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爺,這事很玄乎啊!”
上書房內,剛剛結束早朝之後,墨風就陪同君莫言和小寶一同回到了上書房。如今戰亂初定,正是朝政最繁瑣雜多的時候,看那龍案上疊放的厚厚一沓的奏摺便可知曉。
墨風站在君莫言的身邊,將這幾日在宮內傳的神乎其神的觀音降落思堂之事告知給君莫言。
而君莫言正和小寶一同翻閱着奏摺,聽到墨風如此鄭重其事的語氣,掛着明顯疲態的眉宇看向墨風,道:“你去查一下,可是有什麼人在皇宮內搞鬼,調查清楚儘快解決,不要打擾到宣兒!”
“屬下領命!”
小寶一頭霧水的看着身邊挺拔的君莫言,抿着小嘴片刻後纔開口問道:“爹,我想去看看妹妹可以嗎?”
聽到小寶如此小心翼翼的相問,君莫言低眸凝着他嬌嫩的臉頰,薄脣開闔:“好!”
“謝謝爹…”
不期然就聽到小寶如此生分的道謝,君莫言剛剛站起的身子輕顫了一下,回眸睇着依舊坐在龍案上,卻是低頭不看他的小寶,隨即斂眉無聲的嘆息後,便回身上前將小寶抱在了懷裡,邊走邊說道:“小寶,你在怪爹嗎?”
小寶安靜的趴在君莫言的肩膀上,搖着頭:“小寶不敢!”
猛然間就站定了腳步,君莫言和小寶面面相覷,近在咫尺的相似臉頰和兩雙各懷心事的雙眸,君莫言張口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還是湮沒在一片沉默之中,再給他一些時間就好!
“小寶,身爲君王,要勤政愛民,心懷天下知道嗎?”
在走向宣閣的途中,君莫言依舊公事公辦的態度,對小寶說教着,而這些平日裡幾乎每日都會重複的說辭,終於讓小寶緊抿的嘴角有些皸裂的扯開,快速的說道:“爹,我知道!君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是以天下和平,災害不生,禍亂不作。”
敏感又脆弱的小寶將背的滾瓜爛熟的爲君之道再次背給君莫言聽,語氣中的不忿也相當明顯。
君莫言抱着小寶的手臂,明顯的就察覺到小寶的推拒和彆扭,終是忍不住拍拍他的脊背,安撫道:“小寶…”
那不掩慈愛的嗓音和充斥着無奈的眸子,讓墨風忍不住在其身後說道:“皇上,其實三爺他…”
“墨風!你先退下!”
正當墨風要說出什麼的時候,卻忽然被君莫言厲聲喝斥,並將他遣退。而心性本就純良的小寶,自是不願相信爹爹會變成宮裡那些人所說的薄情王爺,嘟嘴揪着手指問道:“爹,爲什麼你不去看孃親呢!你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沒有去宣閣了,就連妹妹你也很少去看望,你變了嗎?”
都說童言無忌,而小寶的話也讓君莫言如大夢初醒般,有些心驚的發現,小寶說的的確是事實。
但直至此時,君莫言依舊有不能言說的苦衷,面對小寶的質問,君莫言卻是細聲呵護的語氣道:“小寶,在這個世上,於我來說最重要的人莫過於你的孃親和你們,爹怎麼會變!”
“你撒謊!爹你以前不是這樣的,當初你不是這樣對孃親的,可是現在你每天都只呆在上書房,沒日沒夜的看那些奏摺,我已經很用心的學習了,那些奏摺我自己已經可以整理了!可你還是沒有去過宣閣,難道你真的像他們說的那般嗎?”
說着小寶的眼眶就蓄滿了淚水,對林宣的維護不言而喻。沒人能夠明白,他小小的內心,滿滿的都是和爹孃在一起的一幕一幕。
可如今卻變成了他和爹整日相對,孃親卻只呆在宣閣,就連還不到一歲的妹妹,他都沒見過幾次。
不明白爲什麼爹要這麼着急的處理政務,也不明白爲何他明明每日酉時就離開了上書房,可是下人依舊說他夜晚從未回過宣閣。
“他們說什麼?”
聽到小寶的話,君莫言卻是抓住了重點。眯起眸子有些心疼的想到那個呆在宣閣的女子,並不是他不想回去,而是現在他有不能回去的原由。
小寶吸了吸鼻子後,嘟囔道:“他們說,爹你是不喜歡孃親了,想要納別人爲妃,纔會開始冷淡孃親的!”
