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集_第2節 舊事

段一林深知西魂玩水一時半刻是不會上來的,這時自己也難得自己一個人,於是便信步走在湟水湖周圍的林蔭道上。

六七月的湟水湖,似乎遠離了五千高原這個巨大的背景,獨特地成就了一番靚麗無比的景象,走在這裡,誰能會想到是地處所謂的五千高原地帶呢?

蒼翠點點的樹林,輕輕拂着微風,恬靜在段一林的內心沉醉,他的嘴角也難得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可是下一刻他忽然停住了腳步,眼光看着前方。

前頭是一位女子,身穿着中原的服飾,手握長劍,微側着身子,微風撩起她的長髮,清楚地露出了她的側面,高高拱起的肚子也能一目瞭然,她似乎在那裡等候了許久。

她聽到段一林的腳步停下,緩緩地轉過了身,臉上似乎還掛着哀慼的淚痕,不過在轉過身的瞬間,她眼裡卻射出了仇恨的光芒。

段一林大吃一驚,原來女子就是剛纔的那位孕婦,也不知道爲何她出現在這裡,而且換過了一身中原服飾,手中還拿着一把長劍。

她眼盯着段一林,眼光讓段一林感到微微的寒意,她嘴脣一動:“閣下是姓段是吧?”

段一林覺得事情十分疑惑,點點頭,道:“我是姓段,不知這位嫂子有何事?”

她忽然怒叱道:“嫂子是你叫的嗎?姓段的,虧你還有良心叫嫂子!”此刻的她臉上抹上了深深的仇恨,着實把段一林嚇了大跳。

段一林實在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急道:“你、你沒事吧?”

她冷酷一笑,眼裡揮灑着顯而易見的痛苦,道:“今天只想讓你償命!”說着長劍從劍鞘上拔出,整個人早就隨風而起,揮劍無情地砍下,一道強烈的劍光劃出。

段一林不忍對一個孕婦,急忙往一邊飛快避開,劍光劈中旁邊的樹木,“咔嚓”聲連接而起,大樹全部折斷。

孕婦見一招落空,嬌喝一聲,大肚子的身軀非常敏捷飛來,“唦唦……”揮出十幾道劍氣朝段一林罩來,每一道都凌厲非常,而且招招致命。

段一林臉色一邊,急忙喚出三色光團騰空而起,打出幾掌,勉強化去對方的劍氣,慌忙解釋道:“這位大姐,你快住手,可能你誤會了。”

孕婦慘然大笑,道:“誤會?你當年一劍刺死他也是誤會嗎?”

當年外出的她,一歸來就聽到崩潰的噩耗,那樣的悲痛又一下子籠罩了她仇恨的心,有如千萬只針刺進心臟,苦痛和仇恨此時此刻深深地刺激着她的心。

“我讓你血債血償!”

孕婦叱嘶一聲,手中的長劍光芒大放,整個沉重的身體極速旋轉而起,巨大的力量圍繞在她的左右,周圍的樹木根根折斷,捲起了漫天的樹葉,形成了一道巨型的綠色紐帶朝段一林打來。

段一林看不到對方的身影和長劍,面對着身前有如一道龍捲風的力量他只有節節而退,因爲他實在不願傷到一個孕婦,即使他的功力不如他人的情況下,然而他早就退無可退了。

“主人,小心!”

就在這時,一道黑氣從湟水湖裡飛來,陣陣的冰寒的陰風有如一朵烏雲朝形如龍捲風的力量打去。

段一林大驚:“不可!”

西魂化身黑影一下子躥到那股力量的裡面,誰知這時一道耀眼的劍光從層層的綠葉中破空而去,直接劈向黑影,黑影嘶叫。段一林不得不救西魂,急忙喚出周身的蝶影,身子閃電飛去,右手抓向對方的長劍。

孕婦嘴角冷笑,內心大喜,忖道:天助我也!劍鋒一轉,不顧西魂的襲擊,朝段一林一劍盡力地劈去。

“錚”一聲金屬的響聲,忽然只覺得段一林手心的光芒大放,一把黑色的斷劍一閃,把孕婦的長劍整個打偏,孕婦大感震驚,身後倍感無盡的冰寒襲來,西魂化成的黑影裡伸出一個魔爪朝她的背後抓來。

