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眉小姐乃如今蕭州第一才女,又有天人之姿,仙子之名,絕對是恰如其分。陸驚雲大聲道,“從今以後,我等便尊稱小姐爲輕眉仙子了。”
衆位文士皆是紛紛贊同,言道燕輕眉蕙質蘭心,宅心仁厚,當得仙子之名,
燕輕眉淺淺一笑道:“諸位謬讚了,輕眉何德何能,敢於清水仙子比肩,倒是散人不惟文思敏捷,更兼心懷生民,纔是真正的仁人,今日得散人此詩傳世,乃是我等之幸。”
五原散人見衆人並不願談論抵禦東荒諸島蠻人之事,不由得蒼涼一笑,默然不語,
玄武大陸除了八州之外,還有四荒,分別爲東荒、西荒、南荒和北荒,
南荒便是天南蠻荒,位於越州以南,以天南山脈爲核心,北荒指的是秦州以北靠近無盡冰洋的一小塊區域,西荒位於大陸西側,面積最大,而東荒卻不在大陸之上,而是指的大江入海處不遠的一大片島嶼,
東荒諸島上居住之人與大陸上完全不同,雪膚碧眼,身材高大,語言也與大陸之上差異極大,東荒諸島所在天地元氣極爲稀薄,不過強者卻並不少見,
東荒諸島分爲幾個大的部族,都是極爲好戰,彼此征戰不休,也時常竄至大陸之上劫掠,五原地方位於大江入海處附近,乃是東荒諸部最常劫掠的區域,
這些消息,林楓都是從典籍上讀到的,五原散人抵禦東荒諸部的事蹟,典籍上也有記載,
蕭州表面上還算平靜,實則也是紛爭不斷,蕭州的強者們哪裡有心思理會東荒的事情,自然沒有人去幫助五原之人,
林楓看着五原散人略略有些落寞的樣子,心中卻沒有任何波瀾,因爲這裡是蕭州,而他來自“南荒”,在蕭州之人眼中,蕭州之外的人皆可稱爲蠻人,更何況他這個南荒之人,更是蠻夷中的蠻夷了,
燕輕眉皓腕一揮,案几上現出一張宣紙,一方硯臺,而她的手上則是出現了一支精緻的毛筆,
“散人此詩何名。”燕輕眉略略轉身,輕聲問道,
“就叫‘邊詞’吧。”五原散人答道,
燕輕眉輕點臻首,毛筆在硯臺中輕輕一蘸,然後筆走龍蛇在宣紙上一揮而就,片刻之後,收了筆墨,輕輕提起宣紙,向着衆人展示了下,
林楓看了過去,見那宣紙上的字跡若銀鉤鐵劃,極有氣勢,字跡狂放不羈,力透紙背,竟然是極爲罕見的狂草,與當日所見燕輕眉請帖上秀麗的簪花小楷完全不同,
顯然這燕輕眉在書道上的造詣也是極爲了得,倒是無愧才女之名,
“好。”
衆人見了,不由得又大聲的喝起彩來,
燕輕眉淺淺一笑,把宣紙放於案几之上,玉手輕輕一揮,五原散人面前清溪中的酒杯便又到了她的手裡,
再次斟了一杯美酒放入清溪之中,燕輕眉淺笑道:“散人大作,已足以傳世,爲今日詩會增添光彩,輕眉極爲開心,各位都是飽讀詩書之人,還請不要藏拙,多多吟誦金玉之章爲好。”說罷玉手再次揮動,那酒杯又在清流之中緩緩向下而去,
這一次酒杯停在了一位青衫文士身前,這文士名曰趙慕嶽,是青龍城附近一座著名書院的山長,乃是一位飽學宿儒,趙慕嶽當下也是毫不客氣,站起來吟誦了一首詩作,
似五原散人那樣的佳作,自然不可能連續出現,衆人皆是評論,趙慕嶽詩作還算貼切,不過與五原散人之作相去甚遠,於是在衆人的鬨笑聲中,趙慕嶽瀟灑自若的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燕輕眉再次記錄下了趙慕嶽的詩作,然後又召回酒杯,斟滿美酒,放於清流之上,
這一次酒杯停下的位置,乃是在陸驚雲身前,陸驚雲倒是頗有才氣,吟誦了一首鋒芒畢露的七言絕句,這首詩得到了衆人的一致首肯,不過與五原散人的那首《邊詞》相比,顯得鋒芒太盛,不夠內斂,自然處於下風,
不待衆人催促,陸驚雲直接端起酒杯,然後一飲而盡,既已得到衆人稱讚,又能飲得輕眉仙子親手所斟之美酒,他自然極爲開心,
放下酒杯之後,陸驚雲傲然看了方若虛一眼,方若虛氣得咬牙切齒,作聲不得,
他之前評判五原散人的詩作被燕輕眉反駁,而陸驚雲的詩作卻得到了燕輕眉的稱讚,相比之下,陸驚雲自然有驕傲的資格,
不過他並沒有鬱悶太久,因爲他立刻找到了下一個攻擊的對象,
酒杯再次順水流淌,這次卻停在那清俊少年面前,
“一個無名小子,也敢來參加輕眉仙子的詩會。”方若虛盯着那清俊少年,呵呵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吟誦出什麼‘大作’來。”
清俊少年目光如電,冷淡的看了方若虛一眼,方若虛感覺如被上古兇獸盯上了一般,臉色猛然一變,想要說的話再也無法出口,
