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父親的名字

然後男人閉上了眼睛,手中的嬰兒憑空消失,上百隻以逸待勞的雪狼突然每一隻體內都爆出大量冰刺,身體僵化。數百張神奇地癒合了破口的狼皮被一雙無形的手剝下、冰凍、變幹,然後疊放至男人僅存的馬車上。隨後一粒丹藥穿過巨大馬車的木窗,隨後傳出產婆的驚叫。

“你可以讓你的馬慢慢拉,我打了一道禁制,你的妻子到了雪狐城內纔會醒來。”空中的聲音像是非常愉悅。

男人跨上雙馬馬車,用力揚鞭抽打兩匹好馬,馬車飛快前進,激起大量的雪粒,在雪地上留下深深的轍跡,消失在九尾雪狐的記憶範圍內。

萱影的眼睛有些溼潤,她知道雪狐城林家,那是一個還算有命的皮毛生意的商業家庭,以經常行善聞名。大概是五十年前,林家家主林齊病故,有衆多凡人前去弔唁。

那時她是單純無邪的雪女,那時她從林家的上空掠過,看了看水晶棺材中枯瘦的林齊,感慨了一句生命的短暫,便匆匆離去。現在想來,林齊是不是希望女兒能看到自己的屍體,才把棺材做成透明色澤呢?

萱影黯然,轉身竄向深山:“是因爲愛,你要記住,是因爲愛。”這話在她耳邊縈繞,久久不絕。若不是依賴九尾雪狐的記憶,萱影無法知道父親的容顏,可她記住了愛,因爲愛,這世界纔會有那麼多悲歡離合,與人性的超越。只有愛,才能讓人有勇氣地放下自己。

“醒過來……醒過來。”

“這世界很危險,你應該立刻醒來……立刻醒來,然後消滅所有貪婪的生命……消滅所有貪婪的生命。”

類似蜂鳴般的聲響不斷從識海中心傳向千瀧各個身體部位,一種非常尖利的聲音,總會重複喊出那麼幾個重要的詞句。從第一次在龍骨島殘餘陣法能量形成的漩渦中出現,這樣的聲音似乎已經沉寂了好幾天,直到今天,猶如被春雨刺激的種子,開始不可抑制地爆發,聲音持續不斷,越來越快,彷彿某種有實質的生命,試圖佔據他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千瀧的身體不斷升溫,整個人詭異地彈起,雙手完成鷹爪的樣子,準確無誤地鎖緊了兩根琵琶骨,隨後痛苦的叫聲傳出,他感覺腹部被人用力踹了一腳,整個人倒飛出去,將牆穿破,然後撞在巨大的樹幹上,佈滿硬質疙瘩的粗厚樹皮颳得千瀧脊背生疼,溫暖的光芒透過眼皮刺入他的瞳孔,那種充滿渴望與魅惑的聲音如雨停雲開,消失無蹤。

然後千瀧睜開眼,發現上衣被人脫去了,只剩下一條褲子,胸口還有一個不明顯的小洞,很深,很圓,像是銀針一類的東西造成的,也不知道受何種東西影響,這個小洞居然沒有絲毫癒合的跡象。千瀧檢查了一下自己身體內外,不禁駭然失色,在他的識海中心,鳳凰傳承源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個猩紅的魂臺。

那魂臺非常異常,似乎排拒所有的東西,就連千瀧的神識也進不去,猩紅光芒下隱約有某些黑色、白色的東西在遊走,成千上萬,好像在進行一項非常浩大的工程,其間還有傳承源特有的明黃光芒,不過非常不明顯。猩紅魂臺雖然是人形的,卻沒有五官、頭髮,整個頭看上去就是一個放大的雞蛋,下尖上圓。它靜靜地霸佔着識海中心,不讓千瀧的神識有半分進入的機會,也沒有任何動靜,彷彿死了一般。

千瀧的瞳孔緊縮,面色冷峻。傳承源中朱雀圖案裡有關修行的記憶說得非常清楚,魂臺是分散於全身各處的三魂七魄在自身修行的力量的牽引下,通過特定的運轉方式才能形成的,形成魂臺以後,魂魄就完全聚集在魂臺中,可以得到很好的保護,同時對身體的掌控能力也將上升非常多,在特殊情況,魂臺可以拋棄肉身逃走,只要魂臺破碎前能尋得新的可寄生肉體,就相當於完成了一次重生。

可眼下的情況明顯不符合傳統的認知,這個魂臺會抗拒千瀧的感應,像一塊敲不出任何痕跡的石頭,魂臺內部也不存在千瀧自己的魂魄。倚仗強大的神識,千瀧能感覺到自身的靈魂依舊是以分散的形態處在身體的一些重要部位中,沒有聚集起來。那這個魂臺是誰的?爲什麼不會引起身體的排斥反應?爲什麼和奪舍有那麼多的不同之處?

