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兒忽而躁動起來,不住的轉動身子,踢着蹄子,歡顏起先還能抱着馬背,後來,便連坐着都困難了,她一邊努力穩住身子,一邊驅着馬兒,可是身下的馬怎麼都不聽她的話,歡顏急得滿腦門的汗。
突然之間,林中一道奇異的聲音傳來,像是兇猛的野獸聲音,歡顏來不及反應,身下的馬兒突然前蹄飛起,整個馬身都站立起來,歡顏一個不穩,“啊”的一聲就被摔下馬背,滾了幾滾,纔算是穩住身子,可是,滿身都是刺痛,然後,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去查看身體的疼痛,馬兒忽然躁動的踢了兩下後腿,然後,竟然撒腿跑了。
“喂!”歡顏大聲喊了一句,掙扎着從地上起來,馬兒卻早已跑遠,她都不知道到底是發生了何事,直至,一回頭,看到林中出現的一雙發亮的眼睛。
歡顏還沒反應出來那是什麼,忽而,只聽得一聲雄渾的嘶叫聲,然後那暗處的東西一點一點浮現在光亮中。
老虎!
縱然四下黑漆漆一片,歡顏還是看清了那是爲何物,她雖然是標準的閨閣小姐,可是她性子從小就活潑,喜歡看一些有趣的小人書,老虎的形狀特徵,小人書裡早就提過,此刻見着真正的龐然大物,她的腿都要嚇軟了。
老虎!
怎麼會有老虎?
這裡不是皇家園林嗎?
歡顏嚇得欲哭無內,心像是被火燒,害怕極了。
她也顧不得身上的傷,掙扎着爬起來,那老虎看起來兇猛極了,發亮的眼睛惡狠狠地瞪着他,舌頭會時不時舔一下那張血口,歡顏只覺,它哪怕是擡一下爪子的動作都足以讓她心驚膽戰。
她一面與那老虎對視着,一面小心翼翼地後退,如今這林中已經許久沒有動靜,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她只覺渾身上下都出了一層冷汗,眼淚嘩啦地掉落下來,莫不是,她今日,就要命喪於此了?
那老虎虎視眈眈地看着她,在發覺她在後退之後,竟然就緩緩從林中走了出來,當他七八尺的身子一覽無餘的展露在她的面前時,歡顏嚇得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再也動不了。
然後,在她坐下去的一瞬,她清晰地看到那老虎突然發力,居然發瘋一般地朝她奔來,張開血盆大口。
“啊——”
歡顏尖叫一聲,一下子抱着頭撲在地上,她害怕極了,心下知道自己就要命喪於此,瞬息之間,心頭掠過無數面孔,終究是簌簌落下淚來。
然而,預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襲來,她聽得清晰的一聲嘶鳴,她堪堪擡頭,這纔看到,那老虎此刻正在地上打轉,它的眼睛上插了一隻劍,鮮血直流,而它此刻赫然十分痛苦地掙扎着,歡顏傻傻的往自己身後看去。
不遠處,幾批高頭大馬正朝自己本來,而當先一人,手握長弓,容顏冷峻非凡,一身黑衣在風中獵獵作響,頭上的金冠更是閃閃發亮,腰間的白玉甚至於隨着馬兒的動作發出“咳咳”的脆響,通身上下一身黑色龍袍,襯着那張冷峻之極的臉英俊非凡,不是秦非墨又是誰?
歡顏一下子便哭出聲來,剛剛的千鈞一髮之間,她真以爲自己就要死了,此刻竟然得救,如此驚魂一場,她只覺自己差一點就要魂飛魄散了。
一行人靠近的時候,秦非墨身後的那些手下迅速散開,將那老虎團團圍住,萬箭之下,自然是解了她的困境。
秦非墨一人騎着一匹棕色的馬兒,那馬身看起來彪悍極了,他來到歡顏面前,容色未有絲毫變化,只是朝她伸出手去。
歡顏剛剛被嚇得不行,此刻見有人向她伸手,哪裡還記得自己曾經對他說過什麼樣的誓言,忙的便伸出手去。
他不過稍稍用力,歡顏便落到他的馬背上,被他圈在胸前。
身側是男子沁人的氣息撲面而來,貼着他沉穩有力的胸膛,再加上剛剛手指相觸,歡顏忽而就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她竟然跑到他懷中來了?
