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閆離陸上
炙熱的火焰讓視線都開始扭曲,看着前方漫無邊際的火海,聽着韃子瀕死之際歇斯底里的吼叫,北寨牆衆士卒卻無擊敗強敵劫後餘生的歡慶,臉上反而浮現出一種莫名的恐懼。
敵我交戰刀兵相向,殺死對方或者是被對方砍殺,對這些邊軍漢子而言如同家常便飯已習以爲常,可這幾千人活活燒死所帶來視覺與聽覺上的震撼、衝擊,是他們一時間所難以接受的。
火,對於韃子而言,非常矛盾,既發自內心的懼怕又充斥着難以言述的崇拜,特別是遊牧民族依賴草場而生,火於他們而言,豈止是災難,那是噩夢,所以,韃子爲了戰事的勝利可以不擇手段,但,這個手段絕對是剔除了火的存在。
凡事皆一體兩面,火即是韃子的神靈,也是心中的惡魔,而造就這片火海的上官陸儼然已經成爲韃子眼中惡魔的化身。
撤、跑、逃!
這是所有幸存下來韃子的唯一念想,畢竟遠離惡魔便代表着生的可能性,所謂部落的尊嚴、所謂無敵騎兵的榮耀、所謂無比虔誠的信仰,在這一刻,統統煙消雲散,有的,只是生命本能的求生慾望。
“韃子撤了、韃子撤了!”
“江旗總,韃子撤了!”
火勢漸漸消減,韃子四散奔逃的身影總算是讓知所胡賀宇想起自己的處境與職責,用他那驚懼未散復又掛着不可思議的眼神,激動到語無倫次的語調高聲呼喊。
面對神情複雜的知所,上官陸點頭示意並不言語。
隨着知所胡賀宇聲聲疾呼,血狼北寨牆上的軍卒總算是回過魂來,從驚懼到劫後餘生的喜悅,當然,還有看到韃子落荒而逃不戰而潰的震驚與興奮。
“傳令,擊鼓出擊。”
知所胡賀宇作爲幾十年的老邊軍,調整好心神後,自然知道該做什麼且熟捻無比,韃子紛亂潰散,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時機。
“嗵、嗵、嗵”
鼓聲震耳欲聾,聽得人熱血沸騰,三通鼓響,血狼所全寨出擊。
“殺!”
上官陸手提五神雙刃槍、腰跨龍馬親率血狼五十騎,自北門殺向韃子營地。
“死!”
上官陸非常清楚,韃子所有的勇武與膽氣早已隨着那片火海而消失,此刻的韃子已無任何戰意可言,但事無絕對,韃子善戰且威名赫赫,而且周遭韃子游騎的兵力依舊勝於血狼,膽氣會因火海而消失,同樣也會在敵血中涅槃重生,唯有以無敵之姿殺得韃子膽寒心防完全失守再無反抗之念,纔是真正的勝利。
五神雙刃槍在上官陸手中猶如奔雷,呼嘯而過便是韃子人頭落地,鮮血自槍尖緩緩滴落,卻始終帶不走濃烈的殺意。
“弟兄們,殺。”
上官陸以他遠超對方的實力與戰意徹底碾壓任何膽敢反抗的韃子,身後的五十騎卻是異常順利的宰殺韃子,化身屠夫,戰場上的屠夫,頃刻間韃子一支遊騎便遭滅殺。
上官陸勇武與悍勇,徹底讓這些三三兩兩的遊騎失去抗衡的勇氣,紛紛猛烈拍打胯下戰馬,逃離這片惡魔之地。
看到韃子游騎紛紛撤離,上官陸並未追擊,直線向北,目標非常明確,北方韃子營地。
儘管上官陸的反應與速度已經足夠快了,但還是晚了一步,當他帶領五十騎趕到韃子營地時,已然是一座空營,營地內僅存的韃子早已逃離,看着營地內諸多馬匹、盔甲、牛羊牲畜等,上官陸當即下令快馬向軍寨傳信,他自己則親自看守這些寶貝兒。
五羊關,都督府。