段一林根本無心傷害孕婦,看到西魂的襲擊內心大驚,急忙一個快速地前進,摟住孕婦的腰間往外側一甩,脫離了西魂的魔爪,而自己卻停不住身形,左肩朝魔爪撞去。

西魂驚叫一聲,硬生生收回法力,可是收不完全,自己的魔爪還是深深地抓進了主人的血肉之軀,鮮血淋漓,一時間把西魂驚呆了。

她喃喃地叫了一聲:“主人……”黑影裡出現了她驚恐交加的臉容。

段一林忍住痛楚,身子卻朝孕婦飛去。原來那孕婦使出全身的力量想把段一林劈死劍下,想不到對方的法力如此高深,何況自己身懷六甲,不但弄巧成拙,反而後繼無力,一下子暈了過去,整個人從半空摔了下來。

段一林還沒接住孕婦的時候,一條青色光芒的人影有如離弦之箭一般飛奔而來,一下子便接住了孕婦,落到一邊,立時傳來了來人的疾呼:“嫂子,你沒事吧。”

來人一邊說話,立馬掏出幾顆丹藥全部灌入了孕婦的口裡,又慌忙幫其把了把脈象,大透口氣,道:“幸虧來得算及時!”

段一林和西魂都落到了地面上,西魂看着主人血肉模糊的左肩,愧疚道:“主人,我……”

西魂還沒說完,段一林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目光又落到了孕婦身上。而那位來人段一林也認出他便是剛纔認識的鄭大哥,似乎這個鄭大哥道法非常之

高。

段一林見鄭大哥替孕婦把了脈之後,上前一步,道:“鄭大哥,嫂……嫂子沒事吧?”

鄭大哥擡頭看了看段一林,眼光非常複雜,最後還是搖搖頭,道:“虧無大礙,不過還得多謝你捨身相救。”

段一林難堪地解釋道:“也許嫂子存在誤會,而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回事,希望鄭大哥見諒。”

鄭大哥沉吟了一刻,道:“這事曲折複雜,不過嫂子殺你也是應該的。”

段一林內心大震,忍不住問道:“究竟什麼事情,鄭大哥難否告知我?”

鄭大哥暗忖了一下,於是搖搖頭,道:“要知道的有一天總會知道,你別問了,快快離開秦定縣吧,我們最好別再見面。”說着抱起昏迷未醒的孕婦化作一道青色的光芒消失在樹林裡。

段一林的思緒一陣凌亂,想到自己過去的事情,他的心裡終於有股急切。也許是時候要想方法恢復自己過去的記憶纔是。

西魂見段一林站在原地發愣,左肩的血還在不停地流着,幾乎把背後的衣服都沾滿了,她急忙道:“主人,你還是整理一下傷口吧。”

段一林回過神,一陣痛楚從傷口處傳來過來,於是他點點頭,往湟水湖邊走去。西魂看他要清洗後背的血跡,但左肩部位特殊,自己很難清洗,當下便道:“主人,我幫你。”

說着緩緩地捧起清水細心地爲段一林清洗血跡,段一林看了看西魂,只見她臉上還殘留着內疚,覺得她對人道的感悟當真進步了不少。正想着,西魂俯下身採了些植物的葉子放到嘴裡嚼了嚼,最後敷在段一林的傷口上,段一林感到一陣涼爽,痛楚降了下來。

段一林知道差不多了,於是便道:“我們走吧。”

西魂點點頭,過了一會才問道:“主人,我們現在打算去哪?”

“回中原!”

說着一團三色光芒立即從地上往天邊劃去,旁邊緊跟着一道黑影。

蜀城。

位於中原與西方的交界之處,地形是一個盆地,也是中原過度西南西北等地的要塞。蜀城四周被一條綿綿不斷的山脈圍繞,有如一條巨大的臥龍躺在中原與西方的交界處,而這條臥龍叫蜀山。

蜀山羣峰連綿不絕,延伸萬里不止,而當今正道聞名遐邇的佛門就座落在蜀山之中,蜀山的名滿天下很大程度也是借了佛門的光,所以佛門也有“蜀山佛門”的別稱。佛門作爲佛道獨一無二的一支,千百年來培育出的出色弟子成千上萬,在變幻不定的江湖中享譽盛名,也是所謂“一派一門一谷一家族”的成員之一。

