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落並沒有急着答應夏母的請求,沉思片刻後問道:“夫人能否告知,應將夏銘送往何處?”
“洛川,百靈之地!”夏母張嘴吐出了幾個字。
“洛川?”
“不錯!是洛川!”夏母再一次確認道。
顏落皺了皺眉,洛川他是知道的,曾經他聽六師兄提到過,只是具體的方位不太清楚。
沉思片刻顏落擡頭問道:“夫人,我不知是何原因能夠讓你對我這第一次見面的人這麼信任,也不知是何原因能夠讓你無法去幫助自己的女兒轉而換做一個陌生人來做這件事,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告知爲什麼會選擇我嗎?”
聽到顏落的詢問後,夏母起身看向落日森林的方向,沉默良久緩緩說道:“先生應該知道妾身不是此村之人,當時選擇來此也是迫不得已,因爲縱觀各地,唯有蒼山纔是妾身的不二選擇,可是蒼山的規矩,妾身的條件達不到而無法進去,所以只能退而求其次來這裡,畢竟這裡與蒼山有着莫大的關聯。”
說到這裡夏母回頭看向了自家的房屋然後柔聲說道:“當時妾身已懷了姳兒,姳兒的父親則早已戰死在被人所設的禍亂之局中,而妾身也被仇家追殺,所以只能到此地躲避殺身之禍。”
“嗯?夏姳的父親不是……”顏落聽到這裡後疑惑地問道。
“先生說的可是去森林深處採藥而亡的夏墩禾?不錯,在村內人看來,他的確是夏姳的父親,包括夏姳也認爲如此,可實際上他只是當時護送妾身的一名護衛,來到這裡後不得不暫時以夫妻名義生活,爲的是避免徒增疑問。”夏母聽到顏落的疑問後便知道村長應該是說了她們一家的情況,所以給顏落解釋說道。
“他曾經是妾身丈夫手下的一名悍將,稱得上是忠心耿耿,在來這裡之前爲了保護妾身,中了奸人的詭計導致經脈斷裂,從而元氣消散,一身修爲也毀於一旦,但好在常年隨妾身丈夫征戰,一身武藝卻從未丟失,所以到這裡後最起碼能夠保障日常的生活。”說到這裡夏母雙目透露着一種感激之情,但隨即被仇恨完全代替。
待到夏母冷靜下來後又繼續說道:“妾身來此之後就發現身體內已經被下毒,目的是不讓姳兒來到這世上,但萬幸的是姳兒沒有任何事,反而妾身卻在生下姳兒幾年後身體機能急劇下降,險些喪命。如果不是妾身的那名護衛捨命爲妾身從森林深處找來緩解的草藥,或許妾身在幾年前就身死道消了。”
“這幾年妾身一直在等,等一位能夠託付姳兒的人。好在上天有憐憫之心,讓妾身能夠在今天遇到先生,如若先生能夠幫助,那麼妾身也就在無牽掛了。”說完這些話後夏母重新坐到了石墩上看着顏落。
“看來也是一位可憐之人。”此時顏落的內心中暗暗的想到。
聽完這些話後,顏落想了一會兒說道:“感謝夫人的告知,我大概清楚了,不過此事能否容我考慮一二,之後再給夫人答覆?”
夏母聽聞此話後,內心中明顯的鬆了一口氣,只要沒有被直接拒絕,那麼這事就還有希望,微微點了點頭說道:“那妾身就靜候先生的答覆,如此妾身就先不打擾先生了,先生也早做休息!”
說完便道了個萬福然後告退而去,顏落回禮目送夏母離開便又回到了石墩上看着漫天星空沉思,但是內心卻思緒萬千。
顏落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按照這位夫人的話來說,她的仇家處心積慮迫害她們一家的性命,目的就是爲了斬草除根。他相信作爲如此心狠手辣之輩,在策劃了這麼久的毒殺事件後,如果沒見到死者的屍體的話那肯定是不會罷休的,再加上剛纔聊天的內容讓顏落知道夏家必定不是普通的練武世家,而是修士一族。那麼自己接了此承諾,如果路上有驚無險安全送到後還好說,但假如正好遇到尋找他們的仇家而葬送了夏姳的性命,那這就算自己違背承諾了,真若是這樣那該當如何是好?
“頭疼啊!”顏落使勁揉搓着自己的腦袋,苦笑的叫了一句。
“算了,明天先去祠堂一趟,到時候再決定,實在不行帶夏銘去一趟蒼山問問師兄們再說吧!”想了半天沒想通的顏落決定把這個問題拋給師兄們去解決。
隨即便起身走回了房間,在牀上坐定,緩慢的吸收着四周的元氣。
天微微亮,伴隨着那一抹紫氣吸入魂冕後,今日的修煉便暫時停下來,而外面鳥聲四起,村民也已經陸陸續續的起來忙碌了,夏母起來後做了荷包蛋當作早餐,待到顏落出去後發現夏銘已經坐在椅子上吃着早餐,但是眼睛卻悄悄的看着自己的房間門口。
“早呀!夏銘!”
