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風六年六月,大順之日,炎風帝大婚,下詔宰相李孟良之女李宛若德良嫺熟,溫厚得體,堪爲國母之儀,賜九鳳琳琅金玉冠及帝后的玉蝶,入主後宮,母儀天下。
此番皇帝大婚,那幫整日鼓吹後宮不可一日無主的大臣們怕最是高興,帝后大婚之日,帝都夜難成寐,那璀璨繽麗的七彩煙火照亮了帝都整個的夜空,竟連天上繁星的光亮都要奪去,那是崔家聯合江南霹靂堂雷家研製爲炎風帝大婚之日所用。
帝都不管大大小小的街上,都是閃着彩色的燈,這一年這一天,帝都迎來了幾十年再難有的盛事。
雖然心中已是釋懷,然而親眼見到卻還是會感覺心酸,崔思逸眼見她不勝酒力,便已是讓她先行回府,只是看慕染回去之時,腳步隱有些踉蹌,白皙的額頭都因了酒的緣故卻泛着微微的粉嫩,讓他不太放心,便只好扯了她要離開的身子,與衆人一一告退,便帶着慕染退出了皇宮,回了崔府。
因時國慶當日,崔家人要進宮,所以,府中的下人也便放了假,崔思逸抱着微醉的慕染回來之時,也只覺得今日的崔府,怕是過分冷清了些。
雖然道上還是有燈照明,雖然景緻未變,卻當真是給人蕭索了些,他不由的感到有些落寞悲哀,原來,這就是崔家,在捨棄了浮華,摒棄了那奢侈堆砌起來的繁盛,如今在他的眼裡,是如此的不堪一擊,不堪一擊到,還不及懷中人身體的溫暖來的可靠。
心中已是有所察覺最近自己脾氣的暴躁,然而,遇着有慕染的事或人,他似乎都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緒,動作輕柔的推來了夕苑的房門,想到如今府中無人,自己等會也要出去,也便懶得關門。
輕輕的將慕染放入牀內,替她蓋好錦被便要離開,只是她口中突然間輕輕溢出難受的呻吟卻讓他整個人怔住了一般,再也不肯往外走去。
“慕染……”他慢慢轉過身,輕聲喚着,然而,牀上的人,已是深醉爲情,根本毫無一絲的知覺,輕輕的,帶着試探,崔思逸在牀沿坐下,心中的心跳卻如鼓槌敲打鼓面一般咚咚作響,從未有過的興奮在這一刻悄然釋放,從未有過的酸澀和矛盾的幸福卻亦是默契的隨着身體裡血液流淌的酒相伴隨,“慕染……”似是着迷般的,他俯下了身,動作,莫名溫柔的,吻在她柔軟白皙的前額上。
蜻蜓點水般的一個吻,然而,卻終究是再難自控,他有些絕望般的從她的眼睛上微微吻落,帶着些許癡迷和落寞吻在那櫻脣之上,帶着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要了她,要了她……”無數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叫囂着,嘶啞着,簡直要將他撕裂……
雙手已是遊離的要滑入她的衣袍內,然而突然間房門發出重重的推打之聲,卻讓他猛地僵直了身體,冷冷的看過去。
崔清柔的身體因爲恐懼而不住的顫抖着,那個在慕染身上帶着慾望親吻着的男人,是她一向敬重的父親麼?這個面無表情,眼中燃着想要他懷裡人的衝動,如今見着自己卻只是一眼能將人冰凍眼神的男人,是自己的父親麼?
