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非離凝眸看她:“皇家的禍事,又有誰可以置身事外?”
若說無辜,皇宮裡有太多無辜的人,可是又有哪個無辜的人得了善終?那些尚未出世的皇嗣該是無辜的吧,可是,扼殺在母體腹中的,數不勝數,那些踩上血肉城池,爬上最高位的人,腳底下,踩的,不知道有多少無辜妃子,可如此又如何?無辜,是給弱者的,顯然,秦非墨並不是這樣的弱者。
秦非離的道理,錦言不是不懂,她也知道,即便秦非離只想要報復寧太后一個人,秦非墨身爲寧太后的兒子,又怎可能陷自己母親於危險之中?他不可能置身事外,所以,這場禍事,他也做不了那個無辜之人。
錦言心裡輕嘆一聲,緩緩偎進秦非離懷中道:“我只希望,你可以有全身而退的那一天。”
復仇縱然是他此生必做的事情,可是對於她來說,他只是她的丈夫,並沒有除此以外的身份,她只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永遠陪在自己身邊,守護着她和他們的孩子。
秦非離的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錦言緊闔的雙目之上,眸光深沉如墨,他抿了抿脣,伸出手來,落在錦言的小腹之上道:“你放心,爲了你和孩子,我也會給你們一個完整的家。”
錦言閉着眼睛點了點頭,鼻翼卻終究是忍不住有些酸澀起來。
“你在哪裡,我和孩子便在哪裡,我們一家人,永遠在一起。”
這一次,秦非離沒再說話,只是將她攬得更緊了些。
他緩緩低下頭來,封住她的脣,錦言嚶嚀一聲,雙手攀上他的頸脖,熱情的迴應着他,像是一場看不見未來的夢境,只希望,珍惜這一刻,依舊存在的時光。
三日之後的清晨。
太后終究是答應了他們的婚事,不過,卻並不肯給錦言正妻的名分,錦言也不知秦非離是用了什麼方法,太后終於是答應了下來,卻提出,要讓錦言入宮一趟,她要親自見見這個女娃。
寧太后的心性,秦非離自然是瞭解,更何況錦言現下懷了身孕,他是絕對不可能讓錦言單獨行動的。
所以,這日本來說好的,是要錦言一人入宮,秦非離卻還是陪她一起到了太后的壽康宮。
彼時壽康宮熱鬧非凡,聽說是護國寺修建佛堂的事情置辦了下去,太后心情舒暢,各宮嬪妃自然不肯錯過這個阿諛諂媚的好機會,紛紛前來請安的同時,陪着太后嘮話常,竟到了現在還未各自回宮。
而錦言是等着秦非離下朝一起去的,所以,他們去的時候,秦非墨剛好先他們一步到達壽康宮,皇帝來了,嬪妃自然是更不願意走了,他們進去的時候,便見了一屋子的人,不止皇帝太后以及各個嬪妃,連皇后溫歌吟也在。
宮裡有關於她與溫歌吟雙胞胎的事情,幾乎人人都聽說過,從前的那些嬪妃,大多見過錦言,但三年的時間過去,這堂中又坐了多少舊人?
所以,錦言一出場自然是成了焦點,這些目光中,或新奇或嫉妒,她見怪不怪,不過,唯一讓她心裡泛起一絲漣漪的是,位於溫歌吟下首的位置,正坐着一位盛裝嬪妃,那一身宮裝紅袍尤爲搶眼,頭上的金步搖璀璨奪目,不僅如此,她生得貌美如花,明眸皓齒,縱然美貌不過皇后,此等妝容卻無疑是衆人之中,最爲光彩奪目之人。
錦言看過去的時候,她的視線正發亮的落在自己身上,錦言怔了下,這才認出來,這明豔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昔日與她結拜過的環妃。
比之於三年前,她豐腴了不少,精緻的紅色宮裝穿在她的身上,大小合稱,襯得身材奧凸有致,當真是一位十分美豔的女子。
錦言對她略略一笑,環妃的笑意頃刻就爬上了眉梢。等着錦言和秦非離跪拜下去行禮之後,她便從自己的上位起身,風情萬種的步至錦言身側,一伸手作勢便要扶起她道:“妹妹,好久不見了,別來無恙?”
