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劍斃命,南風飄身落地,劍不歸鞘,直身側目,冷視衆人。
每個人都喜歡快意恩仇,也都希望能夠快意恩仇,卻搞不懂什麼纔是快意恩仇,快意恩仇除了要有強大的能力做前提,還需要做到恩怨分明,冷靜審視,仔細思慮,不含混,不糾結,不猶豫。
他人對自己的傷害分爲兩種,一種是無心之過,這種情況哪怕造成了嚴重後果,在自己願意和對方知錯的前提下,可以原諒對方。還有一種是故意爲之,對於這種情況,哪怕沒有造成不良後果,也絕不能原諒,心術不正,卑劣陰險,不但不能原諒,還必須報復,人不能對不起別人,但更不能對不起自己!
善意和大度只能留給那些對自己心存善意的人,對於那些對自己心存惡意的人,必須以牙還牙,以血還血,絕不能借着自己有教養,不與對方一般見識的幌子,來掩飾自己內心深處的卑微和懦弱。
這個彪形壯漢應該有家人,我管你有沒有家人,有沒有妻兒老小,你想殺我,我就殺你,就這麼簡單,這就是公平,沒有那麼多無謂的疙瘩和令人作嘔的糾結。
那壯漢是誰南風不曉得,使的什麼功夫他也不知道,因爲他沒給對方出招的機會,他唯一看到的就是此人氣呈正藍,爲三洞修爲。
此時南風所在山頭人頭攢動,先前隱於林下的那些武人此時紛紛來到樹頂觀戰,裡三層外三層,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便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南風知道周圍有很多人,卻沒想到有這麼多,要說不擔心那是自欺欺人,要說膽怯卻也不至於,都說人多力量大,那也得看都是些什麼人,這是靈氣的抗衡,是武功的對決,不是街頭匹夫的聚衆羣毆,這些人中能與他正面抗衡的不會超過一拳之數,剩下的全是局外人,當然,局外人是在他們只是抱着看熱鬧的心態,只旁觀不出手的前提下,一旦出手,他們就是死人,弱,不是作惡的藉口,也不是被寬恕的理由。
古人有云,神恩如海,神威如獄,寡恩不足以令人心服,無威不足以令人懼怕,人只會尊敬比自己強大的人,所謂不打不相識,不過是領教了對方的厲害,知道對方不好惹,而採取的一種明智的互不侵犯的態度,想要不受欺負,就必須展示力量,以德服人是建立在擁有強大力量的前提下,打不過別人,誰會跟你講道理?
每個人都有朋友,那彪形大漢也有,也可能是他的同門,在彪形大漢被南風斬殺之後,其他武人由此窺見了南風的真實實力,變的更加謹慎,但彪形大漢的朋友見他身首異處,怒火攻心,亂了方寸,發瘋一般的衝了過來。
南風在確定對方人數的同時,也根據對方的呼喊聲確定了這三個人與那彪形大漢的關係,其中一個老者嚎的是‘老三’,而一個妖豔的女子喊的則是‘殺了他給三哥報仇’,由此可見這四個人應該是結義兄妹。
這三人移動時都用上了身法,使用身法是需要調馭靈氣的,靈氣一動,修爲立刻暴露,一個深藍大洞,兩個正藍三洞。
渡過天劫之後,除了靈氣修爲的提升,自身感官的變化也非常明顯,反應速度也大大提升,這三人雖然移動很是快速,在南風看來卻並不很快,確切的說是還不夠快,差太多了。
倘若雙方實力相差不是非常懸殊,技巧,方法,計謀或許還能派上用場,倘若雙方實力有天壤之別,再好的計策,再詭詐的狡計也毫無用處,再強大的螳螂也擋不住戰車。
最先落地的是那個大洞修爲的老者,此人左眼戴着眼罩,應該是個獨眼龍,年紀當在七十歲上下,還有些駝背,用的是一根青銅柺杖,落地之後雙手持拐,攔腰橫掃。
