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菲看着姨娘爲難的樣子,嘆息了一聲,沒想到她和映華仍舊是有緣無份,蘇家從今天開始就和她全然沒有關係了。
“姨娘,我想開家善堂做些好事善事!”
品慧稍微愣了一下就很快地回過了神來,“雲菲,姨娘能問問你怎麼會有這般心思?”
“姨娘,我想做些好事給孃親贖罪,蘇夫人曾經說過,就是我娘做下的錯事,讓我沒了站在映華身邊的資格了!”
“這事姨娘做不了主的,你先用些吃食,我回去和老爺商量商量,你也知道你爹的脾氣,要是他知道你不吃不喝得,那肯定是什麼都商量不成了!”
雲菲爲了贖清自己身上無辜揹負的罪責,接過小云端上來的清粥用了起來,“姨娘,你可以跟爹說,我身邊有嫁妝有錢銀,要是爹應允了,我可以不要家裡出錢出力的。”
品慧聽雲菲這麼說,強忍着神色不變,“好,我會完完整整得跟老爺講清楚的。”
“那我等姨娘你的消息!”
品慧在雲菲期盼的眼神下,離開了莊子。
……
品慧一進書房就聞到一股子嗆人的煙味,看着地上盆裡的紙灰,和陷入沉思的展祖望,品慧放下手裡端着的點心,打開窗戶,透了透氣。
“你來了,雲菲那裡怎麼樣了?”
“今個終於放下心了,雲菲託我說想開個善堂。”
展祖望皺了皺眉頭,這種世道開善堂不是純屬腦子有病嘛!剛想一口回絕,但想着雲翔雲佑那邊傳來的消息,展祖望的手指有節奏得敲打着桌面,“善堂……”
品慧站在一邊不做任何動作,默默得等着展祖望。
“她想開善堂就開吧,你先去休息吧!今晚上我睡書房!”展祖望語畢就抽了張紙頭,列起名單來了,他怎麼就沒想到呢!藉着善堂的名義,安排得好,可以神不知鬼不覺得運送物資給雲佑,這比讓雲翔在上海指揮調動強多了也安全多了,畢竟桐城裡可沒有那麼多的耳目……
品慧看着展祖望埋頭苦幹的樣子,鋪起了今晚上不知道能不能用上的被褥。
……
在桐城裡想無聲無息得做一件事,也是沒有任何可能的,慕白善堂掛牌後還是惹得不明所以的桐城各路人馬動了起來,但他們拿到第一手消息後,臉色都變得有些古怪,不由地從各處用一種憐憫的眼光看向展院的方向。
鄭老闆是接到消息後笑得最歡實的一個,他這段日子被展家壓得死死的,連糧油生意都被對方全部籠絡過去了,雖然他是看不上糧油生意每年賺頭少,但被人家搶了食的感覺着實不痛快得很,現在看到展家閨女做得傻事,鄭老闆越看越樂呵。
被踩了那麼久的鄭仕達拎着鳥籠子就晃到了一臉黑灰的展祖望面前,這兩不對付的人碰上了,讓邊上的人頻頻側目,想看又不敢看的樣子。
展祖望看着就在不遠處的慕白善堂的招牌,臉色更是難看了,對着鄭仕達更是連招呼都不想打了,換了方向就想走了,鄭仕達見狀哪裡肯放手,配着鳥籠裡八哥的叫喚聲,就一反常態的跟展祖望稱兄道弟了一番。
“鄭老闆,你可真是清閒!這生意少了,煩心事也少了,鄭老闆看起來也年輕得很啊!”展祖望被鄭仕達句句話暗諷得惱怒了起來。
鄭仕達沒想到展祖望被刺個幾句就翻臉了,可想到展祖望以兒女重視的模樣,被踩到痛腳後做出這樣的反應來也不算過分。
“噢,我可不像展老闆如此涉獵甚廣,賠錢的買賣都插手,當然清閒得多了!”
“哼,我有錢我樂意,鄭老闆是不是管得也太寬了!展某有要事在身告辭了!”