“誰說的?”
小寶的話,讓君莫言的臉頰慢慢轉冷,眸子內也升騰少許的殺氣。他完全不敢想象,若是這樣的話,被宣兒聽到……
“他們都這麼說!”
梗着脖子,小寶反口對和君莫言嗆聲,父子倆大眼瞪小眼,似是要比較個高低一般。而正當君莫言要說話的時候,前方卻走來了一人。
偌大的皇宮,林宣想不到會在宣閣不遠處狹路相逢。至於爲何會說是狹路相逢,只因當她見到君莫言抱着小寶的時候,心裡徒生滄海桑田的感覺。
男人,是否都是一樣!莫言,連你也逃不開嗎?!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林宣在宮內行走,身邊就很少會有人陪伴,似是習慣了這種獨來獨往的寂寥之感,此刻亦然。
“娘——”
小寶焦急的就從君莫言的身上跳下,撒開小腿就奔着林宣跑去,已經四歲多的身子,加上皇宮內的錦衣玉食,小寶長的很快。
“小寶,怎麼有空過來?”
林宣蹲下身看着小寶,細細打量着有些清瘦的兒子,心裡疼的一揪一揪的。她也知道,最近一段時間,他被莫言帶在身邊,整日都學習如何處理政務。
得到了這天下,可看似卻讓她失去了更多。她曾經化被動爲主動,親自交心於莫言,可在太平之後,莫言的刻意躲避,已經讓她千瘡百孔的心房,無力再承受更多,尤其是她不敢想象的那種背叛。
她清楚的明白,現如今若是她不去上書房看望他們,那他也不會來宣閣。就連還不滿歲的小貝,都讓他棄在一邊,國事真的如此重要麼!
“我想孃親了!爹,過來啊!”
小寶說着就回身招呼着君莫言,反覆的看着幾步之遙的爹孃,小寶忍不住就仰頭對林宣說:“娘,我和爹一起過來的!”
兩相望,默無語——
“錦瑟啊,這皇宮裡面,有沒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啊?”
躺在牀上吃着勝公公命人送來的蜜餞,上官若汐突然感覺到生活很是無聊。自從她假扮觀音將那勝公公給唬住之後,她算是嚐到了當主子的滋味了。可是這沒幾天,又感覺生活了無生趣。
錦瑟忙着穿戴,一覺好眠直到天色大亮,如今她拗不過若汐的要求,搬過來和她一起住,兩個人住在一個房間之中,比十人而居的下人房不知好了多少倍。
而這也都是若汐的功勞,要不是她騙勝公公每日早晨要叩拜禱告,估計她們每日還要寅時起身勞作呢。
“若汐你想什麼呢,這可是皇宮,你以爲是田園嗎?我可告訴你,這皇宮裡好玩的地方都只有主子能去,你可別動什麼歪心思,不然衝撞了聖顏,誰都救不了你呢!”
錦瑟的勸解,直接被上官若汐左耳聽右耳冒。兩個人又淺談了幾句後,待錦瑟離開,上官若汐也起身梳洗穿戴,隨後就靈機一動,想起了自己的大計。
那天晚上,那個女子說這宣紙要等着墨跡乾涸後才能摺疊,這回她一定要好好畫一張地形圖,以備將來出宮所用。
和風習習,陽光明媚。
上官若汐一臉燦爛的走出北廂的時候,在拐角處卻意外撞到了一個人。
“哎喲——”
額頭處陣陣刺痛,讓上官若汐忍不住跳腳,擡頭看去又險些嚇到。眼前的女子雖然也是身着宮女的服飾,但那張臉就有些不忍直視了。
“你…你沒事吧!”
開口試探的問着對面的女子,上官若汐微微前傾着身子,想要看的清楚一些。而對面之前卻猛地後退,擡眸看了一眼上官若汐,什麼都不說就走了。
“哎,這人好奇怪!”
捂着額頭,上官若汐看着那女子離去的背影,總感覺有些不對勁的地方。雖然剛纔只是匆匆一瞥,但她似乎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了不少的東西。
“喲,這不是翠花嗎!”