“爹爹……你,你在做什麼?”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在屋子裡響起,帶着連自己聽了都能覺察出裡面害怕味道的氣息,瞥見崔思逸的眼神在一瞬間如寒刀般朝着自己狠狠投來,雖然自己是他的女兒,自來虎毒不食子,但是這一刻,她卻真真切切的想要逃離。
“你不是都看到了嗎?”他並不解釋,只是深深的注視着慕染微翹的紅脣,真的想,想要她,這個念頭在心裡一想起,他便如電擊般的,痛苦的顫抖起來,不,不是這樣的,慕染,慕染只是他疼愛的孩子,以前是,現在是,以後更是。
然而,崔清柔卻像是受了什麼刺激一樣大聲尖叫起來,“瘋了,爹爹你瘋了,她是你的義子,是一個男人,爹爹你居然喜歡一個男人,還是你從小培養的義子……”
觸及他心中的底線,崔思逸再難忍住,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看着她冷冷開口,“閉嘴,出去。”
好似不認識的看着他,崔清柔這次卻是更加的瘋狂,“原來不是我做的不夠好,不是她當真是什麼天才,原來是爹爹的錯,爹爹看上了這個少年麼,爲什麼不拿她做男寵,做着可憐可笑的假面有這麼重要嗎?爹爹,你們讓我覺得好髒,好髒……”
“你……”心中從未有過的憤怒在瞬間充滿了胸腔,崔思逸飛快的探手撫上了慕染的睡穴,眼中的溫柔在望着慕染的時候就已經一絲絲的燃盡,看向崔清柔時,卻已是一點溫柔也無,更多的,卻是一股莫名的煩躁和冰寒。
“滾,滾出去。”恨恨的一指,手指方向直向着院門。
“憑什麼,爹爹,以前你最疼我。”崔清柔尖聲叫着,雖已經十七,但身量卻與慕染說來差不了多少,也不知是慕染長的太快還是什麼,“爲什麼,就因爲她,爹爹對我的寵愛一日之內,蕩然無存,就是因爲她,長卿只能待在她的身邊,再也不會看向我笑了,都是她……”深深的指控如波濤般涌來,卻在一聲狠戾的“啪”的重響,崔清柔跌跌撞撞之間,只能藉助門框的力,才能勉強站住。
“爹爹你打我?你從來沒有打過我。”崔清柔捂着臉,眼淚一個勁的從眼眶裡落下來,夜寂寂,這幾聲嗚咽在寂靜中更見詭異。崔思逸並不說話,只是臉色越來越沉,他冷冷的看着清柔嗚咽着跑了出去,驀地全身忽然一陣無力,怔怔的迴轉身看着泛着嬌紅的慕染,不,這不是他,他怎麼能,想要對慕染做出那種事……
跌跌撞撞的向着房外跑去,整個夕苑似乎又在一瞬間陷入了寂靜之中,只是過了片刻,那裡卻忽然間發出一兩聲細碎的嗚咽,一個小小的身影從陰影中跑了出來,有些擔憂的看向似乎已近熟睡的慕染,如黑曜石般的眼珠在夜晚中也閃的亮人。
炎風帝大婚之後,是遵循祖制,連續七天的罷朝,當時又逢吳郡發動的騷亂被人出其不意的平定,舉朝震驚,直到此時,帝都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一個名字,青軍右金執吾,茗。
誰也不知道他的來歷,只說他平常如一輪皎潔的月光,生的極是俊美妖嬈,但是發起狠來,是絕對的心狠手辣之輩,若是有人對他的容貌稍加評頭論足,便會落的一個很慘的下場,在戰場上的茗,給人的感覺卻像是地獄中的神,全身的盔甲都沾滿了鮮紅的血跡,俊美不若凡人的臉上,是妖異與詭異的並存。
是鮮血滋養了他如月般的肌膚,是肅殺的戰場讓他成爲了一個邪魅的男人。
“邪魅的男人?”慕染的手忽地一頓,眼神稍稍的向那些人瞟去。
“少爺?”蘇懷前有些彆扭的看着那個從一來到明月樓就只顧着悠閒品茗的慕染,有些氣弱,但卻只是不住的四看,今日是淺淺出宮之日,他很是擔心,或者應該說是激動加膽怯,只因爲她說,會有另外一個人來。
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認出是些饒舌的人,蘇懷前不以爲然的聳聳肩,卻不敢在慕染所坐的旁邊坐下。
突然間一馬飛快的從帝都主要的街道奔馳而去,直向着帝都的城門駛去。
“呀,看清楚了,是皇帝的詔書,聽說是下旨封那位金執吾爲右將軍的詔書。”
“是呀,一將功成萬骨枯,茗功成,他就是將軍,若是敗了,誰會記得有這樣一個人。”有人發出些許的感慨,然而坐在雅間裡的慕染卻一直低着頭,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麼。
