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狼子野心,你說了不算。”秦非離半點動怒的跡象也無,緩緩擡起頭來,看向秦非墨道,“恩怨究其緣由,皇上心裡應該有數。殺母之仇,不共戴天,若不是得人相救,非離這一雙腿至今仍是殘廢,我不過是來討要一份公道,不算爲過吧?”
“忤逆之徒,謀逆篡位,還要求公道?當真是天大的笑話,皇上,請容臣替皇上清除我們皇族這個敗類,像他這樣根本不配與我們爲兄弟!”
齊王的功夫,向來是一衆王爺中頗爲傑出的一個,除卻寧王,便是他了,只可惜,今次寧王並不在場,所以,他想要出一出這個風頭,若當真能拿下秦非離,自然是立下了大功,所以,這般作爲,也就可想而知了。
秦非墨並未答話,只是沉着眸子看向秦非離,齊王只當他是默認,從隨從手裡接過劍,直接便揮劍而來。
錦言坐在秦非離身側,看着那閃閃泛着寒光的寶劍直至秦非離面門而來,手指下意識顫了一下,秦非離握住她手指的動作便更緊了些,直至那劍眼看着就要刺向他的面門,而上位的秦非墨此刻也不由得略略眯起了眸子,盯着那直至而來的劍尖。
秦非離的另一隻手裡還拿着一雙剛剛爲錦言夾過香果的銀箸,就在劍尖離面門只有幾寸距離的一刻,齊王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本還心中竊喜,以爲自己真的能將秦非離拿下,卻忽而的虎口一震,劍尖傳來一道十分強猛的力道來,縱然是他用了十成的力也抵不過那一端傳來的強勁之力,當即一個支撐不住,整個人猛的朝後摔去,寶劍“哐當”一聲,跌落在身旁,在白玉石地面發出清脆的聲響,他怒然轉過頭來,卻發覺秦非離坐在那裡動都沒動,而剛剛夾住他寶劍的那一雙銀箸此刻正安然無恙的扣在他修長的指間,毫髮無損。
齊王也不知自己是氣的,還是被剛剛的力氣給震的,猛的就感覺胸口一陣翻涌,一個沒忍住,“哇”的吐出一口鮮血來,落在白玉地面上,觸目驚心!
“六弟!”燕王驚呼一聲,猛然也提了劍上來,指着秦非離道,“叛徒,居然敢傷我六弟,看劍!”
然而,他方纔身子飛躍而出,便見空中飛出那雙銀箸來,他堪堪止住身子,拿劍去擋,卻根本擋不住那銀箸的大力,一個不慎,竟被那一雙銀箸穿臂而過,痛得他跌落在地上,猛的打滾。
一旁的涵王見此,眸光發亮的看向秦非離,而處於上位的秦非墨,眼見自己兩個兄弟受傷,臉色沉得厲害,他看了依舊鎮定自若,連表情都未變過的秦非離一眼,沉了聲音對身側人吩咐道:“來人,將燕王齊王給朕擡下去,宣太醫爲他們看診。”
“是!”
殿外立刻便有人進來,卻並不是內侍,而是全副武力裝備的御林軍侍衛。
秦非離不過淡淡瞥了一眼,半點別樣的神情也無,只是面無表情的看着秦非墨道:“我今日來赴宴,是爲了求得內子的解藥,還望皇上金口玉言,將解藥給我。”
秦非墨暗沉的視線這才難得的朝他身側的錦言看去。
她的妝容因爲之前的事,全擦光了,此刻露出的是那張素淨之中帶有些憔悴的臉來,尖尖的下巴,因爲消瘦深凹的眼睛,脣色也是蒼白得厲害,一看便是病體,秦非墨眸光略略沉了沉,移開視線道:“應了你的事,朕自然會辦到。不過,就算朕將解藥給了你,你也未必會走出這個門!”
秦非離略略笑了笑,笑容很是散漫,他端起一杯酒來,朝秦非墨舉了舉,在他的注視下小抿了一口,道:“那就要看皇上,有沒有這個本事了!”
