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可是此人?”巷道衚衕裡,一箇中年人討好地問。他從懷裡掏出顆透明的石頭,這塊石頭倒也奇特,裡面畫有人物風景,栩栩如生。更奇的是,這石中人物好似活的一般,有動作有聲音。
他的對面是個面色陰寒的壯漢,滿臉黑密的絡腮鬍子像密密麻麻的鋼針。他陰翳地盯着石頭中正在吃早點的年輕人,咧開一嘴黃牙,聽不出聲音的喜怒:“沒錯,就是他,你幹得不錯,接着,這是賞錢。”
“誒,謝謝老闆,謝謝老闆。”中年人掂量着手中錦囊,眉開眼笑。
葉七用計逃脫馮焰和蛇君的追擊,一路南下,趕了幾天路,總算見着小鎮。他摸摸乾裂的脣角,一溜小跑,趕村鎮而去。
“老闆,來壺茶水,渴死我了。”他大咧咧地坐下,開口道。
這些天爲了躲開馮焰和蛇君的追擊,葉七又分別將衣服撕下布條,系在冬鳥走獸身上,爲了趕路更是連夜不寐,除開填飽肚子,都沒好好的休息過。
“客官,你的水來了。”
“老闆,這裡是什麼鎮?”葉七雖辨得清方向,但這些小鎮在地圖上比比皆是,他無法判斷。
“這是清水鎮。”老闆好奇地看了看這個火急火燎的年輕人,聽到有人喚他,這才撤了茶壺,趕別的桌去。
清水鎮?嗯,方向沒有走錯,在清水鎮往小蓬萊的路上,還有一座城,是出了名的混亂之城,如果蛇君他們還能追上來,就只能先到那裡去避避難了。
葉七喝着茶水,心中計較。絲毫沒有察覺周圍氣氛的變化,等到他喝完,再看周圍,不由嚇一跳。
好傢伙,我被追殺的時候一個正派修士都沒見着,原來都趕這兒來啦?
只是一個喝茶的功夫,這座小酒樓就被平常見都見不着一面的修士給佔滿了。葉七心中好奇,拉過一位身背三亭大砍刀的仁兄,出口詢問。
“誒,這位道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爲什麼小小酒樓裡面聚集了這麼多修士?”
被他叫住的仁兄,仔細打量了他一眼。點點頭,回答道:“你想知道?湊近點,我告訴你。”
“哦,好。”葉七依言,把身子湊過去。剛準備再次開口,身側勁風一閃,那位仁兄將三亭大砍刀從背上卸下,破着風就朝他砍來。
葉七哪裡想到這陣勢,慌忙之中生生折過身子,被削下半片衣物。“道友,有話好說,我和你有何仇怨,要突施辣手?”他心中茫然,不明白爲什麼同爲正道,竟然會相互攻擊。
“我和你沒有仇怨,在座的所有人都不曾結怨與你,怪只怪你被懸賞。”那持三亭大砍刀的仁兄嘴角泛起冷笑,話不多說,掄起砍刀換着方向再砍。
“嘭!”一聲巨響,他的背部和地面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拜託,你只是法訣一重,最小隻的那個,這麼囂張幹嘛。葉七收回右手,無奈地看着躺在地上疼痛哀嚎的道友。
“兄弟們還不快上,都想着坐享其成,被他逃走,大家都沒好處!”人羣中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
衆人紛紛醒悟,各種真氣涌動,刀劍鉤斧鉞,各式各樣的武器向葉七招呼過來。
葉七慌忙躲避,但雙拳難敵四手,被這麼多人攻擊,還是結結實實得捱上幾下。好在裡面沒有法訣三重以上的高手,最高的也就二重,只打得他真氣紊亂,渾身疼痛。
“大家同爲正道,爲什麼要互相殘殺?”葉七心中岔怒,以爲他們都是接了蛇君馮焰的懸賞,過來追殺自己。
“哪裡來的傻子,是剛出門的公子哥嗎?”一根宣花長棍劈頭蓋臉砸來。
“真是迂腐,正道之間互相殘殺的難道還少嗎?”一劍寒芒揮灑。
“修行之路,百舸爭流,資源有限,自然都是競爭,施主還是放棄抵抗,成全我輩吧。”一道拂塵攔腰拂過。
葉七身子歪斜側開,躲過當頭棒喝,腳下挪轉,避開寒芒長劍,但終究被口中義正言辭的道士捉住破綻,又在腰間添處傷痕。
“你們這是逼我大開殺戒嗎?”他聽着各方言論不斷顛覆自己的認知,心中憤懣想要反駁,但又找不到理由,身上傷痕越來越多,原本只是躲閃的葉七也有了怒火。
“我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怕你不成?”“來吧,看你有何本事。”“聒噪!”
“唰!”二刃青鋼劍出鞘,葉七不再一味防守,寒潮真氣澎湃,悍然出擊。“蒼點七星!”他看準打得最狠的一劍一棍,還有那偷施毒手的虛僞道士,劍芒一一點過。
寒光突閃,措不及防之下,幾聲慘叫傳來,有人被葉七的蒼點七星點中,陰寒刺痛之下,張口痛呼。
“怎麼回事,我的真氣!我的身體動不了了!”
“可惡,他的劍上有毒!”
“端的狡詐,起初騙我們以爲是初出茅廬的蠢貨,找準時機突施手段,真是有辱正派之風!”
