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夜大哥,我們現在是在被追殺……”趙疏狂提醒道。
他的意思是,人家沒時間來管我們就不錯了,難道還要過去撞他們槍口上。
趙疏狂一想到上次被那麼多修士圍攻的畫面,那種經歷他可不想再重來一次,從圍攻下活出來的趙疏狂,整個人幾乎都累脫了一層皮。
“你們不去的話,可以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七夜這次說話語氣帶着不容拒絕的味道。
“這……”趙疏狂也沒有想到,七夜在對待這個問題上,像換了一個人一樣。
他只是提醒一下,但七夜似乎有着非去不可的原因,可這樣一來趙疏狂又泛起苦來,讓他和趙萌笙兩人找一個安全的地方躲起來,這可能嗎?
除了繼續跟着七夜,還有什麼比它更加安全的選擇?趙疏狂實在想不出來。
他雖有想要保護趙萌笙的意思,但他也瞭解自己的實力,所以才明白七夜對於他們的重要性。
一旦離開七夜,哪怕是隻要再來一遍上一次的情況,他們就沒有辦法解決!
“我們還是跟着你吧。平北沙漠之大,能夠留給我們的容身之所太少,那些地方哪有跟在你後面安全,我和萌笙跟你一起去。”
也許有不情願,但七夜的堅持,趙疏狂出於多種考慮,還是答應了他的決定。
趙萌笙在一旁沒有說話,她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些什麼,指責七夜不顧他們的安危?這並不是他的義務。
七夜也沉默了一小會,他知道剛纔說話的時候激動了些,語氣上可能有些不妥,“對不起,星路,我必須要去,不得不去,沒有理由。不管是你們,還是我自己,在這件事情上,都不如它重要。”
他說着,眼睛裡面露出堅定的目光,無法撼動的堅決。
太多年了,這件事拖得太久,幾乎要讓所有人都忘記,但七夜還記得。
他追尋了那麼多年,不說每一寸土地都走過,但也去過很多地方,如今在平北沙漠有了線索!
古星院暫時沒有消息,但平北星路!這個曾經有兩個外來修士走進過,能夠通往傳說中星空的道路,時間上面也完全吻合,再不能比這更加肯定了。
那兩個外來修士,有這樣氣魄威勢的,只可能是劍仙君子風和魔帝昊蒼!
都是七夜要找尋,要知道他們去了哪裡的兩個人!
星路,七夜必須要參加,哪怕是趙疏狂和趙萌笙會有危險,他也不能不去!再者,哪怕他自己有危險,也必須要進入星路!
這就是七夜的覺悟,也是他做決定的時候,就已經考慮清楚的問題。
不是他自私,也不是他不想再去照顧趙疏狂趙萌笙的周全,而是他連自己的安危都置之了度外。
太多次失之交臂,太多次錯過,這次的線索必須被抓牢在手上,因爲這關係到外界的整個人類修士格局!
“對不起。”七夜又再次向兩人道歉,他本不用那麼愧疚,他根本不虧欠兩個人什麼,但他曾經答應過要護兩人周全,現在又出爾反爾,這是事實。
“夜大哥你不用說了,我們能夠理解。”趙疏狂忍不住說道。
“是啊,夜大哥你本來就沒有保護我們的義務,你已經做得夠好了。”趙萌笙也說道。
七夜搖頭,錯了就是錯了,爲了能夠踏上星路找尋君子風和昊蒼的蹤跡,讓他承受這樣的怨氣,他也必須承受,沒有好辯駁的。
“既然你們決定跟我一起去,那麼,我也會盡量保護你們的安全。”
“星路的開啓,那裡肯定不會太平,你們兩個出現在那裡只會火上澆油,至於我——”
七夜說到這裡,眼底再隱藏不住他應該有的鋒芒,那是他曾經初出式微山時的一腔熱血,因爲一系列的事情讓它消磨,但並未全部磨滅。
此刻一從眼底流露,七夜整個人身上的氣勢陡然跟着發生變化。
本來應該是經歷了風霜雪雨後,打磨得內斂鋒芒的一柄寶劍,此刻錚然出鞘,一下四方皆亮!
“至於我,誰敢阻我,我便讓這被攪渾的池子徹底掀開!這星路,我必去,必須去,一定要去!誰擋我,殺!!”
忍耐了太久了,當七夜那殺字一出口,他的腳下凸自掀起一股向外的風浪,吹得黃沙紛揚。
趙疏狂和趙萌笙怕被黃沙迷了眼睛,眯起的眼睛中,倒映出的,是一個全新的七夜,一個不一樣的七夜。
七夜忽然想到了魔師伊相,想到了他軍帳中那一幅屍山血狼圖,那一對猩紅的眼睛,以及背後數不盡的血海屍骸,彷彿揹負着無數的怨魂。
與人類爲敵,與整個平北沙漠爲敵。
真正能夠驚動一世的人,做出來的必不是一時之事,而這樣的人大多都是瘋子。
伊相是瘋子,君子風和昊蒼某種意義上而言何嘗不是瘋子?而現在,輪到自己,再做一回那瘋子!
