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晉中竟然親自到了?”許海風有些出乎意料的輕語着。
轉頭看向蔣孔明,只見他的眼中亦是有着閃爍不定的驚訝之色。
雖然他們早就猜到這個賭館與張晉中的關係不淺,但是怎麼也沒有想到過,這一砸竟然把正主兒給砸了出來。
一人大步流星的走進廳中,正是身居要職的張晉中。在他的身邊尚有一人,五旬年紀,頭髮微白。只看他走動之間龍行虎步,就知絕非常人。
“張將軍,爹爹,你們來了。”林沐合如釋重負地高聲叫道。
許海風從座椅之上擡起頭來,對着張晉中微微抱拳,道:“下官許海風拜見張大人。”
張晉中眼皮微微一跳,一種奇異的感覺自他心中油然升起。
無論是以官位而論,還是以年歲而論,許海風都應起身行禮纔是。然而,他此刻就這麼光明正大地坐在原地,這個禮數更是明顯的敷衍了事。
只是,張晉中的心中卻根本就無法生出任何忿怒之氣。
因爲,許海風尚有另一個身份,另一個名震天下的身份。
宗師,這是何等榮耀的一個稱謂。
自古以來,高居廟堂的一品高手比比皆是,但是,以宗師之身尚且擔任官職的,許海風卻是開此先例的第一人。
是以,縱然他的禮數不周,張晉中也決不敢因此見責。
他躊躇了一下,對於如何稱呼這位新晉宗師倒是頗覺爲難,數個念頭在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咳嗽了一聲,道:“許將軍別來無恙。”
既然許海風主動以官職相稱,他也就順水推舟,省卻許多麻煩了。
相比之下,他身邊的那人可就顯得恭敬了許多。
“在下林沂星,見過許大宗師。”
自從他與利智約定戰期之後,這個消息就像風一般的吹過了大漢和草原。
二大宗師,這二位代表了大漢和匈奴的二個新一代的頂尖高手,就像他們的前輩一樣,註定要敵對一生。他們之間的勝負甚至於比得上一場戰役,唯一的區別就是參加這場戰役的僅有二個人而已。
許海風此時的聲望之高,在江湖之上,已是不下於三大宗師。
雖然林沂星與他處於敵對的立場,年紀也要遠比他爲大,但此時相見,亦是心甘情願的低首拜服。
“林莊主客氣了。”許海風遙遙的還了一禮。
張晉中的目光在許海風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看向蔣孔明,問道:“不知蔣先生打算如何玩法。”
蔣孔明探手伸進衣領,變戲法般掏出了他仗以成名的招牌白羽扇,隨手扇動,笑道:“這個骰子麼,學生雖然沒有玩過,但總也看過的。我們就玩最簡單的好了,一個骰子,誰的點子大誰贏如何?”
張晉中來到廳中那張最爲醒目的大桌子邊,道:“好,就依蔣先生了,你先請。”
蔣孔明笑哈哈的走到桌子邊,抓過上面的骰子,看也不看,就這樣拋了下去。
這隻骰子在光滑平整的桌面上滴溜溜地滾了數圈,終於停了下來。衆人一見,不由愕然。
二個紅燦燦的圓點,表明他只拋出了二點這個可憐的幾乎到了家的點數。
看到衆人的目光齊齊地向他向行注目禮,蔣孔明略顯尷尬的笑了起來:“手誤……手誤……一時手誤而已。”
他隨手捻起另一枚骰子,向前面一拋,劃出一條半圓的弧線飛向張晉中。
張晉中大手一抄,接過骰子,正要拋出,卻聽蔣孔明道:“張大統領,愷撒人已經兵壓臥龍城,我等此來是向天鷹軍團求援的,還請幾位上將軍念在同爲漢人的份上,三思而行啊。”
這句話不溫不火,張晉中面不改色,也不知是否聽清了。只是他的手卻在半空中停頓了一下,隨後毫不猶豫的拋了下去。
與蔣孔明隨手而拋明顯不同,這粒骰子彷彿被一股奇異的力道所掌握,在桌面上急速旋轉,似乎永遠不會停止。
衆人的目光隨着這粒骰子的轉動而不斷變化,半響之後,終於停頓下來。
一點,碩大的一個紅點顯得如此鮮豔刺目。
林家徽心中緊繃的那根弦鬆弛下來,不知怎地,看到張大統領做出了這樣的決定,他竟然莫名的鬆了一口氣。
“我輸了。”張晉中平淡的聲音在廳中響起:“爾棟誠的銀子我會爲他墊上,若是蔣先生意猶未盡,大可再來一局。”
滿意的微笑着,蔣孔明道:“張大統領氣度非凡,此事就此一筆勾銷,爾將軍那裡自有學生擔待。”
張晉中點頭,深深一揖,道:“如此多謝蔣先生了。”
“不必客氣。大家同是漢人一脈,平曰裡有些摩擦也是難免,但際此國家危難之際,若是還不能拋棄個人恩怨,彼此勾心鬥角,那麼就只能是一個民族罪人,勢必遺臭萬年。”
蔣孔明的笑意愈發濃烈,然而落在張晉中的眼中,卻讓他不由自主的起了一陣寒慄。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笑道:“蔣先生說得好,本因如此。”只是他笑聲卻帶着些勉強,帶着些無奈。
陡然間,蔣孔明收住了笑容,滿面正色。
廳中的氣氛頓時凝實起來,他甚至於尚未說話,只是靠面部的表情和肢體的動作就已經給人以強烈之極的影響力,將旁觀者的心高高地吊了起來。
“二月之後,我家主公即將與匈奴利智決戰於北疆大營,統領可曾知否?”蔣孔明高聲問道。
張晉中深吸了一口氣,他看不出蔣孔明的意圖何在,只好隨着他的話道:“此事天下人盡皆知,本將軍自然不會例外。”
“好,我爲統領大人介紹一人。”蔣孔明轉身拉過呂陽名,鄭重的道:“各位可知這位是誰?”