她的話音剛落,上位忽而就傳來一道細咳聲,隨即,只聽得太后嚴厲的聲音傳了下來:“環妃,莫要胡鬧。”
環妃嬉笑着看過去一眼道:“太后,臣妾與妹妹幾年未見了,這剛見面,難免興奮,您就莫要怪臣妾了好不好!”
太后瞪了她一眼,看似有責怪的意思,卻並未說什麼,錦言心裡詫異了一下,卻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又不好問什麼,只能尷尬的僵持在那裡,起身也不是,重新跪下去也不是。可是,太后可是並未說過平身的,故而,秦非離也還在一片跪着,環妃看了錦言一眼,錦言也看向她,縱然是有太長時間沒見面,可是環妃這一眼,卻分明就似瞧出了什麼一般,又是一笑道:“太后,今兒難得喜慶,您就莫要秦王跪在這裡了,皇上,您說是不是?”
她這樣一張巧嘴兒,在這裡獨自一人自圓其說,竟絲毫不覺得冷場,秦非墨聞言,微微一笑,看向臉色不悅的太后道:“母后,今日難得喜慶,朕已經吩咐下去,讓底下的人勤快些,若是快的話,佛堂一個月之後就可以完工,可不算是了了母后一樁心事了?”
太后聞言,臉上果然有所緩和,她看向底下的秦非離道:“平身吧,給哀家請安而已,不必這麼跪着。”
說罷,她便吩咐一側的宮人道:“賜座。”
錦言和秦非離紛紛叩謝後,這才起了身。
錦言原本是要同秦非離一起去坐自己的位置的,呂承歡卻忽然拉住她道:“妹妹就別去了,我與妹妹許久未見,還有好些體己話要說呢。”
錦言略略一凝,回頭看了秦非離一眼,秦非離並未有什麼異樣的表情來,錦言會意,便隨了呂承歡一起,坐到了她的旁側。
可是,這樣一來,便有很多人不服氣了,因爲錦言直覺很多猶如利刀一樣的目光射來,攻得她無處容身。
呂承歡這時不動聲色地一一看過去,那些目光自然收回,她隨即卻看向了上座的溫歌吟,歉意道:“皇后娘娘莫要見怪,雖說這秦王妃是與皇后娘娘一母同胞,理應與姐姐親近些,可偏生,就是讓妹妹喜歡得緊,所以,姐姐不介意她坐這裡吧?”
溫歌吟的目光,淡淡從錦言身上掠過,溫婉一笑道:“妹妹能做這般照顧錦言,本宮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介意?”
說罷,她便對着身側的宮人道:“去,把太后賜給本宮的這銀花玉露糕拿一些給秦王妃嚐嚐。”
宮人立刻便領了旨端了糕點下去,環妃瞧得不動聲色,等那糕點端來,她頃刻也將自己面前的一疊小盤子移至錦言面前道:“妹妹,這九花冰絲糕,吃起來冰滑甜甜呃,極適合現下季節食用,這可是皇上賞給我的,整個皇宮就這麼一碟,來,您嚐嚐?”
錦言還沒伸出手,那一頭,溫歌吟臉上的笑意若仔細看去,分明是有些僵硬的。
秦非離垂眸,若有似無的笑着,秦非墨的視線在錦言面上轉了一圈兒,隨即看向太后道:“母后,兒臣尚有些政事,就不陪您多坐了,先行告退。”
太后點了點頭,視線再度回到錦言身上道:“聽說,你懷了身孕?”
秦非墨原本前行的步子分明沉穩有力,聞言,那一腳踩下去的時候,分明是有些落了空的,不過此刻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另一側去,即便是留意到了他,這樣細微的動作,也極難捕捉到。
至少,錦言是沒有發覺的。
可是,偏生,還是叫另一人看了出來。
溫歌吟眸光輕輕淺淺地落在秦非墨離去的背影上,輕垂眼瞼,根本就不知在想些什麼。
但是,從她的反應來看,顯然,她根本就發現了秦非墨那個細小的動作,只是假裝不知道罷了。
太后見皇帝走了,輕嘆一聲,便看向秦非離道:“你們啊,一個個,都這麼讓哀家不省心!”
“皇帝膝下無子,子嗣單薄,就連你,成親也有許多年了,府中妾室照樣不少,可是,都二十多歲的人了,卻一個孩子都沒有,這一次,若不是看在孩子的份兒上,哀家絕不會這麼輕易答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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