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手一推,那名軍官的屍體飛一般的旋轉起來,向着前方翻滾而去。
程家笙臉色大變,立即喝道:“第二組,射。”
第二組的五名漢子同時扣響了扳機。
然而,此時的利智卻像是附骨之蛆,緊貼着那個旋轉着的屍身衝進了人羣。
只是一線,區區的瞬間工夫,這新一輪的數十隻短箭就射空了方向。
不待吩咐,其餘的所有高手幾乎同時一擁而上,他們齊心協力的一掌擊出,想要憑藉這一掌之威,將利智迫退。
只要再拖延片刻工夫,另外的十名漢子就可以換好箭匣,第三組利箭便可以繼續發出了。
然而利智又是何人,如此大好機會,他又豈會錯過。
只見他冷笑一聲,手掌在屍首之上一拍,內力到處,屍身豁然飛起,正好迎上了衆多好手凝神所發的那足以開山裂石的凌厲一掌。
鮮血四濺,碎肉橫飛,那具屍體受此大力一擊,頓時四分五裂,撒下了漫天血雨。
幾乎每個人的身上都沾到了不少的暗紅色的血漿,如此悽慘之狀,令人觸目心驚。
利智身形微動,竟然在瞬間衝了過去,他的內力到處,身體四周彷彿籠罩了一層薄薄的無形氣罩。
所有的紛飛血肉一旦沾到他身週五寸之內,立即向下滑去。
整個高塔之上,也唯有他方有如此修爲。
一步踏前,穿過了那被血光籠罩了的空間,利智的眼神精光閃爍,他的精神牢牢地鎖住了面前的古道髯,只要有那一絲機會,他便可輕易取其姓命。
只是,霍然間,他的視線被一人所阻。
擋在他面前之人,年紀不大,清瘦的身軀高大挺立,犀利的眼光有着無容置疑的堅定。
他緊閉的嘴脣,像鉗着鐵一般的意志似的。
他僅有一個人,但是就這麼一個人的氣勢,卻在此時超過了方纔聯合了數位一品頂級高手的總和。
他在這裡,無聲的宣告了一件事情,只要有他存在一刻,就決不容任何人傷害古道髯。
利智的眼神變得有些奇異,他自然認出,面前之人正是程家年輕一代中最爲傑出的程英豪。
這位武功僅有次一品的年輕高手,在這個高塔之上,在他的眼中根本就排不上號。
但是在這一刻,他卻彷彿突然成長爲一個足以與任何人比肩的勇者。
左掌擊出,右掌跟上,一股勁力不衰,左掌驟然收回,再度擊出。
長江三疊浪。
雖然陷於資質,程英豪無法象乃弟一樣練成正宗的長江三疊浪,他無法在一掌之中做到內力的疊加。
但是,他通過了這種連續拍出的方法,使得這一掌威力大增,絕不遜色於一位一品頂級高手的全力一擊。
利智不躲不避,也是一掌擊出,以硬碰硬,以強破強。
一股強大的勁氣在空中轟然相遇,在空間中激起了無窮波浪。
程英豪的眼皮微微抽搐一下,胸口好像猛地塞進了大團棉花,透不出氣來,心跳得怦怦響,似乎一張口那顆熱乎乎的心就會一下子從口裡跳出來。
他緊緊地閉緊了嘴脣,一縷鮮血控制不住的從嘴角蜿蜒而下。
他清楚的明白,自己若是再不讓開,那麼下一秒,即將被強大的內力反震而亡。
這期間沒有任何的僥倖,實力的差距是如此的明顯,沒有絲毫的轉圜餘地。
只是,他的目光依舊堅定不移,他的身子依舊巋然不動。
寧爲玉碎,不爲瓦全。
他還是象一尊鐵人似的立着不動,濃黑的眉毛下有一雙冷峻可怕的眼光凝視在利智的身上。
他決不後退半步,哪怕縱然身死。
利智的眼中閃過一絲惋惜之色,但他掌上的力道卻又加大三分。
雄厚無匹的內力向程英豪狂涌而去,要將他立斃掌下。
“轟……”
半空中虛無的空間,無緣無故的暴起了一團巨響。
一個兇相畢露的老者出現在二人中間,他硬生生的接下了利智這必殺的一掌。
他鬚髮怒張,窮兇極惡,他的雙目流淌着烈火一般的憤怒:
“這是我的兒子,誰也傷不了他。”
程英豪的眼中豁然閃過一絲水色,他凝望父親的背影,突然之間,似乎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
對於自己的二個兒子,程家笙明顯偏心程英傑,因爲無論是脾氣相貌,行事爲人,程英傑都明顯與他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對待這個小兒子,程家笙明顯的甚至是已經達到了溺愛的地步。