掌心似隱約殘留着他手上的餘熱,歡顏面紅耳赤地低着頭,另一頭,侍衛處理好了那隻老虎,紛紛上前來,當先一人,低頭向秦非墨覆命:“皇上,驚擾許才人的猛獸已經被誅之。”
秦非墨淡淡頷首,沉聲道:“啓程回去。”
手下的人得令,紛紛跟上,秦非墨隨即調轉馬頭,往回路走去。
歡顏呆呆看着他輕而易舉便找到了出路有些目瞪口呆,又想到自己現下的處境,她小心翼翼地擡頭看了身側的人一眼,只見得近在咫尺的俊顏線條完美精緻,英挺的鼻樑,薄脣緊抿,兩道濃眉斜飛入鬢,狹長的鳳目定定注視着遠方,眸色之內一片深幽,根本瞧不起思緒,歡顏的目光落在他的下巴上,近在咫尺,即便只是下巴,也依舊讓人怦然心動。
歡顏呆呆的看着,一時竟看得有些癡迷,直至,頭頂上方,傳來一道低沉清冽地聲音:“看夠了嗎?”
歡顏一驚,猛然回過神來,耳根子迅速紅了,她別過視線看了一眼前路,吶吶道:“那個,我沒有要有意接近你……”
“朕知道。”頭頂上方的聲音沉穩,沒有半分起伏波動。
歡顏詫異擡眸:“你知道?”
秦非墨總算是低頭瞥了她一眼,她的眸光小心翼翼正對上他深幽到不見底的眸色,又是心下一顫,秦非墨卻已收回目光,淡淡道:“沒有人會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而且,這叢林之中,也沒有人知道,朕會來這裡。”
原來如此。
歡顏舒了口氣,心下放鬆了些,也就不再如剛剛那般驚弓之鳥,她心下想着,反正這一次不是自己主動找他,所以,她自然可以坐得心安理得一些。
但男子的懷抱到底還是讓她多少有幾分不自在。
“那個……皇上,您能讓一匹馬給我嗎?我自己會騎的,這樣子……我不自在。”
秦非墨低頭看了她一眼,她咬着嘴脣,一副十分糾結爲難的樣子,可是眸色中卻分明透着狡黠,他眉心一動,別開視線:“隨你。”
撥出一名侍衛的馬給她,歡顏得了自己的馬,這才總算是大大舒了口氣,被人抱在懷裡的感覺實在是……太憋屈了!
她大咧咧的伸了個懶腰,意識到不妥,又忙的收回手,隨即轉頭看向一旁的秦非墨道:“皇上,你撥兩個侍衛給我吧,你可以先走,回頭,讓姐姐們看到我和你在一起,只怕,又要惹出什麼閒言碎語了。”
秦非墨總算是微不可見的皺了皺眉,看向她:“和朕在一起,讓你這麼不舒坦?”
歡顏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忙的連連否定道:“不是……歡顏答應過皇上,只要皇上將我留在宮裡,我定然恪守本分,不刻意接近皇上,有皇上在的地方,我必定退出十米之遠,確保自己不會引起皇上的注意。”
秦非墨不由得嘴角抽了抽,他冷冷瞥了她一眼,隨即回過頭去,撥了兩名護衛留下,自己帶了其餘的人,快速回營。
見他終於是走了,歡顏總算是送了口氣,她一轉頭,對着身後的兩名護衛道:“兩位大哥,我們來賽馬吧?”
說完,不等二人回答,她已脣角一勾,剛剛的劫後餘生,似乎絲毫沒有影響到她的心情,她一夾馬腹,明眸中掠過一抹光亮來,一抽鞭子,馬兒便疾馳在山林之中。
那兩名護衛眼看着她飛身而去,急忙的一夾馬腹,快速跟了上去。
歡顏刻意避開了秦非墨的方向,雖然知道,他那邊纔是最近的路,不過她刻意繞過一段距離,從更遠的方向回到營中。
那兩名護衛在將她安全送達的前一刻已經迅速隱去,跟秦非墨覆命去了,而等歡顏回到營帳之內,謝婉儀一見着她回來,眉目一喜,隨即瞧見她身上似乎是受了傷,頓時擔憂起來:“你這是怎麼了這是?”
歡顏原本打算實話實說,但隨即想到了什麼,改了口道:“謝姐姐別擔心,是我自己不小心從馬上摔了下來,好在只是傷了些皮肉,並無大礙。”
饒是她如此說,但身上好幾處的衣服擦破,很多地方還有凝固的血漬,謝婉儀眼見着這般情形,怎麼放心得下,她將歡顏按到椅子上坐好道:“你先在這裡別動,我去讓人把御醫找來,傷得這麼重,怎麼也得上點藥纔是。”
歡顏沒有拒絕,很快,御醫便來了,給歡顏瞧了傷口,的確如歡顏所說都是一些皮肉傷,留下一瓶藥後便離開了,謝婉儀拿起那個藥瓶,正要給歡顏擦藥的時候,忽而“咦”了一聲,歡顏不解道,“怎麼了?”