星路將啓,各方勢力都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着。
從四面八方調回人手,把全部的力量投入到搜尋這次星路開啓的地點,順便打探其他勢力的消息。
至於趙疏狂和趙萌笙,那個外來的修士想要護着就護着吧,他再保護也未必保護得多久,這一次星路過後,趙萌笙是吞噬之體的消息一旦傳出,那將會是一場巨大的騷亂。
至於趙疏狂,他們不介意故意誘導煽動,將這個趙家小公子順手除去。
他們打的是這個想法,所以在七夜擋下,甚至近乎殺光那些派出的第八境修士後,這邊的事就被壓下。
星路,這個纔是當下的重中之重,能夠踏上星路,這在平北沙漠並不只是一份簡單的榮耀,星空中有奧秘,這是平北沙漠老祖宗傳下來的秘密,每一個平北沙漠的人都知道。
能夠將這些秘密掌握到自己的手上,成就無上霸業,成爲像趙家那樣的沙漠霸主!
誰的貪慾能夠控制?所有勢力像瘋了一樣,匯聚着全部積蓄的實力,他們要大戰一場!
平北城,趙家。
作爲整個沙漠最大的主宰着,趙家對這一次的星路也勢在必得。趙胤站在平北城的城牆上,眺望着逐漸升起的月亮,月光發白,讓整片城牆披上了銀紗。
趙胤看着泛白的城牆,想起了他還年幼的時候,是祖父帶着他走上的平北城牆頭。
如今他也是平北城的城主,趙家的家主了,掌管着偌大平北沙漠的大權,他卻看得比誰都清楚。
內憂,外患,這是誰都不能避免的,哪怕是第一大家族,哪怕表面上大家都一片祥和寧靜,但暗地裡涌動的這些那些,他一個趙家家主,比誰不明白?
“疏狂還沒有回來,不知道那個年輕修士能不能護得住他。星路又一次開啓,這次趙家還能走多遠?”
趙家還能走多遠。
如果這個問題是由別人口中說出,那無疑要被旁人罵一個狗血淋頭,趙家作爲平北沙漠裡的第一家族,誰人敢說半個不字?
但這話是趙胤說的,他說的時候旁邊沒有人,他是對着月亮說的。
月亮不會說話,它只是默默地投下月光,牆頭一片蒼白霜餘。
趙胤自言自語了一句後,就重新閉口不再言語,他的雙眼中是兩輪一模一樣的明月,但他並沒有在看月。
心事,有些東西,有些壓力和重擔,那是一個家主需要揹負的,比如趙家今後的路,比如這一次趙家能否走上星路,比如還有很多很多。
“星路啊——三年之後又三年,今年的星路之後,又會是誰的天下,誰家的月光?”
能夠靜靜享受這片月光的地方只有一個,那就是趙胤腳下的平北城。
如此一來,趙胤說出這樣的話,就顯得愈發耐人尋味。他似乎還想再說幾句,但又忽然收口。
城牆上傳來不緩不急的腳步聲,趙胤沒有轉頭,他和身後這個人,已經熟悉到不用扭過頭看清楚樣貌,就能知曉來的是誰。
趙家只有一個管家,趙胤的童年記憶裡,也只有爲數不多的那麼幾個親信。
“趙老。”趙胤開口,一個簡單的稱呼,算是打過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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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稱作趙老的老人,雖然趙胤沒有轉身,他還是遵崇禮數地行了一個禮,然後才徐徐說道:“稟家主,所有行走在平北沙漠的趙家子弟,都已經收到了召集令,開始從四面八方趕回來。”
“並且,他們同時接下任務,沿途搜尋關於這一次星路出現的地點線索,一有發現就會發出信號。”
“這一次,迴應家主詔令的趙家子弟,有一千八百六十三人。”
趙胤的眉頭在聽到這個數字後,再沒有舒展開來的趨勢。趙老做事一向穩重,交給他安排的事情都能夠辦得很好,但唯獨這件事情,並不是很好。
這當然不是趙老的問題。
“一千八百六十三人,這數字比之去年,又少了有兩百餘人吧。”
“是屬下辦事不力!”趙老低下了頭,趙胤卻揮揮手,示意他不用如此。
“這並不是你的問題,你我都應該知道,人數的減少意味着什麼。時間已經緊迫起來,留給我們的時間也不多了,如果這一次星路還不能由我趙家踏上的話……”
趙胤接下去的話沒有說,趙老的頭也一直沒有擡起來。
“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你先回去休息吧,忙碌了這麼久,也該好好養精蓄銳一下了。”
“是。”
同樣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趙胤突然轉過了身,看着趙老已經消失在牆頭的身影,眼睛裡面沒有了明月,那是一片深邃的漆黑,如同吞噬生命的漩渦。
貪婪,是人類的不滿足,也是一個修士生命終點的休止符。
當年這話,是趙家祖父說給趙胤聽的,如今同樣的城頭上,他覺得這句話很有道理。
當智慧不足以控制局面的時候,就是武力上場的時候,趙胤覺得,沉寂太久之後,是該換換風格了。
牆頭明月,照透一面白牆,趙胤原本站立的地方已經沒有了他的蹤影,而他憑欄望月時用手按住的那處牆頭,也缺失了一塊。
平整光滑無比的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