當得知程英傑失蹤的消息之後,程家笙勃然大怒,爲此累受牽連的不在少數。
在程英豪的心中,自己一直以來都不曾被他放於心上。因爲他從來沒有在自己的面前表現出來過哪怕一次的親近。
然而,此時,他終於明白了。
這是他父親,是他始終血肉相連的親生父親。
利智的身形一轉,竟然以一種詭異至極點的身法在衆目睽睽之下繞過了這一對父子。
然而他的面前,又出現了一個堅定的人影。
一掌擊出,連綿疊加的內力如同滾滾江水向他涌來。
程英濤,這位程家之中除了程玄風和程家笙之外,唯一練成了長江三疊浪奇功的年輕一品高手,終於先一步的趕到了。
利智深嘆了一口氣,爲了保護古道髯,他們捨生忘死,想要毫無損傷的達到目的,那是不可能的了。
他的身子滑如游魚,就在這片逆浪之中自由遊蕩。
穿過重重的內力封鎖,他來到了程英濤身側,全身功力凝於一掌之間,似乎慢吞吞的擊出了一掌。
在衆人的眼中,這一掌慢如蝸牛,但事實上,卻是快若閃電。
就在瞬息之間,已經接近了程英濤胸前。
程英濤此時氣力已衰,若是還不讓開,勢必被他一掌打得筋斷骨折。
但是在他的身後,正是古道髯,他又豈能閃讓。
程英濤閉目待死,然而,一聲輕響傳來,他的身上卻是沒有感到絲毫疼痛。
他訝然睜開雙目,眼內所見,程家孝口角縷縷鮮血狂涌而出,其間夾着幾許硬塊,竟是連內臟都被生生震碎。
就在那一瞬間,程家孝硬生生的擠進了二人之間,以自己的血肉之軀擋住了利智這全力一擊。
程英濤目眥欲裂,他一把抱住了頹然倒地的父親。
程家孝的嘴角微微抽動,每一下的抽搐都像是在他的心中狠狠的抽上一鞭,痛得無以復加。
程英濤的嘴巴劇烈地開合着,但只是發出了一陣陣毫無意識的悽慘的嗚嗚聲。
他眼睜睜地看着父親在懷中徒勞地張了張嘴,隨後目光渙散,再也沒有了一絲氣息。
一股滔天的恨意猛然在心裡升騰着,他只覺得胸中有着一把烈火在熊熊燃燒,那是一股疼徹心肺的感情,那是一股足以毀天滅地的強大能量。
他擡頭,吸氣,豁然一掌擊出。
精、氣、神……
他所有的力氣,所有的精神,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凝聚在這一掌之中。在這一刻,他步入了一個嶄新的天地,一個從來沒有體悟過的世界裡。
他的精神從來沒有象此刻一般集中過,他甚至已經沒有用眼睛來凝視。他所依仗的,是自己的精神,是自己突然領悟的那種神秘的感應能力。
利智的目光有着說不出的詫異,他自然清晰的感受到了程英濤的變化。
他頓時明白,從此以後,世間高手,將再多一人。
就在此時,他的心中起了一絲猶豫。
古道髯,程英濤,他究竟要取何人之命。
他的身形不停,電光火石般已然繞過了二位高手的阻截,他的身子就踏在高塔的邊緣,眼看就要摔了下去,但是他卻如履平地,一點點的朝古道髯靠近中。
然而,一股狂風颳來,程英濤的這一掌旋即尾隨而至,他頓生感應,知道這凝聚了程英濤全部心力的一掌已是避無可避。
黯然一嘆,他看似隨手擊出一掌,但那一掌,又何嘗不是他全身功力所在。
二股集中的無法再集中的力道狠狠的撞擊在一起。
程英濤的身子如遭雷殛,重重的跌坐到地面之上,全身的精力似乎在那一瞬間被抽了個乾乾淨淨,再也沒有了絲毫的力道。
只是,利智也不好受。
宗師與一品高手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功力的凝聚程度。
他們能夠將自身的功力壓縮至最小的一點範圍,從而造成最大的破壞效果。
是以,無論適才一品高手的人數再多,利智也從未放於心上。
但是,程英濤這一掌不同,他那一掌,已經不僅僅凝聚了自身的全部精力,而且連帶自身的潛力也全數發揮出來,所有的內力全數凝爲一點,給了他極大的衝擊。
更加不可思議的是,程英濤竟然將那滔天的恨意全部的融入了那一掌。
帶給他的精神衝擊已是非同小可。
一抹紅色出現在利智的嘴角,他終於受傷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