“啊...早.....你也快來吃,我...我孃親也給你做了早餐,不快點吃的話就涼了。”被突然出來的顏落看了個正着,夏銘心裡一慌然後像一隻受驚的小鹿一樣低下了頭緊張的回答。
“腳還疼嗎?”顏落吃着荷包蛋隨意的問了句。
“不...不疼了!”夏姳低着頭小聲的回道。
吃完後,顏落幫着夏銘把餐具收拾到廚房裡,想着夏姳腳受傷了,就主動幫忙洗碗,但是被夏銘紅着臉給推出來了,所以無奈的聳了聳肩就放棄了,之後向夏母打了一聲招呼後就從房間出去了,而夏母在旁邊看着自家女兒那慌張的神情後若有所思的笑了笑。
出門後看到村內還是一如昨日的熱鬧,小一點的鼻涕娃在奔跑玩耍,大一點的孩子跟隨父親在空地上喊聲震天的練武,婦女們忙着洗漱張羅着早餐,幾名年齡大的老頭老太太在王阿婆的帶領下,拿着小板凳和瓜子在朝陽處起勁的聊着天。
而在院外,顏落看到了的那個阿越正站在房屋不遠處,好像是在等待自己。
阿越看到顏落出來後,快步走過來說道:“先生早!我爺爺請您去一趟祠堂。”
顏落點了點頭便跟着阿越朝着祠堂走去,很快就來到了祠堂,這才發現村長此時早已在祠堂外站着,看着那棵楓樹。
來到村長面前後,阿越輕聲的說道:“爺爺,先生到了!”說完便站在了一旁。
“來了呀,昨晚休息的還可以吧?”村長轉身看向了顏落笑呵呵的問道。
“嗯,挺好的。”顏落點了點頭回答。
“既然這樣,那就有請小先生進去祠堂吧!”說完這話後村長便側身讓開了那條通往祠堂的路。
此時顏落並沒有立馬進去,而是看向了祠堂大門,發現那古樸的大門之上青苔佈滿,傷痕累累,看樣子已有些年頭了,想了想後便嘆了一口氣然後後問道:“村長,你們……”
因爲在來祠堂的路上顏落就發現,那些村民看似是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所有人都在悄悄的看他,所有人看似和往常無異,但是心神卻不定,所以想問問如果自己進了祠堂後,那麼對這些人來說是意味着什麼。
“我們只是等了很久,沒有其他的意思,就是心中有點放不下,只想親眼看着這一刻罷了!你放心進去吧!”村長好似知道顏落要問什麼所以出言解釋道。
顏落點了點頭,他明白,這羣人曾經犯下了無法彌補的錯,或許是良心上無法安定而已。
所以不再說什麼,便一步一步朝着祠堂走去,當雙手碰上大門的那一刻,魂冕無故自顯,突兀的出現在了臉上。此時面具上面的金色圓點已經佔據了整個額頭,但是卻不像師兄們那樣有神獸刻畫。
而當村長看到那副面具的瞬間,雙眼精光突現,渾身顫抖。再顏落進去的那一刻好似瞬間被抽空了所有的精氣神一般,直接向後倒去,好在阿越眼疾手快,立馬從後面抱住了村長,以至於沒有跌倒,但是靜聽之下會發現這位老人的嘴裡面緩緩念道:“等了到,終於等到了,吾等使命已然完成,那麼接下來,是不是該到你們償還的時候了?”
感受到村長的狀況後顏落只是停頓了一下,但是沒有說什麼隨即便跨步進了祠堂,在關上門的那一刻他根本沒有發現,此時在村子的所有人集體停下了手中的活計,孩子不在玩耍,婦人掩面而坐,老人不再聊天,練武的不再呼喊,更有甚者開始大哭起來,沒有人去安慰周圍的人,因爲每個人都在發泄與痛哭,整個村子陷入了莫名的悲痛之中。
此時房間里正在繡花的夏母,在顏落進去祠堂的那一刻,突然起身來到了夏姳身後,輕輕一點夏姳的後背,只見夏姳就身體一軟便倒在了夏母的懷裡,夏母隨即將女兒抱在了牀上蓋好被子走出了房門。
感受着這滿村的悲憤之情,夏母輕輕閉上了雙眼,嘴裡喃喃念道:“哭吧...哭吧,你們揹負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但卻依然在堅守着自己的誓言,永不言棄的漫漫征途,經歷無數的風雲變幻,曾走過星空百路,也踏過枯骨萬里。一個世紀的終結,刻滿了血與淚的印記,現在的你們已經贖回了屬於你們的自由,而這一刻必將載入史冊,莫不敢忘!”
說完此話後夏母雙眼緩緩流下了淚水,繼而轉頭看向西邊的方向又道:“往日神聖的車輪再一次啓動,這條線已將夏銘的命運改變,而我就想知道所謂無敵的你們做好被覆滅的準備了嗎?”
而這一切顏落全然不知,或許這一次顏落他自己都沒有想到,他所謂的明白卻是錯的。
此時的顏落在走進祠堂的瞬間,周圍的環境徒然一變,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無邊空間,而整個空間卻是定格在那黃昏時刻。
顏落四處張望,無邊無際高聳入雲的金黃色樹木,給這片天空映襯出了一幅畫卷,無窮無盡漫天飛舞的蝴蝶,給這片世界增加了靈動,溪水緩緩流動,楓葉隨風而落,一種安逸和舒適是這片世界最好的詮釋。
“咯咯咯……”就在這時一道充滿靈氣帶着一絲空靈的笑聲突然響起。
“你是誰?”顏落擡頭問去,但是卻沒人回答。
許久,一聲輕微的嘆息響徹天空,帶着一點傷感帶着一絲落寞慢慢的說道:“我來過!我不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