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梨聽完整個故事後,深吸了幾口氣,她相公天堯可真不容易,這是什麼弟弟啊!但深知紀家兩老寵兒子的模樣,唐梨的臉上在強大的剋制力下沒露出任何鄙夷和嫌棄的表情,端着一副嫂子的模樣說道:“娘,小叔子出了這樣的事,我們不能不管的,這人就留下,安排在僻靜點兒的院子裡,找幾個嘴緊的嬤嬤看住了,要是小叔子改變了心意,這人就養得珠圓玉潤的讓他帶回去,要是仍舊不想接受,那孩子就養在爹孃的膝下吧!再怎麼樣孩子終歸是無辜的。”
“我們也是這麼想得,那女人是留不得的,就她那輕浮的樣,是絕對不能讓她養紀家的子孫的。”紀大娘看着通情達理的大兒媳婦,心裡頓時治癒了不少,“哎,只是這件事一出,天鴻的媳婦怕是難找了,哪家的好姑娘願意一進門就當娘啊!”
唐梨對婆婆還想給小叔子配個好姑娘的心思挺無語的,可嘴上仍舊安慰道:“慢慢找吧,實在不行就放鬆點兒要求,外頭世道亂,很多人家都敗落了,努力找找也不是找不到的!”
“也是,孩子還小,提親的時候就說那孩子我們老兩口帶着,耽擱不了事的!”紀大娘聽了大兒媳婦的話也提起了勁道,這給小兒子找個能管家過日子的女人成了紀大娘心裡最大的事了。
唐梨對以後很有可能是自家接手的孩子,沒什麼牴觸,在幫裡的時候他大哥收養了不少的孤兒,要是教導得好本性好,那以後還能成爲洪安的助力,最差教好了,起碼紀天鴻這個包袱就有人背了,只是這妯娌的人選有些難挑,就紀天鴻的性子,軟綿得肯定是不成的,得找個手黑的,能管住人又撐得起家的。可這樣的女人能看得起紀天鴻,唐梨覺得她在桐城裡可不比天堯在上海舒服多少。這男人說要回來一趟,怎麼還沒有見到他的影子?
……
武昌
“隊長,該換藥了!”小四板直了面孔,對着雲佑說道,要問小四哪裡來的膽子,這可真要感謝這位鐵血隊長了,把軍醫都當成大頭兵訓練了,美其名曰看重他蕭御雷,那手段是層出不窮得往他身上使,沒幾天小四就被迫脫胎換骨了。
雲佑停下寫日記的左手,脫了上衣讓小四換藥,“手腳快一些,要真是要人命的傷,還不被你拖死。”雲佑觀察出這個他爹培養的小大夫,有股子很多人沒有的韌勁,可塑性非常高,不過幾天就舉得起槍,打得了炮了,逃命的功夫也不錯,跑起來比很多人都要快。
小四咬牙,他勸自己千萬別被激了,可手上的功夫不由得加快了,小四自己也無奈了,“隊長,我也是爲了你好,腰上的傷不斷根,是會影響大事的。”
“隊長,你就聽話吧!要是傷了腰是會影響子嗣的,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黑子對雲佑傷了腰後還堅持每天處理事情的時候坐得直得像是一塊木板似的很不能理解。
“你們懂個屁,個人修養很重要!”雲佑也不是鐵打的,他當然知道疼,“你們能不能別拿子嗣的事說事!”雲佑對有些下屬拿着所謂的祖傳秘方討好他的情況很無語,不找女人不代表不是男人,雲佑一氣之下,也嚴禁自己的兵尋歡作樂,雖說不可能真得都禁了,但是現階段效果還是很顯著的,“真那麼嚴重?”這傷口好像更加疼了。
“本來沒什麼大事,可隊長你別再下場收拾新兵了,這種地方最怕傷上加傷。”小四看到雲佑怕了,面帶憂色得說,這再好的醫術也怕不配合的病患,再說他的醫術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
“隊長,來人了!”
“好,這就去接人去!”
小四看着瞬間沒了人影的隊長和黑子,臉色更加臭了。
“御雷發什麼愣,快走!”