秦非墨也笑了起來,和煦的笑容之下,一字一句道:“那便試試看。”
他正欲將酒杯往地上擲去,外頭卻忽而有宮人跑了進來,跪在地上諾諾道,“皇上,皇后娘娘求見!”
秦非墨眸光一沉,“她回來做什麼?不見。”
“皇上……”那宮人有些遲疑道,“皇后娘娘說,她有要事要求見皇上,說是皇上不見她,一定會後悔的。”
秦非墨不由得轉頭看了秦非離一眼,他的神色並未有何變化,他心間升起一絲疑問,這才揮了揮手道,“讓她進來。”
明明是一樣的容貌,可是此刻進來的她卻與錦言判若兩人。
雍容華貴的鳳服,面色紅潤嬌豔,黑髮如鴉盤疊在頭頂,鳳簪上的金鳳展翅欲飛,與她那一臉精緻絕美的濃妝交相輝映,還有那一身華貴的明黃鳳服,看起來,既有國色天香之姿,又有久居後位的端莊雍容,勘稱是全場焦點般的人物。
她獨身一人立在殿中,便似搶去了所有人的風頭,成爲殿內唯一絕美的風景。
只見得她略略傾身行禮,秦非墨眸光落到她身上,不急不緩道:“皇后不是該和太后一同在護國寺爲北宇祈福麼?怎麼突然回來了?母后也歸來了嗎?”
溫歌吟擡起頭來,樣子看上去卻有些急切,“臣妾冒昧求見皇上,所爲之事,正是與太后娘娘有關!”
秦非墨不由得又看了秦非離一眼,心中已經隱隱升起不好的預感來。
錦言疑惑的看向秦非離,秦非離與她對視一眼,緩緩移開目光,錦言卻已經從他眸中讀出詳細的信息來,不由得一怔,隨即靜默不語。
秦非離口中所說的準備,這就是其一吧?
秦非墨以解藥想脅迫,他便還以一擊,用太后的性命想脅迫。
一個是愛人,一個是母親,這份條件,其實不相上下,也就是說,這纔是他敢踏進宮中的第一條資本?
不過,秦非墨到底是帝王,他會爲了自己的母親讓一步?
秦非墨擺了擺手,溫歌吟便迅速從殿中上前,來到秦非墨的身側,傾身在他耳邊細語幾句。
秦非墨聽得說完,臉色已經明顯黑了下來,轉目看向依舊姿態閒適的秦非離,“堂堂鬼帝用這樣的伎倆,是不是不恥了些?”
秦非離略略擡頭看他,聲音不急不慢,“皇上不也是用這樣的法子請君入甕麼?當朝天子尚且如此,我爲何不能?”
秦非墨的眸子眯得更厲害了:“你想怎麼樣?”
“自然是一命換一命。”
秦非墨看了錦言一眼,冷笑一聲道:“你這算盤倒是打得精明。不過朕向來不恥這般小人行徑,既然如此,那咱們便敞亮些,你將朕的母后叫出來,朕還你解藥,如何?”
秦非離點了點頭:“皇上爽快,如此一來,自然是極好。”
秦非墨陰沉着臉,對身側的張禮點了點頭,張禮會意,急忙退了出去,秦非離這邊,他朝秦軒看去,秦軒也同樣退了出去。
片刻功夫之後,那假扮簡史的風雪公子便來到殿中,而另一邊,則是鬼王府的人,擡了一軟轎進來。
漆黑的軟轎之內,看不清什麼,御林軍怕其中有詐,將那軟轎團團圍住,秦非墨揮了揮手,示意他們退開,對着張禮道:“你去將太后攙扶出來。”
張禮應了一句“是”,下頭,鬼王府的人得了秦非離得示意,這才掀開轎簾。
簾子內果然是坐了一人,正是當朝寧太后,只不過,她頭髮散亂,身上的衣袍也是皺巴巴,看起來着實狼狽。
鬼王府的人得了秦非離會意,讓張禮接過太后,而另一面,秦軒從那風雪手裡拿過解藥的藥瓶重新退回秦非離身後。
太后被一瘸一拐的從轎內扶出,秦非墨似有幾分薄怒,看向秦非離道:“你對母后做過什麼?”