南風站着沒動,直待另外一個用護手鉤的高瘦漢子交叉雙鉤封他上行退路時,方纔有了動作,身形疾動,順着銅拐移動的方向疾速旋轉,與此同時,長劍上擡貼肩,藉着旋轉之勢將那獨眼龍的脖頸環割斬斷,待得轉回原位,長劍高擡尺許,自頭頂反揮加速,將那瘦高漢子自腋下一分爲二。
此時那身穿花衣的妖豔女子剛剛落地,拿了一根軟鞭作勢抽掃,但她也只是作勢,並沒有發出招式,因爲在她出招之前南風自高瘦漢子腋下劃出的長劍已經順勢斬斷了她的腰腹。
在斬殺那彪形大漢之後,四周雖有驚訝聲音卻並不很多,聲音也不是很大,但此時周圍卻傳來了齊聲驚呼,當然,人多嘴雜,驚呼也不相同,喊啊的居多,喊呀的也不少,還有一些零散的,‘一個照面便殺了黃山四殘?’‘好小子,用妖法害人。’‘定是下毒無疑。’
“你們懂個屁呀。”相較於啊啊呀呀,南風更討厭那些零散的呼喊,見識不到還自以爲是,他先前是以混元神功催動龜裂招式,是不折不扣的武功,哪是什麼妖法。
有觀戰的也有好處,他原本不知道這四人的身份,現在知道了,是甚麼黃山四殘,那個高瘦漢子面色蠟黃,一看就有癆病,至於那個妖豔女子和那彪形大漢有什麼殘疾,他倒不曾發現,不過這個也不重要,便是他們都有殘疾,也不影響他下手無情,殘疾也好,歲數大也罷,都不是作惡的藉口,更不是被寬恕的理由。
玄鐵長劍異常鋒利,那高瘦漢子和那妖豔女子雖被一刀兩斷卻並沒有立刻殞命,自地上慘叫哀嚎,痛苦掙扎。
南風側目歪頭,長劍揮出,斬下了那高瘦漢子的腦袋,給予對手同等懲罰是沒有錯的,但可以殺,不能虐。
那高瘦漢子解脫之後,南風提着長劍走向那隻剩半截的妖豔女子,那妖豔女子雖然年紀已經不小了但身形很是婀娜,蜂腰肥臀,但大煞風景的是此時肥臀在五尺之外了,蜂腰也斷了,腸肚流了一地。
見南風向她走來,那妖豔女子痛苦的表情變的更加複雜,有求生的渴望和對死亡的畏懼,也有對儘快解脫,免受痛苦的渴望。
南風自然不會徵求她的意見,長劍再出,還是斬首。
女人是弱者,理應受到優待,但如果女人做了不該女人做的事情,她就不再是女人,優待的特權隨之消失,與男子等同。
不傷害女人常被一些男人拿來標榜自己,實則那非常淺薄,真正有能力,有修養的男人,身邊的女人會受到無微不至的保護和關愛,她們會心甘情願的做好女人,不會做出那些需要男人咬牙瞪眼的強忍着不動手的事情。
連殺四人,南風仍未收回長劍,拎着長劍環視四周,見無人上前挑釁,方纔收起長劍走向屍堆,自那獨眼龍的腰間扯下一個皮囊,拔掉木塞之後聞了聞,發現是酒,便扔了,喝酒的唯一作用就是壯膽,大敵當前,喝酒會反應遲鈍。
衆人都知道他想喝水,卻自然不會有人送水給他,好在肥臀附近也有一個皮囊,這裡面是水,聞了聞,確定是水,便喝了。
劍客的頭髮必須是亂的,不然就沒有落魄的味道了。但南風不是劍客,他也不在乎別人怎麼看他,喝完水,整理了一下頭髮,臨陣對敵必須保證視物清楚,搞幾綹頭髮在額頭耷拉着,倒是好看了,但死的也快。
高手通常是沉默寡言的,得惜語如金,不然就顯不出高手的深度和冷酷了,但南風不是高手,實則他也是高手,只是懶得按照世人眼中的高手去做那些令自己感覺不舒服的事情。
第一波兒較量之後,南風回到山頂坐了下來,將第九片龜甲捏在手上示於衆人,“我的確有龜甲天書,還不止這一片,你們想殺我儘管來,但我給你們提個醒兒,我這人記性好,誰得罪我了我都記得,不管過多少年我都不會忘記。而且我這個人氣度不大,很記仇,今天你們衝我動手,就別指望來日與我化敵爲友,只要我還活着,我就會報復,我會找到你們的老窩兒進行報復,抓不到和尚我就拆你們的廟。”
