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鄭鴻逵就帶着鄭成功過來,當然現在他叫鄭森,二十歲的鄭森可是很崇拜陳子強的,沒大他幾歲,就把韃子打的龜縮回遼東,就是平定西北也有他的一份功勞。
這對武將家族出來的年輕人來說,是巨大的吸引力,即使他現在讀書考科舉,但血脈裡還是嚮往着沙場秋點兵的氣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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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梅村見到他之後相當滿意,這年輕人一看就正氣凜然,不像虛僞的人,說話條理清楚,彬彬有禮的,剛強中帶着文人的儒雅。
“你就是鄭森吧,聽說今年該滿二十了,可有表字?”
吳梅村溫和地問道,他其實知道鄭森字明儼,就連他的小名福鬆也知道,這是藉故搭話,好更好的交流而已,畢竟之前兩人沒有交集。
鄭森恭敬地作揖道:“回吳大人的話,晚生八月份的生辰,半年後就該行冠禮了,六年前童生試時,先生說既要科考就當取字,故而取了個明儼的字。”
自從當年陳子強行冠禮後,許多富人家也開始重拾這被元朝拋棄的禮儀,現在不僅士大夫家有冠禮,富貴人家也跟上了。
這都得益於陳子強日漸高漲的人望,一次次的勝仗讓他聞名天下,自然也成了許多人效仿的對象,何況他當年是皇帝親自行冠禮,甚至給他加冕。
這其實也是陳子強這些年在宮中任性,卻極少被人彈劾的理由之一,天子親自加冕成爲了標誌,那是王公的待遇,既然皇帝都認可了他是殿下,其他人還能說什麼。
吳梅村笑盈盈的說道:“既有表字那爲兄叫照文人交往稱你爲明儼了,咱們不論官階,既然繡虎看重你,咱們就平輩相交如何?”
鄭森急忙行禮道;“這如何使得,大人既是父母官,又是士林前輩,晚生區區一個秀才,如何敢和大人稱兄道弟的。”
吳梅村哈哈大笑,指着他說:“你這樣子啊,若是見到繡虎就完了,他可是混不吝的,你不知道吧,除了在他岳父和兄長面前這小子能規矩點,其餘的...哈哈哈....”
吳梅村因是想到陳子強的笑話,不由得捧腹大笑,戲謔說道:“他叫當年的韓閣老老韓,那可是他恩師的朋友啊,爲了這不僅被懿安皇后責備,有一次被臥子聽到,被喝令趴着狠狠地揍了一頓板子,可他轉眼又忘了,隔幾天又叫方閣老老方,那小子也是絕了。”
鄭森聽得都愣了,還有這樣的人,特別是這人還是自己崇拜的對象,想想有點哭笑不得,邊上的鄭鴻逵也是驚訝的瞪大眼珠子。
吳梅村一看就知道鄭森在想什麼,笑道:“你們別誤會了,繡虎的性子是不拘小節,但大節從來不虧,他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嘴上那樣咋咋呼呼的,心裡其實極尊敬那些閣老前輩們,不然當年他還不認識劉宗周,一聽劉大人犯言直諫被捕,他馬上趕到詔獄去救人,那可是錦衣衛的地獄啊,進去的人誰見過完整出來的,可劉大人第二天完好無損的出來,這纔是大丈夫有所爲而有所不爲啊。”
“不錯,福鬆啊,平江侯是武人的性子,不可用世俗的眼光來看待。”
鄭鴻逵馬上接着說道,鄭森點點頭道:“侄兒知道了,平江侯是徐閣老的關門弟子,豈是奸邪之輩,徐氏一門皆是端方君子,教出來的弟子也同樣是忠君之人。”
此時的鄭森已經進入國子監了,見過錢謙益一面,還沒被收爲弟子,可錢謙益已經流露出願意收他爲門下的意思,只等着他主動求拜師了。
鄭家豪富世人皆知,錢謙益應該就是看上鄭家的銀子,纔會對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鄭森青睞的。
鄭森自然也想拜師,畢竟錢謙益名氣很大,不僅是老一輩東林黨僅存的領袖,而且確實是才華橫溢的大文豪。
今天被自己的叔叔告知,陳子強推薦他去嶽麓書院讀書,他很是遲疑,畢竟國子監的學生不需要考舉人,只要在國子監裡通過考覈就能參加會試。
去了嶽麓書院,那就等於放棄這名額了,還要從舉業開始考起,金舉人銀進士說的是舉人的競爭比進士更慘烈,畢竟名額不同,況且能考上舉人的誰沒有幾分本事。
最終他決定先來看看,見見吳梅村再下定論,如今一番交談,對吳梅村大有好感,膽氣也大了許多,漸漸放開拘謹,因而疑惑地問道:“吳大人可知...平江侯爲何讓我北上拜師,森日前已地錢公青睞,已有打算拜其爲師,這些天正在準備找人去與錢公處求學,不知...”
吳梅村深深看了他一眼,鄭森叔侄皆有些不明,吳梅村認真問道:“明儼認爲儒者應當如何?”
“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爲我儒者所當爲也。”
鄭森如是回答道,吳梅村點頭道:“然...既如此,明儼覺得錢公做到這兩點嗎?”
鄭森啞然,他雖來南京城不久,可錢謙益名滿天下的不僅是文名,其在前些年因爲索賄一事同樣也天下皆知,更有應天府底下縣裡士紳把土地投獻在他弟子名下,所得其實全是他的,這事同樣也被士林詬病,他怎麼可能沒聽到風聲。
吳梅村嚴肅地說:“明儼知道平江侯幼年時就立下大志,以張橫渠的爲往聖繼絕學,爲生民立命來作爲這一生所求否?”
鄭森搖頭,鄭鴻逵卻點頭道:“僕略有耳聞。”
吳梅村道:“那兩位可知,平江侯中舉後拒絕鄉鄰投獻土地,封侯後苦於吾皇賞賜的土地無人管理否?”
兩人同時搖頭,目光中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大明哪個中舉之人不接受投獻,還有勳貴苦於無家奴僕人管理田地的,這太顛覆了。
“呵呵呵呵...說白了吧,錢某沒做到儒者當爲之事,平江侯做到了,至於爲何讓你北上這要說到你們鄭家了,繡虎雖遠在京城,當年就說過,鄭芝龍接受招安是迫不得已,鄭家真正忠君不是他,而是鄭鴻逵和鄭森,如今你兩可明白爲何要你北上了,又爲何我敢於把書信直接給鄭將軍了。”
叔侄兩渾身一震,鄭森急急說道:“平江侯會對我父親做什麼?家父雖桀驁可還是心向大明的,否則也不會招安啊。”
吳梅村搖搖頭道:“明儼錯了,繡虎不會對任何一個對朝廷無害的人動手,他只是希望你能得到真正的儒者教導,從而影響汝父,莫把家族利益凌駕於大明的利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