蜀城的七月天氣非常的炎熱,驕陽就當頭掛着,城裡的人們就像爬在熱鍋裡的螞蟻。長風和長雲等六人來到蜀城也稍不習慣這邊的氣候,不過幸虧他們都是修道之人,炎熱酷冷早已無法影響。

即使他們都是修道之人,但風塵僕僕的路途還是讓他們感到有點吃力。憐雪作爲女子,而且法力也是最低,一來到蜀城就求着長雲四處找茶樓。長雲無奈,於是帶着她走進了一間名叫“蒲園”的茶樓。七月天的茶樓人滿爲患,長雲六人一走進去,便吸引了不少人的圍觀。

店小二見到長雲六人氣質個個不凡,特別是那三位女子,更是端麗冠絕,急忙跑過去笑道:“幾位客官要飲茶是不?”

長雲點點頭,道:“給我安排一個廂房。”

店小二點頭哈腰,道:“好好,大爺這邊請。”說着把他們帶到了一個質素不低的廂房裡。

長雲等人一一坐了下來,店小二笑容滿面道:“幾位客官想喝點什麼茶和吃點什麼點心?”

憐雪首先忍不住問道:“小二,你們有什麼好茶沒有?”

店小二看是美女提問,更是來勁道:“我們茶樓什麼名茶都有,比如龍井,君山、毛峰、雲霧、祁紅等等都有,不知小姐要哪一種。”

憐雪沉吟了一下,道:“那你就給我們泡幾壺雲霧吧,另外再加上你們茶樓拿手的幾個點心。”

店小二點點頭,道:“好!各位稍等。”說着走了出去。

長風見店小二一出去,便看了看長雲,道:“四師弟,你對這次東龍堂舉動有何看法?”

長雲低沉道:“他們傾巢而出無非是想得到魚妖的元神進行血煉,一當得手,他們必定會揮師回巢。依我推斷,他們最多也只是到達經天梯而已。”

長風點點頭,道:“經天梯必是他們途經之路,而這段路也是能車馬之力,看來我們是有時間的。”

坐在身旁的劉名墨從未到過五千高原,不解道:“爹,爲何經天梯只能勞之車馬呢?”

長風道:“五千高原海拔聳高,上空時常會出現巨大的氣流風暴,即使是法力再高深遇到也會有生命之憂,所以途經這段路的時候出於安全着想,必須動用車馬的。”

劉名墨恍然一悟地點點頭。

長雲這時道:“三師兄,最近江湖爲了魚妖之事也暗暗引起了魔道各派的明爭暗鬥,我擔心這事會出亂子。”

長風淡淡一笑,道:“四師弟儘管放心,魔道掀起江湖的互相殘殺也並非是壞事,這樣反而能借機肅清江湖的濁氣,對社稷蒼生是有好處的。”

長雲想了想,

也覺得並不無道理。

時下,店小二剛好泡了幾壺茶過來,一些精緻的點心也擺上桌面,色香味俱全,憐雪早就迫不及待地動筷了。

正當幾人品嚐午茶的時候,蒲園茶樓又走進了兩個男人。一個年紀大約六十左右,高大威猛,臉上的神情不怒自威;而另一位則二十六七左右,相對比較秀氣,一表斯文,身材與年長的平齊。細看兩人的輪廓,似乎有點幾份相似。

年長的男人聲音非常隆重,彷彿對蜀城的氣候也有點不滿,一進茶樓便道:“小二,拿茶來。”

店小二急忙跑過去,嬉皮笑臉,道:“這位大爺有何吩咐?”

年長的男人從懷中掏出足足有五十兩的銀子朝店小二拋來,道:“這是給你的小費,快安排一個地方讓我歇息一會。”

店小二喜從天降,急忙接住那一大錠的銀子,驚訝多過驚喜,他這一輩子也沒見多如此大方的客官,手腳都有點不利索。

那位年輕的男子微微一笑,道:“小二,請帶路吧。”

店小二慌忙點頭,把他倆帶到了與長雲等人隔壁一間廂房裡頭。茶樓的廂房與廂房之間只有一簾卷珠相隔,雖然看不了對面的廂房,但卻絲毫不隔音。

年長的男人一屁股做到了凳子上,沉聲道:“蜀城這鬼天氣五十年來一點也沒有變,真是令人納悶!”