“哼,誰知道這詔書是不是催命符,據說那位茗將軍還是纔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此番跟詔書同去的,還有要向柔然進攻的旨意,柔然可不比吳郡,誰知道那麼一個年輕將軍會不會死在戰場上。”
“是啊,聽說那位少年將軍長的俊美不凡,就算是宮中的那位曇噠族王子迦楓也比不上。簡直是跟仙人一般讓人想要據爲己有。”透着些癡迷和淫慾的色彩,讓人不覺有些噁心。
“哎喲,小心
了,要是讓那位將軍聽到,十條小命你也不過他砍的。”
“你懂什麼,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更何況那位將軍可是在遙遠的吳郡之地。”
淫言穢語從那隔着花紗的外面傳了進來,蘇懷前聽的不以爲然,這帝都的人養些個男寵並不少見,似乎還是一種風尚,只不過聽到他們說到哥哥迦楓,倒讓他豎起了耳朵細細聽。只是外面卻忽然間沒有了一絲一毫的聲音,他纔要詫異的出去,卻只聽到一陣清脆的鈴鐺聲慢慢的傳了過來,眼中的驚喜忽地不可抑止的漲溢,“哥哥……”
一隻修長的手隨意的撩開了那遮擋着裡外的花紗,隨後,便是那一大片青色的楓葉飛進,蘇懷前怔怔的看着出現在自己面前,那星目如朗月般的男子,喃喃的喚道,“哥哥……”迦楓亦是微微一愣,只是霎那間,便神色複雜的看了一眼還顧自失神的慕染,那淡淡的一瞥間,既有一絲防備卻毫無例外還有一抹感激。
“哥。”迦楓身後,一聲雀躍的歡呼,是淺淺,她一手緊緊的拉着迦楓的衣袖,笑得,是從未有過的燦爛。
能再見到自己的親人,他本來以爲已是奢望,卻原來還能再實現,不管那個帶着面具的崔家少爺心裡的想法是如何,他都是要謝謝她,商人這個稱呼,會是一個讓人不舒服的一個詞語,無奸不商不是麼?
“多謝崔公子能讓我們兄妹幾人團聚。”迦楓雖然說話很是困難,但他還是費力的咬着字,述說着自己的感激。
慕染這纔回過神來,淡笑着要幾人坐下。
說的也無非是些許感激的客套話,崔思逸不是沒有教過她這些,縱然心裡有着什麼,也不能表現出來,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只是,今日的她不知爲何,卻是提不起任何的興趣,所以也便不能招架,所幸迦楓說話方面有些障礙,幾人中說話說的最多的也便只有還如孩童般的蘇懷前和蘇淺淺。
“真的真的,淺淺皇宮大麼?”蘇懷前似乎是比淺淺還要興奮,慕染幾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在商會第一次見到的,到底是不是眼前這個,呃,應該算是幼稚的少年,怎麼前後差別會這麼大,她本來以爲他是一個聰明人,第二次見改變了一點看法,那麼應該算是大智若愚的人,可是,幾次下來,她就已經覺得自己作爲一個認人識人的商人,一敗塗地。
耳畔忽然傳來一聲輕笑,隨即便是那些微能透人心扉的輕吟,迦楓淡淡笑着將手輕輕放在她的肩頭,眉梢眼間的,洋溢的是幸福的神采,慕染有些怔怔的瞪着他那毫無掩飾的幸福之感,心中卻有些哀哀,她要的幸福,是不是不會有了。
“恩?”迦楓注意到了她不同尋常的注目,微有些疑惑的轉頭看來,雙眼瞥見她癡癡的眼神,不由輕嘆一聲,如暖玉的手指一指自己的肩,慕染心知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哀傷,想要借自己一個肩膀,遂只是感激的笑笑。
迦楓是和楚凌風和義父都不同的,義父是那種不達眸底的溫和,那是一種執意的疏離。而楚凌風的那種溫柔,卻是面對衆生平等,那種有些憐憫,有些許真心的溫柔,或許這就是統治者的仁治。而迦楓,他卻是那種雅緻的,像是一方古玉,透着些許暖意,更加有些不屬於凡世的清高。
“大啊,哥,你知道我遇到誰了麼?皇上啊,是皇上啊?”皇上這兩個字眼極快的將她的思緒一頓,慕染渾身一凜,卻見着身旁坐着的迦楓有意無意的瞥來的一眼,讓她有些惴惴,是不是他發現什麼了?
“那,那皇上怎麼樣?”蘇懷前迫不及待的問着。
“皇上,很溫柔的一個人,比哥哥還要溫柔還要好看,那樣溫柔的聲音,很美很美,皇上,是全天下最溫柔的人……”淺淺那如古鏡般的眼眸中突然散發出耀眼的光華,卻讓在座的幾人都一臉怔愣,慕染卻像是被人扇了一巴掌那般懵住了,是啊,全天下最溫柔的帝王,怎麼會沒有女人愛,他該是全天下所有女人的夢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