“啊?哪裡又開打了?”小四扛起藥箱就走。
雲佑看着押進來的人,一張平日裡不苟言笑的臉,笑得比春花還燦爛,爆了句粗口,他可是爲了等這些人,等得頭髮都白了。
邊上一頭霧水的士兵們,看着隊長對着一對髒兮兮的老老少少的男人兩眼冒光的樣子,不由得打了個寒顫,心裡嘀咕,這隊長不會是好那口吧?這胃口也太怪異了。
“呵呵呵,把老曹頭給叫過來,讓他好好給這幾位新來的講講,他當初是怎麼逼着好漢落草爲寇的。”
小四倒是看出了些貓膩來,這幾位現在的模樣看起來悽慘,可那手腳上還算乾淨的皮膚告訴的小四,這幾位裡有幾位怕是從前有些身份的,小四扭頭看了隊長一眼,丫的,他跟得這人怎麼還幹拐賣人口的活計!小四心裡雖然腹議着,可還是盡職盡責的給這幾位新來的,把了把脈,當衆檢查了一□體,“都沒什麼大礙,就是有幾個受了驚,大多數都餓壞了。”
“幾天能恢復?一天夠不夠?”雲佑恨不得現在就開始給他們洗腦後,放到手下用起來,這些人以前都是爲韃子賣命,逃到上海租界裡,找門路出國,結果被展家兩兄弟盯上後,威逼利誘,上了手段拐到這裡的,要不是雲佑爲了樹立威信,差點兒剋制不住衝上去抱着這些個人才嚎幾嗓子,他們真是太可貴了。“那種身嬌體弱的,我可不收。”
“嗯,治不好的就放棄吧!”小四發現其中有一個挺文氣的小青年眼裡無神,怕他一時想不開自投死路,就想着激上一激,就配合着雲旭說道。
“好,哪個撐不下來的,我就寫信回上海,他的親眷也別照拂了,就看這人自己能不能不少胳膊不缺腿的逃難回去了。”
那些被掐住了七寸的人,一雙雙虎眼都瞪向了大放厥詞的雲佑,他們真是當初都瞎了眼了,才相信那個道貌岸然的展雲翔。
被瞪了的雲佑也不惱,撣了撣衣襬慢悠悠地說道:“安排到末等營,我們這兒不養吃白飯的。”哎,這種事情還真有些難爲了在上下屬關係上處理不太靈光的雲佑。
黑子則是更加關心物資,和孫秋寫來的報平安的信件,“怎麼了,小秋妹子寫啥了?”雲佑點了點物資後,嘆息了一聲,剛纔的人裡最好能扒拉出個搞軍需的,這一人身居多職,不利於練兵擴展。
“小秋妹子報平安,沒想到小秋妹子那麼能幹!”
“嗯,黑子,以後讓孫秋給你當媳婦好不?”
“隊長!”
“臉紅啥,說真的,孫秋挺不錯的,你小子就知足吧!”
“隊長,腰不好別久站了!孫秋是誰?啥時候改口叫黑子嫂?”
“蕭御雷,你欠揍是不?”黑子打走了小四後,扭頭八卦地問向雲佑:“隊長,老爺有沒有給您定下婚約?”
“啊?我不知道啊,可能有,可能沒有,畢竟我出來那麼久了!”雲佑對婚姻這種事挺淡漠的,要是爹孃真給他找了個,那也肯定是個各方面都挺合適的,那他也不會抗拒,娶誰不是娶啊!
黑子翻了個白眼,他對這種事也不是很在乎,但起碼腦子裡還有個影子,而且如今好像愈發清晰了,但二少這樣的,他嚴重懷疑腦子裡除了建功立業,帶着展家走向輝煌就沒有什麼其他的了。
“我寫信回去問問,要是爹孃給定了,我也好做一下安排,最好沒有,要是一不小心,別讓好好的姑娘做了寡婦。”
“呸……二少,別胡說了!”