“你看這上面的字。”謝婉儀一面打開蓋子,一面將藥瓶正面的字展示給她看,奇怪道,“也不知道是不是這次狩獵,御醫只帶了這麼幾種藥的原因,居然能享受到這黑玉膏。”
“黑玉膏有什麼來頭嗎?”歡顏很是不解。
謝婉儀瞥了她一眼道:“黑玉膏可是宮裡活血化瘀祛疤的良藥,從來都只有皇上有資格用的,奇怪這御醫今天居然拿了這個給你。”
謝婉儀一面說着一面道,“對了,歡顏,你把衣服解開,上次的那些傷落下的疤,說不定,用一下這個藥能除去,歡顏……”
“啊?”歡顏反應過來,忙的應了一聲,一邊解着衣服一邊道,“謝姐姐,你是宮裡的老人,你可知道,從前,皇上是喜歡過一個女子的?”
“皇上喜歡的?你說的是環妃娘娘吧?”謝婉儀一邊笑着一邊給她上藥,“這事又不是什麼秘密,宮裡的人都知道,當年環妃自殺,宮裡鬧得沸沸揚揚,一說是她承受不住喪子之痛,還有一說,是皇上不肯幫她除了皇后,據說,當時雅意公主的死就是前皇后所爲,後來,環妃去了,皇上爲了給環妃報仇,這纔在後來的那次宴會上扳倒了皇后一黨,連同秦王一行人,也被一舉殲滅。秦王當時不得已才逃到了楚國,不過卻未曾料到,當時的秦王妃居然會是楚國流落民間多年的公主,也因爲此,秦王成了現在的楚帝,與皇上隔江自立門戶,這,大概也是皇上近幾年來鬱鬱寡歡的原因吧。”
歡顏眸光閃了閃,半響道:“可是姐姐,我聽說,皇上真正喜歡着的人,其實並不是當年的環妃娘娘,而是秦……”
“噓!”嘴巴忽然被捂住,謝婉儀擡頭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壓低聲音對着歡顏道,“你還真是什麼都敢說,你不要命了?”
歡顏眨了眨眼睛一臉茫然,隨即,卻像是突然回過神來一般,面色大驚道:“這麼說來,傳言是真的?”
她壓低了聲音,謝婉儀面色晦暗地看了她一眼道:“的確是真的,皇上當年爲了能將秦王妃留下,用了無數法子,只可惜,當年秦王早已是楚國的監國,爲要回秦王妃,不惜發動戰爭,這件事,當時引來全國百姓抗議,皇上不得已,才放了秦王妃歸去的。”
“原來是這樣。”
歡顏點了點頭,一臉若有所思:“難怪皇上如今如此冷漠無情,卻原來,是被情傷過。”
謝婉儀擰了擰眉,並沒有同意她的說法,只是道:“但這件事是宮裡的辛秘,日後,你可萬不能向他人提及,是要殺頭的!”
歡顏頃刻便又笑了起來道:“放心吧,謝姐姐,我再怎麼不懂人情世故,也不會傻到去多嘴!”
謝婉儀這才放了心,將藥收起道:“好了,這藥聽說效果極好,你背上的傷疤,現下也褪去不少,只要多擦幾回這藥,日後必定不會留疤。”
歡顏緩緩穿好衣服,對着謝婉儀展顏一笑,抱着她的手臂道:“謝謝謝姐姐,你就跟我的親姐姐一樣好!”
“你有親姐姐嗎?”謝婉儀輕敲了一下她的額頭,笑罵了一句道,“別以爲我不知道,尚書大人可就只有你這一個寶貝女兒呢!”
歡顏眸光微動,並沒有答話,旋即低下頭去,往謝婉儀肩上一靠,嬉笑着撒嬌道:“哎呀,從此以後,我不就有親姐姐了嗎?”
謝婉儀被她徹底逗笑了,兩個人鬧了一會兒,兩人這才各自去洗漱睡覺,歡顏看着謝婉儀的身影出了營帳,臉上的笑容緩慢落了下去,露出一雙清冷通透的眸子來,一動不動注視着簾外。
這次狩獵,爲期三天,昨日才過了一日,是以,還有兩天。
這天,原本出去的一行人便都歇了下來,由新人替換上前,歡顏昨夜有了那樣一場意外,今日自然是不會再出去,不過,她玩心大,自然也不肯這麼老老實實呆在營帳裡,因爲聽說附近不遠處就有一處溫泉,便非要求着謝婉儀陪她出去看一看。
謝婉儀拗不過她,只好與她一同前去。
只不過,兩人才走了沒多遠,便發覺一路都有其他的嬪妃,謝婉儀本就是與世無爭的性子,此刻瞧見了這麼多人,便不願再繼續,歡顏雖然性格大咧,但也知道謝婉儀的喜好,見她不喜歡,便調轉了方向,拉着她往回走道:“算了,我們還是回去吃烤肉吧,聽說昨夜戰績分外好,很多野物美味不已,我從來沒有嘗過這山野獵物的滋味,去嘗一嘗,定然是個不錯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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