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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牀頭坐着一臉興奮的林大海。

“妹子妹子,你可起來了,剛纔有個人把你擡到這裡便告訴我,我直升主廚了。”林大海嘿嘿的笑,“我林大爺當真是時來運轉啊。”

“墨軒塵。”我低低的喊,便要下牀去。

“妹子,你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他竟然騙我,他竟然也騙我。”我喃喃的說,“我這麼相信他,他竟然也騙我。”

林大海亂了手腳:“我說,妹子,你沒事吧?誰欺負你了?你跟哥哥說。”

我瞪他一眼:“你滾開。”

“喲,你怎麼跟哥哥說話的?”他急急的和我說。

我不理會他,直撲到門口,打開門,卻被林大海一把拉住,他對我說:“剛纔上面的人發話了,要好好看住你不讓你亂跑,你這是要去哪裡?”

我正要揮開他的手,卻發覺全身綿軟無力,頓時便跌倒在地,我擡起頭看着林大海:“你用了藥?”

“剛纔……剛纔那人給我的,說你若是要跑便灑點……”他有點心虛的看着我,然後蹲下來,“妹子,你到底出了什麼事?跟哥哥我說說。”

我看着他一臉關切的看着我,突然覺得眼眶發熱,我極少哭,夕顏告訴我只有軟弱的人才會哭,但是我此刻卻分外想要大哭一場。

我拉住林大海的袖子:“林大哥,你袖子借給妹妹我用用。”

然後我拉着他的袖子就在地上哭,哭得我肝腸寸斷,撕聲力竭。我想起墨軒塵的臉,想起他雲淡風輕的微笑,想起他目空一切的眼神。

我曾經以爲,即使世界上的人都離開了我,他也是那個會一直陪在我身邊的人。我以爲他即使爲人淡漠,卻也不至於殘忍。可是那簡簡單單的兩個字——殺了,卻輕而易舉的將我的信任擊碎。

莫非風且吟說的是真的?

不可能,這其中一定有什麼緣由,他不會如此。對了,必定是有什麼緣由的,也許是夕顏讓他去做什麼事。也許是夕顏這般安排。

想到這裡,我便不哭了,但林大海的袖子早已溼透。

他苦笑着看着我:“妹子,這是哥哥的新衣服,今天才剛穿。”

我不說話。

“妹子,你這麼哭,是不是心上人和別人跑了。”

我愣住,想了想,隨後點點頭:“差也差不多。”卻發現說話的時候聲音嘶啞,看來是哭壞的嗓子。

“天涯何處無大樹,妹子你這麼美的花,哪裡用愁?”他伸手拍拍我的肩膀,“你哥哥才慘呢。”

哭了一陣,心情已然好了許多,我朝他笑笑:“林大哥這麼英俊帥氣風流倜儻的人,怎麼會找不到姑娘?”

“哎,說起來若是當年沒被那兇婆娘砍那麼一刀,你林大哥倒也真是一個美男子。”他嘆息搖頭,“我當初怎麼就惹了那樣的一個女人。”

“你惹了誰?”

“我強要了當年名滿江南的歌姬傅秋霜,結果被那婆娘生生地砍了一刀,又被那些愛慕她的人追殺,窮困潦倒,無奈找了易容師隱去了往日的面貌,纔在這鏢局裡當了個管柴的。”

我聽這裡面倒是有點故事,於是問他:“你以前叫什麼名字?”

“哎,不好說,說了麻煩不斷啊。”

我嘆氣:“林大哥,你不是在編故事唬我吧。”

“嘿,你這丫頭真聰明,怎麼知道我在唬你。”

他看着我笑得難看至極,他的眼睛卻分外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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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日,整個鏢局便動身前去洛陽參加英雄大會。

一路上林大海倒是對我百般照顧,真如同對待親妹妹,除了他本身爲人就有些粗魯傻氣,倒也是個挺會關心別人的人。

走走停停的行了半月這纔到了洛陽,洛陽和長安一樣都是繁華的都城,若說長安帶了些嚴肅,那麼洛陽當真是風流煙花之地。

那日,我們坐在廚房閒聊。

“小瑾,來了洛陽,我林大爺就忍不住想去妓院逛逛啊。”

“你不是曾經被那什麼歌姬弄得如今這幅模樣,怎麼還色心不改。”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林大海嘿嘿一笑,“你是沒有看過當年傅秋霜的樣子,那真是美若天仙般的人物,嗓子又好,那皮膚就像水一樣……”

“得了得了,如今還不是一樣人老珠黃了。”

林大海突然不說話了,他微微嘆息:“不,她沒有人老珠黃。”

“哦?保養得很好?”

“她死了。”

“死了?”

