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天快黑了,林縣令過來請示:“世子爺,您的住處已經備好了,是不是先去歇息?”
爲了將功折罪,林縣令可是下了血本。一聽說李聞要來,先找鄉紳借了個園子,費心整理了好幾天。隨後請來本地最好的大廚,備好最頂級的食材,就等李聞一到大展身手。
誰知道徐家鬧了這麼一出,差點把他嚇出病來。
不過沒關係,說不定世子爺被徐家這麼一搞,再看他接待得殷勤,更加滿意了呢?
林縣令滿臉堆笑,期盼地看着。
然而李聞猶豫了。他出門的消息先一步送到縣衙,也就是讓林縣令安排食宿的意思。可事到臨頭,他又覺得不妥。
徐家這麼做是什麼意思?還有那位燕二公子,爲何會與徐家同行?
這個問題,他剛纔問了,燕凌隨口答:“想來東江遊玩一番,見見世面,正好徐兄要帶兩位妹妹去江都,就一起啦!”
這理由聽起來真是隨意,李聞可不敢當真。
要說東江和南源聯姻,最在意的莫過於兩個人,一個是江北都督蔣奕,另一個便是昭國公。
這位燕二公子不在潼陽呆着,反倒跟着徐家車隊東跑西跑,說是偶遇誰信啊!
難不成,昭國公知道他們兩家有意聯姻,特意叫兒子過來攪和了?南源連接東西,貫通南北,本就是兵家要地,如今徐氏又得了雍城,實力大漲,他定然也想把徐煥拉攏過去吧?燕二公子可還沒有訂親,莫非……
李聞一個激靈,心裡有了主意,對林縣令道:“不用麻煩了,這客棧挺大的,我們就住這裡吧!”
林縣令一愣:“世子爺……”
李聞已經決定了,轉頭問徐澤:“徐兄,這裡還有房間嗎?”
他都問了,沒有也得有啊!徐澤回道:“客棧簡陋,李世子不嫌棄的話,我這就叫人收拾出來。”
李聞笑道:“那就多謝了。”
林縣令急了,忙道:“世子爺,臣已經準備好洗塵宴了……”
李聞還沒說話,剛好走過來的燕凌順口接了一句:“那就送過來啊!”
林縣令不想送,那些可都是他精挑細選的頂級食材,送過來豈不是白白叫徐家吃了?
可他不樂意也不行,李聞點了頭:“有勞了。”
林縣令無可奈何,只得應了聲是,委委屈屈地走了。
爲了接待世子爺,他可忙了好幾天呢,現在都白費了。都怪徐家,搞這麼多事!
徐家帶了那麼多護衛,客棧裡當然住不下。不過因爲那天遇襲的緣故,在外頭紮了營帳,以防再出同樣的事。剩下的擠一擠,倒也能騰出五六個房間。
徐吟透過窗戶看李聞進了房,說道:“姐姐,李世子住下來了呢!”
正在拆頭髮的徐思停了下,納悶極了:“他這是幹什麼?又不是沒地方住。”
徐吟轉回來,目光在姐姐的臉上轉了一圈,語氣促狹:“說不準,見到姐姐不想離開了呢!”
這是什麼話?徐思瞪了她一眼:“胡說什麼呢?少貧嘴!”
徐吟嘻嘻一笑,脫了鞋坐到姐姐身邊,才說了正經話:“這是瞧見了燕二公子,不放心離開吧?”
徐思蹙眉想了想,問她:“阿吟,你不是故意的吧?”
“什麼?”
“這門婚事不是一定要成,但如果昭國公府下場,東江就勢在必得了。”
徐吟搖頭:“當然不是了。”
可徐思越想越是,不禁着急:“阿吟!你可別玩過頭了,萬一鬧大了,到時候不行也得行。”
徐吟笑着安撫她:“姐姐,你就放心吧,留下李世子,有別的用處。”
……
林縣令送了席面過來,洗塵宴吃得賓主盡歡。
徐澤脾氣好,人又老實,極好相處。燕凌雖然跳脫,但是個內秀的,無論李聞說什麼都接得上來。
宴至中途,徐思叫人送了酒來,說是南源特有的佳釀。徐吟還親自過來向他道歉,態度頗爲誠懇。
李聞在心裡笑了下。這位徐三小姐,雖然驕橫了些,倒是聽姐姐的話。
這般想着,他不由往樓上瞥過去一眼。
這樣當然看不到徐思,只有燈光柔和地從窗口透了出來。
徐吟道完歉就回去了,燕凌大概酒量不大好,喝了幾杯就犯困,被小廝拖回了房間。
大堂只剩下徐澤與李聞兩人。
徐澤喝了幾杯,也有幾分醉態,說話大膽多了,拉着李聞道:“李世子,來之前我可不服氣。大伯說你文武雙全,性情仁善,是人中龍鳳,這事要是能成,大妹終身就有靠了。我覺得他想太好了,哪能每回都遇到這麼優秀的人?可是見到你,我發現大伯說的沒錯。被那麼多弓箭手圍着,你居然一點也不怕,這膽色,我自愧不如。”
說着,他舉起酒自罰了一杯。
李聞留意到他的用詞。“每回都遇到”,所以除了他還有誰?燕二公子嗎?這麼說起來,那位徐刺史對燕凌也很滿意了。
心裡這麼想着,他笑着回道:“徐大人真是過獎了,兩位徐小姐纔是名不虛傳。三小姐活潑,大小姐嫺雅,我竟不知誰家千金比得上。”
這聽着像是客套話,然而徐澤是個老實人,當下大喜,拉着他的手說心裡話:“我這兩個妹妹,可真是被名聲拖累了。外人說什麼徐氏雙姝,聽着像是讚美,可這話說多了,別人還以爲她們空有美貌。要我說,美貌算什麼?她們的優點可多了。就說我大妹,她可聰明瞭,小時候一起上學,我答不上先生的題,她看一眼就知道。還有啊,我大伯母早逝,祖母一心禮佛,我母親又不好管到大伯房裡,那些庶務都是大妹打理的,從來沒出過差錯……”
李聞認真聽着,時不時附和,對徐思極爲欣賞的樣子。
廚房裡,剛送完菜的男僕對老闆道:“你聽到了?事情不妙,我們得趕緊送信回去。”
老闆眉頭皺得緊緊的,說道:“不太好,這會兒要是露了形跡,會連累上頭。”
“都這樣了,還說什麼連累?”男僕不以爲然,“你沒見他們彼此很中意嗎?再不上報,都要交換信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