“都督,京城禮部的文書,是有關上官陸的,職下特取來,請都督定奪。”五羊關都督府文典白梵在都督軍廳外道。
“進來,白文典,你確認沒有弄錯嗎?上官陸不過就是一介學子,禮部怎會發文書到軍關呢?”五羊關都督靖王朱狄感到很是奇怪。
“都督,確是上官陸的文書,是敕上官陸六品雲騎尉勳位的文書。”白梵將公文文書遞給朱狄,還有禮部儀制司、四殿兩閣六學士大印的敕勳文正,待朱狄看完才又輕聲說道,“上官陸乃是今年較校的天傑。”說完就靜立在旁。
“雲騎尉六品勳,就算是血狼所那個邪頭也沒有勳位呢吧,這就好看了嘍。”朱狄輕笑着說道。
“都督,血狼所因曹郡府的軍令深入韃子腹地,現在青狼爲了得到灰熊的青壯,勢必會······”白梵欲言又止,看着朱狄也就不再言語。
“無妨,邊軍本就是烈火鍊鋼,活下來纔有資格稱之爲五羊卒,行了,我知道了,待幾日血狼例行公文文書到了,再做定奪。”朱狄說完就看着殿閣敕勳文正,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邊關,血狼所。
大戰已經過去三日,韃子敗走,就連此前一直遊曳在軍寨周遭的遊騎也消失不見,血狼所寨是難得的清淨。
知所胡賀宇、監事潘威盛,包括上官陸在內的四位旗總,齊聚軍議廳。
所正邪頭因箭傷而身中劇毒昏迷不醒,儘管有醫卒精心調配湯藥進行醫治,不過是暫時壓制毒性治標不治本維持一時罷了,血狼一應軍機要務則由知所胡賀宇暫理,此番胡賀宇召集衆人于軍議廳,便是商議血狼寨防務。
待一切商議完畢,潘監看向愁眉不展的胡知所輕聲問道:“胡頭,邪頭的軍功應該夠了吧,是不是可以離開五羊進入軍關了啊。”
“邪頭軍功多少,還是問問玲瓏吧,畢竟他是血狼典務,軍功統計上報都是他的事,他應該清楚。”胡知所想了想搖頭道。
沒一會兒,前去詢問武典的士卒回報,說是邪頭軍功還少一百四十左右,具體的武典也需要查看軍功文書。
廳內幾人聽完,目光瞬間直勾勾的看向上官陸,像極了那草場上久不進食的狼羣,上官陸卻被看的有些莫名其妙不知所以。
“哎,江旗總剛到邊軍,怎麼會知道我邊軍有這規矩啊,哈哈!”胡知所拍了拍自己大腿,看着上官陸那一臉迷糊的樣子,哈哈大笑,似乎看到上官陸吃癟對他而言是一件非常值得開心的事情。
“江旗總,大家看你是希望你可以幫幫邪頭,邪頭軍功已經有八百多了,還差一百四十左右就可以憑藉軍功擢升到五羊軍關的軍職,軍關的軍醫水準遠高於我們的醫卒,邪頭自然也就能得到救治。”胡賀宇解釋之後便不再看上官陸,低下頭也不知想些什麼。
同時,廳內潘監以及其他三位旗總的目光紛紛轉投他處。
上官陸這才明白方纔幾人的眼神爲何那般怪異,軍功統計上報極其嚴格周密,一旦造冊絕無更改可能,而現在血狼唯一擁有大量軍功的只有自己那場火攻韃子的軍功了,因爲它需要典房軍吏於火海中一一詳查覈實,所以尚未登記造冊。
此刻的上官陸面臨兩難的抉擇,倚仗軍功返回軍關,對他而言同樣非比尋常,因爲心上人的父親,他未來的老泰山就在軍關,只有回到軍關在那個人的身邊,上官陸纔算是履行對心上人的承諾。
另一邊,邪頭身染劇毒危在旦夕,而軍關可能是他唯一的希望,且邪頭爲血狼所正多年深得人心,上官陸不得不慎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