燕輕眉頗爲意外的看了一眼林楓,旋即臉色又恢復了平靜,淺淺一笑道:“林楓先生,還請吟誦大作,若無詩作,便請飲了此杯。”
林楓深深看了一眼燕輕眉,略略皺眉,
燕輕眉今日表現,仿若當日萬象樓內的言語衝突從未發生過一般,這不由得讓林楓也是感到奇怪,
“我早就說了,這樣一個毛頭小子,能吟誦出什麼東西來。”身上的壓力一鬆,方若虛便不肯安分了,看着林楓不屑道,“這樣濫竽充數之人,便該直接趕出園外,又怎能讓他喝這輕眉仙子親手斟的美酒。”
雪奴臉色一沉,眉宇間便現出絲絲殺意,在林楓的另一側,燕輕寒狠狠瞪了方若虛一眼,低聲道:“林大哥,不要藏拙,我知道你的實力的。”
林楓無奈的看了一眼這個自來熟的小丫頭,心道我有什麼實力,這些玩意兒,我從來就沒學過,
燕輕眉美麗的臉龐上依舊掛着淺淺的笑意,卻沒有催促,各位名士相互認識,卻都不知道林楓是誰,因此都是頗爲感興趣的看着林楓,等待着林楓開口,
林楓看了一眼面前的酒杯,緩緩站起身來,
這一杯酒雖然是燕輕眉親手所斟,對於林楓而言卻沒有什麼吸引力,況且燕輕眉使用的始終是一個酒杯,這酒杯如今已經被五原散人等三人先後飲過,林楓雖然不是講究之人,卻不願沾染三個男人的口水,所以他自然不願選擇直接飲酒,而是準備吟詩,
“吟誦哪一首好呢。”林楓回憶着莊老裝入自己腦海裡的那些詩作,心中想着,
對於這種把別人作品據爲己有的行爲,林楓內心中其實也是很是不齒,不過這次對方是自己的師父,而且爲的是不喝別人的口水,所以林楓也是拉下臉面,準備無恥一次了,
“師父,就這一次,你老人家不要怪我啊。”林楓看着楓靈墜內沉睡的莊老,心中想道,
“有了。”林楓目光一閃,也是做了決定,
似模似樣的環視衆人,林楓淡笑道:“輕眉仙子既然是觀大江入海有感,我便作一首與大江有關的詩吧。”
“枕中雲氣千峰近,牀底鬆聲萬壑哀,欲看銀山拍天浪,開窗放入大江來。”林楓面帶微笑,抑揚頓挫的吟誦道,
衆人皆在心中斟酌,那方若虛卻是大聲叫了起來:“不通,不通,狗屁不通。”
林楓淡然一笑,根本不理會他,緩緩坐了下去,
“黃口小兒,也學人來作詩。”方若虛盯着林楓,冷笑連連道,“什麼‘枕中雲氣’,雲氣如何能在枕中,‘牀底鬆聲’,哈哈,難道你家的松樹長在牀下不成,堆砌辭藻,華而不實,這算是什麼狗屁詩作。”
燕輕眉美眸之中異彩閃動,看着林楓輕聲道:“先生這一首詩,題目爲何。”
林楓淡然道:“《夜宿書院》。”
“夜宿書院……想必這書院是在臨近大江的險峰之上了。”燕輕眉美眸中異彩連連,連聲道,“果然是枕中雲氣,牀底鬆聲,好,好,好。”
方若虛瞠目結舌,連聲道:“輕眉仙子,這……這……”
燕輕眉哪裡理他,美麗的臉龐上滿是激動之色,拿出宣紙快速的把這首詩記錄了下來,極爲珍重的直接收起,然後看着林楓,讚歎道:“林楓先生果然是胸中大有丘壑之人,小小年紀便能做出此等佳作,此詩傳揚開來,蕭州便又要多一名士了。”
衆位名士仔細品味這一首詩,欲琢磨欲覺得這詩極爲不凡,一時間看向林楓的目光,也都多了幾分佩服,
方若虛如同吃了黃連一般,一臉的尷尬之色,坐在那裡作聲不得,
林楓臉色從容,心中卻是苦笑,這首詩可和自己沒什麼關係,估計也不是師父所做,乃是巨闕門《四季圖》雕刻中的一首詩,這等拾人牙慧,算不得真本事,反而是無恥至極,
不過爲了不喝這杯沾了別人口水的美酒,也顧不得那麼多了,
“看來這首詩並未在大陸之上傳開,我也總算是過關了。”林楓心道,
“先生這首詩極爲不凡,和散人之前那首難分伯仲,輕眉斗膽,請先生再作一首,與散人分個勝負,不知先生可否願意。”便在這時,燕輕眉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林楓擡頭,見燕輕眉正一臉迫切的看着自己,眼眸中的神色極爲真摯,
“哼,這首詩不知他從哪裡抄來的,仙子你讓他再作一首,可就難爲死他了。”方若虛反應極快,不屑的撇了撇嘴,大聲叫道,
“林大哥。”
燕輕寒拉了拉林楓的衣角,小臉上滿是期盼之色,
衆人的目光,再次落到了林楓的身上,各種眼光意味難明,顯然有人也是對於方若虛的話有些贊同,
“少不得只好再無恥一次了。”林楓無奈想道,再次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