現實沒給千瀧更多的思考時間,衆多巨大的藤蔓突然從四處象蛇般扭來,交錯纏繞,形成一個空疏的半球形藤網,空隙間流動着一種紫色的液體,漂亮多於詭異,給千瀧以奇幻而華貴的感覺。

千瀧運轉體內的混沌之力,形成一個圓球,圓球上佈滿鋒利的刀片,在藤網間旋飛轉動,將紫色液體間的巨藤一一割破,嫩綠色的液體從中落下,有些濺射在千瀧赤着的胸膛上,卻沒有產生任何腐蝕作用,皮膚也沒有中毒反應。千瀧不由得放鬆了對藤蔓的警惕,整個純粹由混沌之力形成的球體被控制着全力飛行,非常迅速地切碎了所有藤條。碎藤“噗噗”墜落,只留下身份不明的紫色液體呈塊狀流動,在每一塊之間的縫隙被填滿之前,千瀧引爆化爲長滿刀刺的球形混沌之力,炸開一個巨大的空洞,瞬間搶衝出去。

千瀧放開神識,發現身周並不是想象中的天羅地網,而是除身後有一個穿黑色長衣的男人之外,就再也沒有其他人。那黑衣男人也不追,只是靜靜地看着,眼中帶着一絲不明所以的笑。正驚訝中,千瀧突然覺得整個腹部變得僵硬了,遊走於經脈中的混沌之力也遭到堵塞,整個人頓時失衡,一腳沒踏穩,竟然直接從空中落下,臉朝下砸在了地上。千瀧快速從地上爬起,臉刷的飛紅,有害羞也有惱怒,不過他的身體已經足夠強悍,這樣一摔完全造不成任何傷害,頂多讓臉和上半身多了些草葉和細泥。他將混沌之力運出,在身體表面遊走一遍,立刻就變得纖塵不染。然後他發現了三件事情:一是腹部很多細微血管都僵化了,裡面的血液如同石頭般堵住了血管內通道,進而影響了大半個身體的血液循環;二是他體內的混沌之力已經揮霍一空,沒有機會逃遠;三是融合在骨血皮肉中的夢魘石消失不見了,而猩紅的魂臺,與夢魘石的氣息極度相似,卻絲毫不對千瀧的召喚產生反應。

不到十米外的黑衣男人看到這一幕,臉上的笑容更加明媚了,這給他年輕的面孔平添了幾分帥氣,像是高貴的仙人,卻看得千瀧很是惱火。

黑衣男人輕輕擡起右腳跨出一步,然後消失,再次出現時便已落在千瀧面前。他比千瀧要高一些,接近兩米,所以不管千瀧心裡有多少的不情願,還是要仰視眼前的黑衣人。

“看來月神大人說得很對,你確實非常缺乏冷靜和天賦,簡直和白癡沒什麼兩樣。”黑衣男人有些挑逗地用左手中指托起千瀧的下巴:“長得倒是還不錯,可惜這世界長得好看的修行者太多了,實力強悍才能成爲王者,實力太差,就只能成爲玩物了,哈哈。”

千瀧的臉由紅轉白,怒火中燒,大喊道:“放開你的狗爪子!”右手一拳打在黑衣男人的胸口,卻如同打在海面上一般,微微陷下去,又被更大的力量彈回。千瀧想把手縮回,卻被黑衣男人的右手輕巧地抓住,如被機關卡住,絲毫動彈不得。千瀧又自然而然地擡起左手撥開那輕佻的中指,卻如同碰在了石壁上一般,用盡全力也移不開半分,反倒是他的下巴偏轉的時候,左手會被黑衣男人的中指帶着一起移動。

“我叫你調戲老子!”千瀧突然緊緊抓住黑衣男人的雙手,雙腳先後擡起朝他的下邊踹去。千瀧緊握住的雙手突然像蛇一般滑落,黑衣男人飛快退開,退得不遠,只有三米,待到千瀧身體失衡下落的時候,他又突然出現,右腿單膝壓在千瀧的腹部和兩腿之前,併發力壓下,讓千瀧面色通紅地落在了地上。

“哈哈,真有意思,你居然還害臊!”

千瀧臉色漲紅,雙拳不斷揮舞着朝黑衣男人的胯下下黑手,卻每次都被黑衣男人用非常玩世不恭的動作擋下,數十次出拳後,他無比沮喪,下邊又難受之極,不由得喊道:“我就是死,也不要被你這樣的變態……”最後兩個字,他還是沒有喊出口。

“呵呵,被我這樣的變態什麼?怎麼不說下去?”黑衣男人臉上的笑容微收,擡起不算壓得多緊的右膝,蹲在不再反抗的千瀧身旁,聲音更嚴肅一些地說:“像你這樣子的人,在遇到危險時不懂得合理運用一切能夠利用的力量,冷不防就把靈力給用光了,是沒有多少機會在實戰中活下去的。遇到危險要冷靜,不要被對手左右情緒,努力尋找一切可以尋找的破綻,這是非常重要的素質。而你卻全然無知,你說你不是白癡是什麼?就你這樣,在現在的雷音大地上自保都成問題,怎麼去實現你父母的遺願?怎麼去保護你想要保護的人?”

“我父母沒有遺願,我也沒有要保護的人!”千瀧的臉色稍微好看了些,胸膛不再劇烈起伏,不過說話的語氣仍然充滿敵意。

“第一,說氣話是非常愚蠢的行爲;第二,順着對手的思路回答對手的問題是更加愚蠢的行爲。”

黑衣男人的話,讓千瀧怒極反笑,心中突然流露出一股酸楚,整個人反而冷靜下來,問道:“你是誰?爲什麼要教我這些?”

黑衣男人沒有回答千瀧的問題,而是把手貼在千瀧腹部,微微感知了一下,語氣略帶驚訝的說:“沒想到凝血藤露的藥效這麼好,居然堵了你身體裡這麼多血管,看樣子得快點給你解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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