“你知道的,這世道不太平!”雲佑眯了眯眼睛。
“孫秋給您相中了個好女孩子。”黑子岔開了話題。
“這信裡都寫得什麼亂七八糟的。”雲佑扯過信紙,掃了眼,和黑子對視一眼後,折了信紙打算回去好好研究一下,孫秋最擅長的就是用密碼傳話了。
……
現在桐城裡的人關心的不是慕白善堂這個可以佔便宜的地方爲什麼關了,而是把眼睛都放在了煥然一新的展家鏢局上,有些見識多的商人都知道這年頭鏢局的生意難做,畢竟外頭亂得很,雖然現在看上去是有利可圖,但等到太平了,鐵路、海運,郵政都通了,這鏢局必定是要沒落的,大夥兒心裡都掛滿了問號,覺得展祖望此舉肯定不像傳言裡討好婆娘那麼簡單,其中肯定有貓膩,要是能發財,他們都想要分一杯羹,效仿一下。
可當鏢局的招牌正式掛了起來,在看看鏢局開門後,各個人手裡拿着的傢伙,大家的臉色都有些不好看,這傢伙可都是要人命的,展家竟然堂而皇之得拿了出來,原本有些小心思的,當場就歇菜了,開始轉念去想,展祖望是打算收拾誰了。
不過其中喜滋滋得也有,人羣中本來要去待月樓的王老闆,摸了摸下巴,展家的本事也不錯,看來也不像傳言裡做正當生意的,要是找他們的接頭人談談,指不定開給他的好處比鄭仕達還要好的,在商言商,看來他要拜訪一下展家。
王老闆心裡這麼想,腳上的步子也不含糊,調轉了方向就往展家客棧去了,把自己手裡有筆可以長期合作的生意的事三言兩語的抖露給了展家客棧機敏的掌櫃,果不其然,他隨後遞得帖子展家接了。
展祖望親自招待了這位人面有些生的王老闆,雙方試圖的時候,展祖望對這個油滑的人戒心越來越濃,感覺到的王老闆並沒有退縮,他根本不相信展祖望會看着近在眼前的利益而不伸手。
“展老闆,廢話不多說了,我可以搞到現在最緊俏的‘人頭土’和‘馬蹄土’,那可都是從印度來的,背後沒人可弄不到啊!”
展祖望臉上不露,但心裡厭惡極了,擺弄軍火的展家算不上好人,可他們還沒有良知泯滅到去碰白麪兒這種斷子絕孫的玩意兒,可像王老闆這種人,不好應付,弄不好就結仇了,展祖望正想着要如何回絕的時候,王老闆又說了:“展老闆,這桐城裡,想接這筆生意的人不少,你可要好好考慮啊!”
展祖望看着王老闆眼裡的貪婪,報了一個對方肯定接受不了的價碼,雙方又你來我往了一番,展祖望都不鬆口,把對方的耐心都磨沒了,結局可想而知。
“跟上他!”展祖望對身邊的隨護吩咐道。
“是,老爺!”
這個王老闆可真是藝高人膽大,或是仗着背後撐腰的人有能耐,竟然就那麼大大咧咧得進了待月樓,甚至召妓後胡鬧了一番後,直接在待月樓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就叫來鄭仕達閉門談論了起來。
展祖望當天就守在家裡,聽着下面人的報告,聯想到蕭清羽最近辦的善堂,展祖望基本上把鄭仕達想要做的事給摸了個透,“把這些全都告知蘇老爺去,避着些人!”展祖望手指點了點桌子,蕭清羽?蕭家真是個不省心的,跟他那個在青城的老子一樣,躲着展家的大旗後還敢背地裡算計展家,就應該給他們一點兒教訓。
……
青城蕭家
“老爺,有清羽的消息嗎?”
蕭汝章默不作聲,他收到的一條條的消息都讓他吐血三升,這個孽子用從家裡卷出去的貨款,當了回散財童子,現在錢都散光了,又把臉丟到桐城去了,還好展家的那個女兒也不遑多讓,讓蕭汝章的臉面還沒太過難看。此時消息還不太靈光的蕭汝章還不知道自己兒子正打算開一家和慕白善堂比肩的清雲善堂,要是知道了,蕭汝章非得自己跑去桐城抓人不可。
蕭夫人已經被蕭汝章冷落很久了,在蕭汝章眼裡,要不是蕭夫人給蕭清羽打掩護,他哪裡有本事捲了那麼大筆錢亂跑,害得他一時資金鍊癱瘓,只能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在別的地方找補回來,也不知道這事蓋不蓋得住。
“老爺!”
蕭汝章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派去桐城抓人的夥計都頂着一張張腫得像是豬頭的臉跑了回來,“人呢?不是讓你們抓不到人就不準回來嗎?”
“老爺,三少不願意回來,還使人攆了我們!”
“不會的,一定是你們沒找到我的清羽,故意編了這麼一套說辭!”蕭夫人對他們的話是一句也不相信。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蕭汝章也不信,清羽身邊會有打手。
“是桐城的鄭家百般阻撓才讓我們請不回三少,我們真是盡了力了!”
“鄭仕達!”蕭汝章對鄭家的背景不是太瞭解,可也知道那不是個善茬,“打點行裝!我要親自去桐城看看!”
“老爺,老爺,店裡出事了!”
“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