“她原本和古奇樓的樓主定了親,被我這麼一弄,卻被人家退了彩禮。她原本不容得自己有半點瑕疵,便在原本成親的那一日穿着大紅的禮服上吊自殺了。肚子裡還有着六個月大的孩子。”

“她必定恨你,做鬼也不放過你。”

林大海苦笑:“不,她本有機會殺了我,卻沒下手。倒是古奇樓,一直追得我走投無路,所以如今才變成了這副樣子。”

我沒說話,看着林大海悵然若失的表情,忽然覺得這幅大大咧咧模樣的背後不知道有多少的憂傷。

林大海忽然站起來:“小瑾,你聞聞這什麼味道。”

“是一股焦味。”

“哎呀,糟糕糟糕,我鍋裡還放着紅燒肉呢。”

我從廚房走出來。

青門鏢局的手筆也算很大,包了一整個客棧。但是這裡多半是下人,小鏢師也有幾個,但這邊的主子卻是從來見不到的。就上次的情況而言,即使這青門鏢局不是什麼有名的鏢局,也應當是和墨軒塵有幾分關係,卻不知道是什麼關係。

我走出客棧,街上人來人往,而且大都是武林人士。

我見天色尚早,便隨處逛逛,還沒走幾步,卻聽得一陣馬蹄聲。還未看清,便有幾匹馬從身邊馳過,我愣住。這當真危險至極。

我往前一看,那些馬停在不遠處的客棧前,五個蒙面女子從馬上翻身下來。

只見帶頭的那個走到客棧前,一個小二迎出來:“姑娘們有什麼事?”

那帶頭的女子冷冷一笑:“小二,這客棧我們包了。”

“可是這客棧裡已經住了人,小的也不好做主……”那小二的話還沒說完,便被那女子一腳踹翻。

那女子說:“你去告訴他們,百花閣的把這客棧全包了,若是不想死,便全部快點滾出去,晚些時候我們的尊主便要來。”

那小二臉色一垮:“姑奶奶,你這不是爲難小的麼?這客棧裡住的可是千奇樓的幾位,小的……小的……”

那女子聽得千奇樓,臉色一變,她身邊的一個女子上前來:“姐姐莫急。若是這客棧是千奇樓包的,我們百花閣向來與他們互不相犯,沒有必要硬來。”

“可是這洛陽城中早已滿了,若是不快些,尊主……”

她的話還未說完,只見從客棧裡走出來一個少女,那女子生得活潑機靈,一雙眼睛水靈靈的,愈顯可愛。

她扶起那小二,轉身對百花閣的幾個女子說:“這幾位姐姐,這客棧大得很,你們若是不嫌棄,也可住進來,定然不會滿的。”

那幾個女子卻沒說話。

客棧裡又走出來一個青年,他懶懶的靠在門柱上:“水姑娘,樓主還沒同意,你怎麼好自作主張?”

“他那個人這麼奢侈,我們纔出來幾個人就要這麼大的客棧,太浪費了啊。”那少女撇撇嘴,“就你們一羣人寵着他。”

“水兒。”

客棧裡突然傳出一個年輕的聲音,柔軟而溫和,這聲音極是動聽。只聽他說:“水兒,你不許胡鬧。百花閣怎麼能委屈和我們住在一起,欠考慮。”

雖然未見到那個人,卻也能想象得出必定是個不俗的人物。

百花閣的五個女子一聽皆是臉色一變,帶頭的女子一鞠躬:“原來是盛樓主,多有得罪。”

“無妨,問候你們的尊主。”

“多謝樓主,妾身若有冒犯,還請原諒。”

又是一個自稱妾身的,莫非也是一個堂主?

果然,那聲音說:“蘇堂主不必客氣。”

那蘇堂主鞠躬,帶着幾個女子上馬,再次絕塵而去。

我聽得身邊有人在議論。

一個人說:“那個女人竟然是菊花之主蘇敏,據說這蘇敏向來脾氣火爆,怎麼見了千奇樓的樓主就如同小貓一般?”

另一個人說:“你這孤陋寡聞的傢伙,千奇樓是什麼來頭,百花閣人多勢衆,千奇樓上上下下所有的弟子加在一起不過五十來人,哪個不是高手?這樓主近兩年才繼位,從未在江湖上拋頭露面,也不知武功如何,但就憑那些屬下死心塌地的模樣,也知道武功定然不差。蘇敏怎麼敢惹?”

我正聽到興頭上,忽然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回過頭,只見一個穿着紫色衣裳的美貌女子朝我笑了笑。

“你是……”

“小姐,我是月嬋。”她微微低頭,笑得極是溫柔,“也可以叫我紫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