秦非離擡頭看了寧太后一眼,冷笑一聲道,“若說起殺母之仇,這點小傷實在是太便宜她了。”
他話音落下,又看了那寧太后一眼,脣邊原本的那一絲冰冷卻忽而凝滯了下,錦言的手指一直被他握在掌心,此刻,他細微的一個身體僵持的小動作,她頃刻就感覺到了,不由得疑惑的看向秦非離,秦非離此刻卻已然收回目光,斂下眸子,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太后終於被帶回秦非墨這邊的陣營,秦非墨立刻便從座位上走了下來,迎了上去,“母后,你有沒有怎麼樣?”
他上上下下的打量她,寧太后此刻見着兒子,雙眸眼淚直下,她試了試眼角,沙啞着嗓音道,“母后沒事,母后擔心的是你,看到你安然無恙,這點小哭又算得了什麼?”
秦非墨再次細細打量她,眸中難得的有些溼潤,他隨即對着身後的溫歌吟道,“你帶母后下去休息,母后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你得仔細照料。”
溫歌吟還沒有答話,太后卻忽而道,“哀家不去。”她一轉頭,便看見了一側的秦非離,當即道,“你這個亂臣賊子,當初哀家就該殺了你,留你在人世間就是禍害,養虎爲患,你與你那娘死一千次都不爲過!”她情緒有些激動,秦非墨不由得扶住她,她一轉過頭來,猛然抓住秦非墨的手臂道,“皇帝,替哀家除了這個亂臣賊子,哀家要親眼看着他被千刀萬剮!”
秦非墨忙道,“母后息怒,你先消消氣,兒臣自會處置這亂臣賊子!”
他說罷,便命張禮去取了椅子來,將太后攙扶到上位的椅子上做好,隨了溫歌吟在一旁服侍,他這才重新坐上自己的座位,看向下首的秦非離道,“時至如今,你還有何話說?”
秦非離重新擡起頭來,看了一側的太后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笑道,“皇上手底下自然是人才輩出,可是,百密無一疏從來只是故事裡纔有的,皇上不是聖人,不可能算無遺漏,皇上覺得,今日,你當真拿得下我嗎?”
“爲何拿不下?”秦非墨自知他不簡單,但他這般姿態囂張,着實太不把人放眼裡了些,他當即便朝身後揮了揮手。
張禮早已待命多時,此刻見他揮手,便拿起御案上的酒杯往地上一砸,頃刻之間,人羣涌入,全是一色的盔甲配劍,皆是武力裝備十足,將整座宮殿團團圍住。
錦言瞧了一眼屋子裡這許多人,忍不住有些緊張,秦非離安撫性的深看了她一眼,錦言對上他胸有成足的目光,一顆躁動不安的心,頃刻又落了下去。
她深吸口氣,不由得平靜了下來。
秦非離隨即環視了屋子一眼道:“不知皇上今日備了多少人馬來拿下非離?”
“御林軍五萬宮內待命,澄清之外還有十萬精兵把守,在鬼帝看來,拿下你,不知是不是搓搓有餘?”
宮內五萬,宮外十萬,縱然有再高的本事也插翅難飛。
秦非離面色不變,他身後的秦軒兩大護法,也同樣面色不變。
此般情形,不由得叫秦非墨再次細細打量他,他自知他定然會有另外的準備,就憑他蟄伏多年養精蓄銳的本事,還有幾次三番爲了取得他的信任,不惜冒着生命的危險,便足以看出,他絕對不睡一個輕易的角色,不過,就算他再如何厲害,如果十五萬兵馬還不夠的話,他還有城外十里外駐紮的十萬雄師,如此精密的安排之下,他已毫無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