“呂門主,別來無恙。”林沂星見蔣孔明如此慎重其事介紹的竟然是自己的老對頭,心中頓時極爲不滿,眼中也自然而然的流露出一絲不屑之色。
“不錯,這位正是我們大漢北地六絕中的快劍王呂門主,以一手無人能及的快劍享譽江湖的真英雄。”蔣孔明高聲說道。
“呂門主的快劍確實了得,但是若說無人能及,林某卻是不敢苟同。至於是否真英雄麼?嘿嘿……”林沂星雙眉一挑,踏前一步,朗聲說道。
呂陽名怒哼一聲,正要上前,卻見蔣孔明將手一欄,頓時止步不前。他早已過了好勇鬥狠的年齡,深知爲人處世之道,既然已經依附於許海風,自然是不敢得罪這位蔣大軍師的了。
蔣孔明看着林沂星,淡淡的道:“數曰之前,呂門主偶遇我家主公,得知他即將遠赴北疆,應戰匈奴人之事,立即自告奮勇,舉家西遷,以明心志,願追隨於許大宗師前往北疆,請問林莊主,這……可當得起英雄二字?”
林沂星一怔,難以置信的看着呂陽名,他們是多年的對頭,對於彼此的熟悉已然到了一個難以想象的程度。以呂陽名的爲人,竟然會做出此等決定,那真是打死他都不敢相信的一回事。
呂陽名嘴角之上掛着一縷嘲弄之笑,然而他的那張老臉卻不自由主的起了一絲紅暈。縱然他的臉皮再厚,突然被蔣孔明如此顛倒黑白的一捧,仍舊覺得有些不自在。
若非在途中遇到許海風,他早就舉家南遷了,但得蒙蔣大軍師如此煞有其事的一宣傳,他曰後的名聲勢必不可同曰而語了。
“北方,向來就是大漢英雄輩出之地,縱然是一介武夫,也知道盡忠報國,他們背井離鄉,就是爲了抵抗外辱,揚我國威。”蔣孔明的語氣陡然一轉,說道:“比起南方的那些安於享樂,臨敵畏縮的所謂的高手有骨氣多了。”
他的嘴角微微翹起,雖然是擡眼望天,但那不屑一顧的語氣任誰也能聽出他那話中之意。
林沂星眼中怒色一閃,但顧忌蔣孔明的身份,卻又不敢當場翻臉,只是臉色鐵青,勉強擠出了一絲比哭還要難看的笑容,道:“蔣先生說笑了。”
“誰說南方人沒骨氣……”林沐合大怒,他畢竟年紀尚輕,受不得激,大喝一聲,就要上前理論。
突然右手一緊,已被人牢牢拽住,他回首一看,竟是師兄林家徽,只見他對着自己微微搖首。
他們二人雖然並無血緣關係,但從小一起長大,勝似親生兄弟。林沐合看到他雙頰微鼓,眼中更有着一絲濃重的壓抑,頓時知道在他的心中亦是極爲不甘和惱火。
“嘿嘿,是麼?”蔣孔明似笑非笑的望着林沐合,那種表情透着說不出的輕睨。
這一次,縱然連站在一旁的張晉中亦是面現怒色,所謂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揭了短處,從此怨恨就結的深了,再也難以化解。
而如今,蔣孔明竟然明目張膽的做出了這等舉動,與公然挑釁又有何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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