鄭仕達看着展祖望氣哄哄的背影,拎着鳥籠巡鋪子去了。
登高處的蘇老爺看着下頭不歡而散的兩個人影,想着從被鄭仕達玩弄的女人嘴裡套出來的消息,想着是不是也分一些甜頭給展祖望嚐嚐,畢竟這善堂的源頭出在蘇家的身上,想着展大小姐以‘蘇慕白’爲名開設善堂的舉動,蘇老爺就忍不住嘆息出聲。
做了好幾日戲的展祖望在接到蘇老爺的示好後和聽了各家各路的酸言酸語後,才決定結束這哭喪着臉的日子。
當展雲菲恢復了身體,開始想着要如何積德行善,桐城各路人馬把視線從‘慕白善堂’上移開後,善堂裡平日裡看起來渾渾噩噩的掌櫃已經和二少爺派來的人搭上了線,在一些勢力的掩護下,大筆的‘物資’流通着。
……
溪口
“二姐,爹回來了。”小三失落得看着爹空蕩蕩的兩隻手,推了推在一旁繡花的雨娟。
“爹,你回來了。”雨娟的聲音裡透着一絲冷淡,摸了摸自己又粗糙了不少的手,看着小三枯黃的辮子,心裡暗暗嘆了一口氣。
“雨娟,小三我回來了,這是我這兩日的工錢。”
“爹,這活計又沒了?”雨娟接過那少得可憐的工錢,她們家裡沒有田沒有地的,什麼都要花錢買的,爹的工錢哪裡夠一家四口的吃喝!雨娟就是想不明白了,憑着爹和大哥的琴藝怎麼就連一份拉曲子彈琴的工作都找不到?
蕭鳴遠嘆了一口氣,“爹過兩日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份樂師的活計!”蕭鳴遠雖然嘴巴上這麼說,但心裡很是沒底。
雨娟點了點頭,拿着爹的工錢去還村裡買些米麪回家。
這一小袋的米麪剛到手,還沒有出村口就遇上了一臉淤青的大哥,“大哥,你這又是怎麼了?你的琴呢?”
“回去……再說吧……”蕭御風忍着身上的疼痛疾步得往山莊方向走去。有些惱怒得瞪了一眼大呼小叫的雨娟,她的嗓門引來多少村民打量的目光啊!
雨娟心裡咯噔了一下,這琴怕是尋不回來了,一把琴能換多少口糧啊!雨娟心疼得不得了。
蕭御風這副傷兵的模樣回家,山莊裡又是一陣鬧騰,蕭御風慷慨激昂的數落了一遍昔日的東家之後,小三怯怯得問道:“大哥,你的傷口總要處理吧,趁着現在天色還好,我去找小四回來給你看看吧!”小三扯了扯枯黃了的辮子。
“不用,他現在可是大忙人,怎麼會有空理睬我們!”蕭御風擺了擺手,記得他上次來時扔下傷藥就走的樣子,蕭御風很是不喜。
“哥,你這次是傷了臉面,不好好治會留下疤痕的。”雨娟拿了主意推着小三去找小四,小四每次來來去去雖然急,但都會給他們帶些吃食用具過來。
“對啊,爹看着你臉上的傷都揪心!”
小三一路小跑地往小四那兒跑,“小四,小四!我是三姐啊!”小三探頭往柵欄門裡張望,可屋子裡沒有任何的動靜。難道小四這麼巧不在家?
“三姐,你?”小四拎着幾籠子兔子皺着眉頭看着在他家門前向裡面張望的三姐。
“啊!小四,你嚇到我了,我就說嘛,叫了你半天了,沒有應聲,原來是出去了。”
小四在小三說話間推開了柵欄門,安置好手裡的兔子籠後,一邊清掃着好幾天沒回來的小屋,一邊問道:“三姐,你們那兒又出了什麼事了?”
小三對着越來越冷淡的小四有些侷促,“是大哥受傷了。”
小四放下掃把,從藥箱裡拿了些溫和的傷藥,遞給三姐,“這都是外用的,你們應該知道怎麼使。”
小三伸手拉住小四的胳膊,急急地說:“小四,你不回去看看?”
“我沒有時間!”小四看了眼用來練刀的兔子們,拒絕道。
“小四,小五呢?我們好久沒有見到小五了!”小三暗暗地瞥了眼肥美的大兔子,扯開了話題。
“在城裡,小五很好。”小四在提到小五的時候纔有了笑臉,小五在一個月前張嘴叫他哥哥了,現在已經能蹦出好幾個詞了,這樣小四高興壞了。“這是我師父讓我練刀用的,不能動。”小四剛想說說小五的境況,就抓住了三姐偷瞄兔子的視線,這心又涼了下來,“我還有些米麪,你帶回去吧!”