他們體內被寒潮真氣所傷,截住了運轉的真氣,蔓延開來身體更是開始僵硬,無法動彈。眼見肥肉在前卻無法收取,只能嘴中謾罵抹黑葉七。
好不要臉!葉七面帶寒霜,這是他第一次生這麼大的氣。之前遭遇的西華山二鬼和蛇君一夥,都是魔門中人,雖然做事殘忍毒辣,對自己喊打喊殺,但他並沒有覺得奇怪。正魔不兩立,他當然明白這個道理。
然而今天,一羣正道同門,竟然公然對自己污言穢語、羣起而攻之,不禁令他怒火中燒,凜冽反擊。
此地人數太多,更有幾個與我同爲法訣二重的沒有出手,肯定是想讓前面的炮灰消耗我的真氣,順便探探虛實。我已出招震懾,趁他們還在心中遲疑,先逃出包圍再說。
葉七突然一聲大喝,寒潮真氣漫開,連帶着二刃青鋼劍上都覆上淺藍光芒。“是你們逼我的!”
“要遭,快閃,他放大招了!”
衆人看到他這樣,以爲狗急跳牆,想跟自己同歸於盡,一個個慌忙躲避,原本密不透風的包圍圈頓時四散開去。
“不要慌亂,守住包圍圈!”“一羣蠢貨!”藏於後方伺機而動的法訣二重修士,見前面的人羣散開,惱怒阻止。但爲時已晚。
葉七哪裡管他們怎樣,覓着破開的空隙,他腳下用力,踩過幾個人的頭頂,抽身離去。“諸位,後會有期,不用送了。”
“追!”“快追!”
逃出鎮外,葉七心中又氣又怒,越想越惱。
真是沒有一刻消停的,才躲過蛇君兩人的追擊,又陷入同門正道的包圍,後者更是讓他心寒不已。等我回到劍仙殿,一定要將此事告訴師傅,以師傅的修爲作風,肯定會好好整治他們一番。
葉七正惱着,眼前一暗,突然有道赤衣身影攔在路前。
嗯?他擡頭,驚疑不定地看着眼前這個滿臉絡腮鬍子像鋼針般直挺的壯漢。
感覺不到他的修爲,至少是法訣三重!
“你也是來追殺我的?”葉七強裝鎮定地問,心中已提到嗓子眼。莫非是蛇君同夥?三個三重境的魔修,之前怎麼沒見過他?
絡腮鬍子咧開
一口黃牙,對他冷冷一笑。“不。”
葉七聽到他這話,鬆了口氣,要是他也來截殺自己,那可真是不給活路。
絡腮鬍子見他一臉放鬆的模樣,又冷哼一聲。“我不是來追殺你的,我一直在這裡等着你,我就是懸賞你的那個人!”
葉七原本剛鬆懈下來的心又再提起,不可思議地問。“你?你爲什麼要懸賞我!”
“因爲你殺了我的胞弟,李奎!”絡腮鬍子怒目圓睜鎖定葉七,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才解氣。
“李奎,李奎是……”葉七剛想問李奎是誰,自己下山以來就殺過一個人,就是西華山二鬼中的那個尖銳劫匪。
想到此人,葉七一臉嫌惡神色。“哦,原來是他!殺害無辜,劫道做匪,我殺他是除魔衛道,怪不得旁人!”
“好一個怪不得旁人,你可知道,他是李家的人!李家的人,做什麼事都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好霸道的口氣,李家算什麼,敢說出這樣冒天下之大不韙的話?”知道對面的修士是法訣三重,在自己之上,葉七並沒有膽怯,據理力爭道。
“狂妄!你究竟是哪家公子,趁我還沒有殺了你,報出名號,我李奇好替你去你族報喪!”
“哈欠。”葉七彷彿沒看到李奇那張憤怒得快要扭曲的臉,大大地打了個哈欠,一臉睏乏的樣子。“說完了?說完了就快動手吧,我叫葉七,劍仙殿弟子,快殺了我,你好去跟我師父報喪,定有重謝哦。”
葉七?劍仙殿?這小子莫非是在唬我?李奇見他滿不在乎的神情,心中反而怒火稍退,冷靜地思索是不是有什麼陰謀。
“你殺不殺?夠不着嗎?我再靠近兩步?”葉七輕鬆隨意,說完就上前邁過兩步,走到離李奇只有一臂距離的地方,口中催促。“還不動手?知道我的身份,怕了?”
他越是這樣說,李奇越是懷疑他話的真僞,一時猶疑間竟然沒有出手。
我給過你機會,是你不殺我的。師傅啊師傅,爲了活命,葉七隻好略施陰謀詭計,還請師傅莫要責罰。
葉七把李奇的舉動看得真切,瞅準他心思迷茫之際,瞬時蒼龍破淵,一掌探出。
“嘭!”蘊含着寒潮真氣的力道打在李奇身上,陰寒刺痛之下,他又驚又怒。沒想到葉七竟然敢出手,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一個小輩唬住!
“你找死!”李奇運轉真氣,羞怒中決定動用法訣取他狗命。這才發現體內的真氣陡然一滯,竟被一道至寒之氣截斷。
一個是法訣三重,一個是法訣二重,九歸寒潮訣雖有截脈的特性,但對修爲比自己真氣高的對手,效果要弱上些。
李奇不能大肆凝聚真氣,給葉七致命一擊,但還是匯聚出小股真氣於掌中,如葉七般一掌拍回,打在他的胸口。
葉七隻覺體內寒潮真氣巨震,經脈筋骨無一不麻,險些失去知覺。好在他意志堅韌,咬牙堅持住沒有倒下,而是趁着李奇被突襲的寒潮真氣截住大部分真氣,動作遲緩的時機,強提一口真氣,轉身奔走。
往混亂之城的方向趕去。
“可惡,你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敢惹我李家,我跟你沒完!”身後,李奇狂吼叫囂,震徹穹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