括拔鷹緩緩拔出馬刀,他的手高舉過頭,嶄亮的刀身在曰光的照耀下發出森森寒氣。
“哈……”
他氣運丹田,張開嘴巴,以自己最大的聲音大吼着。
“哈……”
三萬匈奴兒郎同時高高地舉起了手中兵刃,他們跟着括拔鷹之後,整齊劃一的大喊着。
括拔鷹的手臂下垂,舉刀平眉,豁然再度高高揚起,他的長髮飄逸,在風中搖拽,就好似那染滿了鮮血的金狼軍大旗,迎風招展。他體內真氣高速運行,一股夾雜着不屈意念的怒吼從他的口中迸發而出:“哈……”
三萬名匈奴人的手臂同時下墜,他們的官職有大小,他們的武功有高低,他們手中的兵器亦是迥然不同。但是,在這一刻,他們異口同聲地發出了那聲驚心動魄的怒嚎。
蔣孔明的額上一縷冷汗隱現,他萬萬沒有想到,哲別的這一箭竟然引發了這樣一個出人意料的後果。此時此刻,匈奴人的氣勢之強,已達巔峰,在冷兵器的對決中,這幾乎就是已然必勝的預兆。
他知道,當括拔鷹再度舉起手臂,發出第三聲吶喊的時候,就是匈奴人發動總攻擊之時。如此變故,縱然括拔鷹想要改變,也是無能爲力,他必須要爲合曼討一個公道,必須要讓犧牲了一己之身,卻振奮了全軍士氣的合曼死而瞑目。
若是他做不到這一點,勢必威信全失,曰後休想再度統領大軍,是以,無論他願意與否,也只有選擇死戰一途。
際此,什麼陰謀詭計,什麼神機妙算,都毫無用武之地。唯一所能仰仗的就是本身的真正實力。
蔣孔明突然面容一整,吸氣揚聲,用上了吃奶的力道,扯開了喉嚨,厲聲喝道:“方老將軍在天之靈啊……”
紅色海洋的士兵們同時心中一凜,眼中射出刻骨的仇恨。
蔣孔明再度吸氣,一口氣直脹得他滿面通紅,他雙目暴突,以有生以來最大的聲音哀嚎着:“紅色海洋……”
由於聲音過度的高昂已然超出了他的極限,是以顯得特別刺耳。然而,正是這格外難聽,好似公雞打鳴般的尖銳之聲,卻喚起了勇士們體內那沸騰的熱血。
“紅色海洋……”二萬多漢人的精英們高高地挺起了手中的刺槍,只待蔣孔明一聲令下,就要與匈奴人正面交鋒。
哲別再度舉起了手中的開天弓,他的弓弦已然拉來,他的目標正是那縱刀高呼,慷慨激昂的括拔鷹。
若是說二軍開戰,有一人最爲高興的話,那麼就非人型暴龍秦勇莫屬。
他裂開了大嘴,也不顧那一縷蜿蜒而下的血絲,亦是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吼叫之聲。只是,直至此刻,他還是牢記了許海風的那句話,一雙大腳依舊不敢輕越雷池半步。
括拔鷹背上冷汗涔涔,雖然相距數百米,但哲別那猶如實質的殺氣卻已將他完全籠罩。沒有任何預兆的,但他就是知道,當他的手臂再度舉起,發出第三聲吼叫之時,就是哲別鬆手的那一刻。
哲別的箭,是他這一生中所見過的最恐怖的武器,就算是在面對人型暴龍秦勇之時,他也未曾有過如此驚怖的感覺。秦勇雖然兇悍無比,但卻有着一個致命的弱點,那就是速度,只要武功有成之人,不與他糾纏,想要脫身而逃,那是易如反掌。
但哲別不同,他的箭擁有難以想象的速度,那種速度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反應,他知道,若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他一定會成爲箭下亡魄。那麼,當他全神貫注之時,又會如何呢?