“小四我……”小三看着小四磨刀燙刀的樣子,吱吱唔唔了兩聲,抱着傷藥和米麪離開了。
小四放下小刀,起身跟在三姐的背後,看着三姐快步離開連一眼都沒有往孃的墳前望過,心裡頭涼涼的,他不是不知道他們那邊的情況,可就是知道得太清楚了,而生不出一點兒伸手幫忙的念頭來。
另一邊雨娟看着小三拿回來的一點點吃食就知道小四那邊怕是以後也指望不上了。
“爹,我明個想和小三去城裡接點兒活計。”
“你們兩個女娃能找到什麼活計!爹不同意!”蕭鳴遠什麼都沒有考慮就一口否決了。
“我和二姐可以像娘以前那樣接點兒繡活回來做的……”小三的話越說越輕,在家裡一提到孃親,大家的心裡都有些慌慌的。
“爹,做那些個繡活又不用拋頭露面的,您就讓我們試試吧。”雨娟停下給蕭御風上藥的手說道。
“你們又沒有門路,能去哪裡接繡活?村裡面的人也用不上那些個精緻的東西吧!”蕭鳴遠還是有些猶豫。
對於門路這回事蕭家人還真是一頭霧水,小三和雨娟也只見孃親做繡活,沒見過她是怎麼接得繡活,衆人沉思了片刻,還是腦子轉得比較快的雨娟先想到頭緒:“我明個去找宋大娘問問吧。”娘生前也就和村裡的宋大娘熟絡些。
果然第二天雨娟和小三找到宋大娘後說明了來意,爽朗的宋大娘應承了下來,“雨娟你們回去那塊得心意的繡帕過來,過兩日我進城後捎給那些管事婆子瞅瞅,要是辦完事還得空,就帶着村裡娘子們的繡活去小戶人家碰碰運氣。”宋大娘心裡嘆息了一聲,這蕭大娘沒見着孩子們懂事就走了,可真是福薄啊!
“宋大娘,那就麻煩你了!”雨娟送了一口氣,想着回去該挑什麼繡活纔好。
宋大娘爲了讓雨娟和小三放心又補充了一句:“大娘肯定是能把活給你們兩個接回來的,前幾日我就在城裡接了紀家的活計,紀家媳婦很是有福氣,懷了雙胎,原本給孩子準備的小衣服什麼的就都不夠用了,這活雖然趕時間,但賺得多,你們的繡活要是讓紀家人看上了,宋大娘就把這活派給你們了……”
宋大娘看着雨娟的臉色變了變,還以爲她被自己的善意給感動了,就沒有多想。
“宋大娘,你那天進城能捎上我嗎?”
“二姐!”小三拉了拉雨娟的袖子,想攔下二姐來。
“行倒是行的,雨娟丫頭你去城裡有事?”
“我想去買些零散的布頭,還有繡花針什麼的,家裡很多東西都缺着。”雨娟搜腸刮肚得想着應付宋大娘的藉口。
“這樣成,我們一塊兒進城,各自忙活完了再一塊兒回來,小三也去嗎?”
“二姐去哪裡,小三就去哪裡。”
“那好,大娘幫你們去和趕車的說上一聲,讓張老頭把車資算便宜些。”
……
“二姐,你是想去紀家?可紀家媳婦都懷上娃了!”小三有些不贊成二姐去自找傷心。
“小三,你可別說漏了嘴,二姐就是想遠遠得看上一眼,那人是什麼樣的,比二姐我好在哪裡了?”雨娟撿了幾塊最差的繡活捏在手裡。
“二姐,小三眼裡二姐是最美的了!”
“快睡吧,明個爹和大哥都在家裡閒着,三頓飯是不能對付過去了,有得要忙呢!”
“哎,要是爹和大哥能把一份工好好坐下來就好了。”
“但願他們能找到合適的活計吧,大哥的琴都沒有了,也不知道爹會不會再賣了家裡的東西去給大哥買琴。”
“買什麼琴啊,家裡到處都要花銷,你看看這空蕩蕩的家,哪樣不比買琴重要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