫紙,拿到段一林面前指着畫裡的人物,道:“主人,這是你,這是我,這是黑崽!”
段一林低嗯了聲,道:“有眼看得到。你把它收起來,我們準備走了。”
西魂歡快地點點頭,把畫細心地摺疊起來,如似家珍一般收入了自己的懷內,大令段一林冒汗。
片刻,段一林和西魂才從服裝店裡走了出來。西魂春風滿面道:“主人,我們現在又去哪裡?”
段一林無奈道:“哪裡都不能去,接下來只有吃飯住店了。”(也是,西魂這樣的打扮,哪還敢四處遊蕩,還嫌麻煩不夠多嗎?)
七連關的大街處,走出了兩個人,一少女,一中年書生,這兩人便是賈先生父女。
賈先生此時臉色有點難看,但還算是坦坦然,其道:“這回可好了,連謀生的家當都被偷了,可謂是兩袖清風,可以歸去來兮。”
阿碧臉上一赧,有點不安道:“爹,那我們怎麼辦?”
賈先生雙眼看天,有點幸災樂禍道:“當初勸你別往北方跑,而你爲了那虛無縹緲的人,一意孤行,現在知道錯了吧?”
阿碧跺跺腳,道:“爹,什麼虛無縹緲的人,好歹他也救過我。”
賈先生接着道:“問題是你在楚家莊也救回了他,當無數。”
阿碧臉色有點堅定道:“常人說,滴水之恩要涌泉相報,更別說救命之恩。”
賈先生看了阿碧一眼,道:“這回倒好,不但恩報不了,唯恐今天就要餓死街頭了。”
阿碧爲之語塞,吶吶道:“爹,真的有那麼嚴重嗎?你向來不是很有辦法的嗎?”
“身無分文,連神仙也死路一條。”賈先生強笑了一下,接着道:“不過天無絕人之路,船到橋頭自然就直,別杞人憂天了。咱們走!”
阿碧知道老爹有辦法,笑逐顏開,趕忙追上去,道:“爹,你等等我。”
兩人轉過街頭,當面段一林和西魂就從這邊走了過來,三人一看,兩人大驚,只有一人淡定如常。
阿碧喜出望外,叫道:“爹,那不是他嗎。”
賈先生不耐煩道:“我有眼睛,不就是一個臭小子嗎。”賈先生還沒說完,阿碧早就跑得沒了人影了,他不由大汗。
段一林見阿碧也在七連關,心裡驚訝,道:“姑娘,你、你怎麼會在這?”
阿碧爲難道:“呃……我、我與我爹路過此地……”說着眼光落到了他背後的西魂身上,只見那女子貌若天仙,心裡彷彿掉到了冰窖裡頭。
阿碧話還沒說完,賈先生就接着道:“什麼路過此地,壓根兒就是來找你的。”
阿碧臉一紅,急道:“爹,你別說了。事情不是這樣的,你別信他。”說着看着段一林,又急又窘。
段一林奇怪地看了看阿碧,不解道:“姑娘找我有事嗎?”
阿碧強笑了一下,搖着手道:“我沒事,沒事……”
賈先生絲毫不客氣道:“她沒事,我可有事。”
段一林轉頭問道:“不知先生有什麼事?”
在旁的阿碧只覺得一派赧然,汗流浹背。賈先生道:“阿碧關心你,一意要我北上尋你,可惜剛好來到七連關就全身被賊子偷了一個精光,你說怎麼辦?”
段一林一下子頭就大了,訕訕然道:“對不起先生,還好我身上還剩五兩銀子,你們都拿去吧。”說着從懷裡掏出了五兩銀子遞給了賈先生。
銀子剛給出,一直站在身後的西魂忽然道:“主人,我們等一下不是要吃飯住店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