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太傅要打造出一個讓顧家更加輝煌的孫女,就得從諸多孫女中,選出聰明與才貌最出衆的孫女。
當年顧太傅挑中的胚子有兩個,一個是顧幽,另一個就是顧婉了。
顧婉在容貌與聰明上,不比顧幽差多少,當時顧太傅在顧婉與顧幽中搖擺不定,不知道選哪個好。哪知道隨着顧婉越長越大,五官相貌與顧清越來越相像。
顧太傅思量再三,就放棄了顧婉,選擇了顧幽。顧婉跟顧清如此相像,亮相於人前,將來會有很大的機率被皇帝看中,納進後宮做妃子。如果顧婉早生了十年,顧太傅還會投資她,但她年紀太小了,等她長成,皇帝也老得差不多壽命將至,而皇帝的兒
子那時候都成家立業了。顧太傅的目光是放在年幼的皇子身上,而不是將來半隻腳踏進棺材的皇帝身上,他選擇了顧幽後,就將顧婉養在深閨,輕易不讓她見人。不然,萬一顧婉進了宮,她的堂姐妹就再無跟皇子聯姻的機會,皇
家不會允許堂姐妹倆一個嫁給老子,一個嫁給兒子,亂了輩份人倫。
顧幽看到這個輕易不出門的堂妹出現在這裡,微微一愣,恍惚間想到了以前的很多事情。
小時候,她爲了跟顧婉搶顧太傅心中的第一人,有好一番的明爭暗鬥。
後來顧太傅選擇了她,她爭贏了,沾沾自喜了許久,覺得自己不管是相貌還是聰明都比顧婉好,這才得了祖父的寵愛、整個顧家的鼎力栽培。
顧幽現在回頭看來,顧婉當年爭輸了,反倒是一件幸事,起碼不用像她這樣落得如此悽慘的下場,即使顧家沒落,以顧婉的聰明與美貌,不難嫁個好人家,可以過正正常常的日子。
什麼是贏,什麼是輸?顧幽已經分不清楚了。
尤其是看到顧婉依然美麗而富有朝氣,而自己已成了暮氣沉沉的人不人鬼不鬼的殘敗樣子。
若是早知今日,當年她還爭嗎?
“婉兒是你的妹妹,血脈相連的親人,總比外面那些來路不明的女人要來得可靠,有她幫着你,你在康王府就不用過得這般辛苦,有個商量和互相依靠的人……”
顧幽神思恍惚中,顧太傅的話彷彿從遙遠的地方悠悠傳來,聽不真切。
“祖父在說什麼?”顧幽因一夜未開口,聲音沙啞得幹粗。
“我聽說,舒德妃給康王賜了不少美人,可有此事?”顧太傅問道。
“有這麼一回事。”顧幽再次笑自己傻,他多次對那院子的女人留連忘返,宿在那院子的日子裡,每夜都不止叫了一次水。她卻傻傻地信了他的話,信了他的身不由己,信了都是那些下賤女人引誘他的話。
一次次回想起來,顧幽才知道她蠢得有多徹底。顧太傅平靜的聲音帶着清晨的涼意,如一陣陣寒涼從顧幽的耳朵鑽進身子裡,滲得整個人也如同寒露中的草葉,冰涼入骨。“你與康王成親一年,仍無所出,往後也不可能有孩子,如此下去,你王妃的位置
遲早不保。爲了你,也爲了顧家,你必須要有個孩子,一個記在你名下的嫡子、世子。與其讓別的無干系的女人替你生,不如從顧家裡帶一個女子過去,怎麼着,將來的孩子跟你有同樣的血脈。”
顧幽眼睛發直地盯着顧太傅,又直直地盯着顧婉,“祖父的意思,是讓顧婉進康王府?”“祖父也是爲了你好,你的一衆堂姐妹中,只有婉兒的品貌最好,進了王府也能幫着你固寵。”顧太傅說出他的一番用心良苦後,又隱隱帶着些警告說:“一個不能生育的王妃,是坐不穩這個位置你,你總不
想被廢了王妃之位,伴着青燈吧?”
嫁入皇家的女人,一輩子都要歸皇家來管,即使被廢、被休也不能回到孃家,更不能重新嫁人,只能進入皇家的廟庵裡,青燈古佛直到死亡。
顧幽帶着諷意說:“祖父是不是忘了康王對顧家的成見?他若不是恨極了顧家,怎麼會這般對我?”
“你錯了。”顧太傅糾正顧幽錯誤的想法:“康王不是對顧家有成見,而是對你有成見,我審過吟歌,還查了康王的一些事,他之所有如此對你,是恨你名聲不好連累了他。”
顧幽垂下頭,沉默了下來,久久不發一語。
清晨的院子一下子就寂靜了下來,只偶爾聽到鳥兒鳴叫的聲音。
一縷晨陽從窗外投進來,落在顧幽身上,驅去了她周圍的寒意,卻驅不去她內心深處的冷。
“所以,祖父的打算?”寂靜的屋裡終於響起了顧幽清冷的聲音。
顧太傅攏了攏披着的大氅,他熬了一夜,已有些昏昏欲睡,接過顧婉奉上的參茶,喝了半碗這纔有了些精神。
選擇顧婉,是顧太傅深思熟慮過的決定。
顧家年紀與顧幽相近的,正處於婚配年齡的姑娘,除了顧婉,另兩個,一個長得不夠漂亮,不適合做爭寵的活兒;另一個是庶女,有些小家子做派,更不適合送去康王府鞏固地位。
要不是顧家急需和康王府修好關係,顧太傅也捨不得將顧婉送出去,他留着顧婉是有大用的。現在找不到合適的人選,顧幽被康王厭棄了,纔不得不由顧婉頂上。
顧太傅細看了顧婉幾眼,隨着年長,與顧清的相貌有了不少的區別,進了康王府,做了康王的妾室,就算皇帝還念着顧清,也做不出搶兒子妾室的事。
何況皇帝現在一門心思放在煉丹求仙之上,對女色早就不上心,都不知道有多久沒進過後宮了。
思量了顧婉之後,顧太傅的注意力再次放在顧幽身上。
察覺到顧幽平靜下的陰鬱,顧太傅不能不在意,不管他打的是什麼算盤,顧幽現在是康王妃的身份,如果顧幽不願意配合,顧婉是進不了康王府的。
因此,必須好好地安撫住顧幽。顧太傅老謀深算了一番,再面對顧幽時就和顏悅色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