“阿彌陀佛。”遠處傳來了一聲頌佛之聲。
聽得頌佛之聲,南風也不感覺意外,都說四大皆空,有幾個人能真正做到四大皆空,是人就有人性,連神仙都有一己好惡,更別說沒斷煙火的沙彌和尚了。
再者,穿着袈裟,念着阿彌陀佛的也不一定就是和尚,這跟滿嘴仁義道德的不一定是好人是一個道理。
念一聲意思一下也就罷了,那人念過一聲阿彌陀佛之後緊接着唉了一聲,這一聲唉充滿了失望和無奈,還有濃重的慈悲,完全是一副高僧的口氣,唉完了緊接着又是一聲阿彌陀佛。
南風煩了,擡手衝着阿彌陀佛傳來的方向喊道,“你,就剛纔喊阿彌陀佛那個禿驢,你給我過來。”
衆人聞言先是一愣,緊接着就是滿堂鬨笑,這等危急關頭,身陷重圍還有心說笑,着實罕見。
南風喊完,沒人應聲,南風還不罷休,又喊,“你剛纔哎呀哎呀的,好一副慈悲的神氣,我正在大開殺戒,你快來阻止我,你家老大有割肉喂鷹之舉,你也得學學,快來度我,讓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快來度我,度我一個能頂你度一百個村婦。”
若不是身旁倒伏了幾具殘屍,鮮血滿地,南風此時的神情活脫一個騎着牆頭罵人的小無賴。
那人聽他罵的難聽,哪裡還敢接話。
便是這樣,南風還不放過他,“你都到這兒來了,還裝什麼好人,不爲了搶我的天書,你到這兒來幹嘛?他孃的,都進了窯子上了炕了,還裝啥,你給我過來,讓我一刀砍死你。”
人的出身對一個人的影響幾乎是終生的,南風此時也可以文雅說話,但那是刻意糾正的結果,現在這種腔調兒纔是他乞丐的真面目。
南風喊完,無人接話,不多時,人羣中傳來了笑噱聲,“夢義大師,你做甚麼去?”
“老衲還有事,先走了。”場面話交代的很是敷衍,再引鬨笑。
“別走,別走,過去度他,功德無量啊。”有人起鬨。
隨後便是一陣兒聒噪,聒噪聲中傳來喊聲,“我幫你拿了,接着。”
話音剛落,一個肥胖僧人就自西南林中向此處飛來,旁人使用身法都是腦袋在前,此人是屁股向前,不問可知是被人扔出來的。
見此情形,南風幾乎笑出聲來,這麼個夯貨,他自然不能痛下殺手,縱身躍起,凌空起腳,只待那肥僧過來,一腳將其踢回去,
但拔高之後,卻發現那僧人的的雙手縮在寬大的袖筒裡,此舉表明他手裡藏着什麼暗器。
那僧人移動速度很是迅捷,眨眼之間便到得三丈之外,至此,那僧人的雙手自袖管裡伸了出來,果不其然,真拿着東西,不過不是暗器,而是兩個很大的圓形紙包。
由於已有防範,南風便不曾等他轉身,長劍出鞘,催出劍氣,斬向兩丈外的肥僧,仍是一刀兩斷,伴隨着一聲慘叫,屍身落地,紙包散開,定睛細看,竟是兩包生石灰。
“你們想弄瞎我?”南風既驚且怒,他知道自己處境危險,卻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在衆目睽睽之下使用這麼下三濫的手段,人心之卑劣,超乎想象。
低調只是一種態度,與修養無關,更多時候,低調是爲了給自己留條後路,以免自己日後失勢,受到他人的嘲笑和排擠,但總有一些人不屑如此,南風就是其中之一,氣怒之下以劍環指,“我一個要飯的叫花子,也沒師父指導幫襯,練氣五年就晉身洞淵紫氣,你們這羣廢物,棺材秧子,都這麼大歲數了,就這麼點兒能耐,只活了一肚子壞水兒,沒活出半點兒血性,你們怎麼還有臉活着?日你孃的,一起上,老子讓你們一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