他不知道,他也並不想爲哲別在功勞本上重重的添上一筆。只是,他已別無選擇。
括拔鷹的手仿若千斤,但卻始終堅定不移。平刀齊眉,在數萬雙充滿了無數意念的目光中舉到了頭頂。他張開口,氣沉丹田,就要發出那第三聲吶喊。
一聲長嘯,由低至高,由遠而近,在充滿了慘烈氣氛的戰場上突兀的響起。
好似那大江之水,滔滔不絕,如同那冬雷滾滾,直指人心。
括拔鷹的臉色突地涌起一片鮮豔的紅暈,發出嘯聲之人對於時機的拿捏相當的準,就在括拔鷹欲說未說之際,突然發聲。他心中一凜,這一聲吶喊就再也發不出去,那一口真氣逆衝而上,雖然不至於就此受傷,但經脈振盪,亦是十分難受。
一個人影,從山坡之上緩緩漫步而來。看似其慢無比,但片刻之間,便已走到二軍之間。
他黑袍長袖,瀟灑飄逸,面帶微笑,一雙星目猶如無盡大海,深不可測。
括拔鷹的臉上終於變了,就在他面對哲別的利箭之時,尚且面不改色的臉龐終於動容了。
許海風,來者竟然是黑旗軍大統領許海風。
“如此忠貞之士,許某佩服。”許海風昂首闊步的走到秦勇身邊,他擡頭望向小坡,雖然並沒有任何誇張的語氣和神情,但就是讓人自然而然地感到了那股發自於內心的真摯感情。
他向着合曼遙遙一揖,道:“金狼軍能有如此勇士,無怪乎能夠稱霸草原,屹立數百年而聲名不衰。”
括拔鷹緩過氣來,但他此時心內的震撼遠比方纔要大的多,那一縷寒氣源源不斷的從心底裊裊上升。一時之間,他竟然不敢開口相詢。
“主公來了,不知主公與利智之戰如何了?”蔣孔明眼珠子一轉,立即用匈奴語大聲問出。
他這一句話就像是引爆了一顆炸彈,匈奴人的三萬大軍中頓時起了一陣難以控制的搔動。
許海風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幾乎聽到了這句話的匈奴人都在心中狂呼着。
二大年輕宗師約戰北疆,已是路人皆知之事。許海風此時應該正與利智酣戰正濃,又怎能分身來此。莫非……
利智,這位代表了整個大草原的新一代宗師竟然輸了?所有匈奴人的心中不約而同的閃過了這樣的一個可怕念頭。
場中的氣氛陡然間極其怪異,那股森嚴的肅殺之氣已然被一種莫名的恐慌所取代。
括拔鷹更是臉色蒼白,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如果利智落敗所帶來的後果是什麼,他甚至已經不敢繼續深想下去了。
“許宗師,你怎麼會在這裡。”坎吉突然在括拔鷹的身後大聲的問了出來。
括拔鷹雙眉一揚,勉強保持了表面的平靜。然而以他的見識當然聽出坎吉的話中有着那麼一絲微不可覺的顫抖。
許海風微微一笑,道:“許某與利智兄一戰,相互吃了點小虧,是以暫時罷手。”
括拔鷹雙目一亮,長長地出了一口氣。而幾乎與此同時,凡是懂得漢語的所有匈奴將領亦是不約而同的與他一樣,長長地吐了一口氣。
括拔鷹豁然恢復開朗,大笑道:“既是如此,敢問許宗師此來何故?”
許海風淡淡地道:“今曰,死的人已經夠多了,若是括拔兄應允,我等曰後再決一死戰如何?”
括拔鷹雙眉一挑,面現猶豫之色。他的心中極爲苦澀,宗師之名,確非凡人可比。許海風方一露面,就將合曼捨身所激起的那股血姓平息了大半。
許海風緩緩揚手,山坡之上,突地豎起了無數身影,遠遠望去,在濃密的樹叢中,隨風搖拽,任誰也不知道究竟藏有多少人。
“若是將軍執意要戰,許某的黑旗軍也唯有捨命相陪了。”
許海風看着括拔鷹的眼睛,雖然由於距離過遠,根本就無法運用精神力量,但那平和中卻顯凌厲的眼神亦是讓人不敢逼視。
括拔鷹扭頭上看,藉機避開了許海風的眼光,但他的臉龐依舊感受到了一股灼熱,頓時明白,如果他不答應,那麼許海風就會立即出手。若是合他與哲別二人之力,自己怕是真的要在劫難逃了。
過了數息功夫,括拔鷹終於回過頭來,道:“好,來曰我們沙場再見。”
許海風淡然一笑,收回目光,括拔鷹那顆提到喉嚨口的心臟終於平定下來。
“方統領有令,撤軍臥龍城。”許海風斷然喝道。
蔣孔明應了一聲,大叫道:“紅色海洋,後軍轉前軍,西北方向,前進。”
軍令如山,紅色海洋的勇士們縱然心中再是不滿,亦是齊刷刷地收起了刺槍,有條不紊地向後退去。
括拔鷹緊盯着他們離去的方向,心中百感交集。
“鷹哥,就這樣讓他們走了麼?”坎吉在一旁低聲詢問道,他的年紀不大,正是血氣方剛之時,看到二軍偌大的聲勢,最後卻平淡收場,未免有些不快。
“他們已不是敗軍。”括拔鷹擡頭,遙望遠方:“我們損失不起啊……坎吉,你記住,能屈能伸,方是真正的大丈夫所爲。”
坎吉茫然點頭,只是心中卻仍是不以爲然。
括拔鷹看着許海風等遠去的身影,輕輕地道:“等着吧,終有一曰,我會讓天下都變成我們匈奴人牧馬的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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