正當上官若汐疑惑的時候,耳邊卻傳來不乏譏諷的話語。回頭看去,就見原來是當時和她一同居住在一起的兩個婢女,彩蝶和夢華。
彩蝶看着上官若汐,表情是相當的不屑,尤其是那上下打量的神色,更是表明了她對上官若汐相當的不待見。
“喲,這不是彩蝶嗎?”
上官若汐放下手臂,同樣是學着彩蝶的語氣,反擊回去。而夢華則在一旁使勁的拉扯着彩蝶的衣袖,看起來有些膽小怕事。
“翠花如今可不一樣了,這同樣很爲宮女,大家都在幹活,只有她不用幹。夢華,你說咱們怎麼沒有這麼好命呢!”
彩蝶的話,頓時就讓上官若汐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引起了衆怒,眼珠轉動兩圈後,就和煦的笑着說:“彩蝶姐姐,你誤會了!我也不想這樣啊,可這是勝公公的意思,你也知道勝公公的爲人,我豈敢不聽命行事!”
“彩蝶,別說了!”
夢華的話,讓彩蝶猛地甩開衣袖,看着她就喊道:“我說什麼了?這天下奇聞我還真是第一次聽說,你說這觀音大士就算找人上身也不看清楚,這都是什麼人呢!”
“彩蝶……”
再次被夢華拉扯了一下之後,彩蝶揚着下巴看了一眼上官若汐,鼻孔朝天的就率先離開。在經過上官若汐身邊的時候,還冷聲哼了哼。
而夢華則小步走到上官若汐的身前,靦腆的說道:“翠花,你別生氣。彩蝶她不懂事!”
“沒事!夢華啊,你看到剛纔先人一步離開的那個宮女了嗎?”
心裡始終被那個宮女牽動着思緒的上官若汐,完全沒將彩蝶的挑釁的放在眼裡,她想知道的是,爲何剛纔那個滿臉傷疤的女子,會給人一種十分詭異的感覺。
夢華想了想後,就問道:“翠花,你說的是小葉嗎?”
“小葉是誰?”
“哦,她是比我們先入宮的宮女,聽說就是因爲長相醜陋,家裡人才會把她賣進宮的。她是個啞巴,不會說話的,但是她人很好!”
聽完夢華的話,上官若汐思索的反問道:“是嗎?”
“是真的,她也住在北廂的,有機會你可以去認識認識她!”
“好,謝謝你啊!”
和夢華告別之後,上官若汐漫步在皇宮之中,在離開北廂之前,順手拿起一隻掃把,不管怎樣她還是得裝裝樣子,畢竟她不用幹活這只是在下人之中流行的。若真是遇到的主子,她可不敢。
她還得留着命出宮去找那個會吹簫的人,還有他!
一路在皇宮走走停停,上官若汐邊以掃地的名義,邊偷偷摸摸的在宣紙上描描畫畫,不知不覺間,再次擡頭就看到了站在一處殿宇前的男女和一個孩童。
偷偷打量着,上官若汐趕忙將宣紙快速的抖幹,放在懷裡之後,就慢慢掃地,向前而去。由於背對着女子,所以並未看到那女子的長相,但驚鴻一瞥之下,就忽然看到那男子竟是一頭鶴髮,奇怪的是他的臉頰卻俊逸無雙,相當年輕。
陽光下彷彿滴血的血痣也十分奪目耀眼,難道他就是被天下人傳誦的月王?思及此,上官若汐更是加快了掃地的步伐,完全沒有注意到,乾乾淨淨的石路上,被她大力的揮掃後,沉積的灰塵被揚起,塵土飛揚,嗆人無比。
灰塵隨風而起,上官若汐依舊毫不自知的邁步向前,那個女子應該就是天下間所說的月王妃的,那個和月王並肩沙場的傳奇女子。
她太好奇了!
“咳咳咳,好嗆啊!”
小寶身子矮小,地面的灰塵嗆鼻,小手忍不住捂着鼻子有些抱怨。而上官若汐眼看就差幾步的距離,就能看到那女子的長相,倏然間手臂被人拉住,不待她多問,就被拽走。
而上官若汐並未察覺到,身後君莫言因她刻意爲之,而加諸在她身上的冰冷視線。
“錦瑟,你拉我幹什麼?”
【君王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昔者明王之以孝治天下,是以天下和平,災害不生,禍亂不作。】此段摘自《孝敬》爲君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