年輕的男子呵呵一笑,道:“爹,我看你是心燥,所以氣燥。”原來他們是兩父子。

這邊的蕭夢嵐聽到那年輕男子的聲音,臉色卻是微變。

他爹接着笑道:“你小子怎麼就猜度你爹來了?佛門那三大高僧也是的,現在太平天下,怎麼個個都閉關不出了,害我老人家白跑了一趟。”

那位年輕的男子笑道:“爹,那位小師弟不是說三位高僧可能會在十五月圓之夜出關嗎?”

“什麼十五月圓之夜,那也還是不確定之數。你說佛門也是江湖中數一數二的門派,怎麼無知地把它交給了一個小屁孩去掌管?”他爹又來牢騷了。

那男子輕輕一笑,道:“天智師弟確實是一位難得的奇才,我看佛門的事交給他掌管是有目的的。”

“什麼天才我不管,但願三大高僧可別老糊塗就是。”

長雲和長風聽到這裡,兩人忽的對視了一眼,眼裡竟有一股難得的喜悅。隨即,長風對長雲點點頭。

長雲哈哈笑了起來,道:“楚師兄!”

蕭夢嵐臉色微微一沉,而隔離廂房卻有人難忍歡喜,聲如洪鐘道:“長雲老弟!”

話一說完,珠簾一陣搖動,那裡出現了剛纔年長的那位男人,此時他臉上掛着少年般的笑容,驚訝道:“果然是老弟你們,哈哈,真是想煞老哥我了。”

長雲和長風也非常激動,同時站了起來,上前,與那男人有力地擁抱了起來。滄桑的後輩個個有點驚訝,向來德高望重且一派正經的長風和長雲此時卻顯出了少年的義氣,臉上洋溢着青春的氣概。

毋庸多說,那人便是楚霸先,堂堂楚家莊的莊主。

楚霸先笑容滿面,喜不攏口道:“當年天山一聚,時已百年,兩位老弟別來無恙?”

長風和長雲皆是感慨萬分,彷彿當年的情景又一一出現在眼前,各自點頭道:“總算一切安好。”

楚霸先滿懷歡喜道:“之前我剛好拜訪蜀山,誰知幾位師兄都已閉關已久,心情正納悶,一下山就遇見故人了,真是苦盡甘來啊,哈哈……”

長風點點頭,道:“我們也正想到訪蜀山,看來這次倒是省趟功夫了。”

楚霸先哈哈一笑,接着介紹身邊的兒子,道:“這是犬子,楚元武。元武,見過長風和長雲兩位師叔。”

落落大方的楚元武立即朝長風和長雲鞠躬道:“見過兩位師叔!”

長風和長雲皆是點頭回禮,接下來長雲向楚家父子介紹了在座的其他人,當介紹到蕭夢嵐的時候,楚元武的眼裡明顯劃過一道道複雜的光芒。

隨後大家歸位坐定,楚霸先和長風長雲兩人一起道了許多家常,大家都在回憶彼此的青春和年華,三人談得滔滔不絕,臉上洋溢着多年沒有的笑容。

談罷了經年往事之後,長風整整思緒道:“楚師兄,百年不出山莊,今此因何事到了蜀城?”

楚霸先臉色有點凝重,道:“還不是爲了追蹤那人而來?”

答案正中長風的下懷,長風不由問道:“那楚師兄有什麼發現沒有?”

楚霸先點點頭,道:“之前聽我的眼線回報說,那人被東龍堂給抓了,我當時也覺得半信半疑,一路馬不停蹄地跑往五千高原,怎知前兩天又傳來赤凰教在經天梯伏擊東龍堂的消息。”

滄桑派的人一聽,大家皆是吃驚,長雲忍不住問道:“那後來怎麼樣?”

楚霸先看着長雲道:“聽說那人跟魚妖被‘捆誅繩’鎖住,一起掉到了落地崖下面,之後再也沒有消息。我們也曾到崖底看過,那裡環境非常惡劣,什麼食人樹,食人花全都被我們碰見了,惹了一身的灰,一點發現都沒有,迫不得已昨天就回到了蜀城。”

聽完這席話後,座上有某人的心一沉,許久的糾纏點滴出現在心裡,令人剪不斷理還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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