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今歲二三月間,李俊欲替老曹分憂,奇兵突出黃崖關,火燒永和縣,斬殺金國猛將斬着摩利之、完顏設也馬,便連大王子粘罕也受重創,逃歸途中,菊花爆血慘死。
金帝得悉,怒不可遏,遂發三路軍馬,大舉征伐。
一路親自引領,直逼殺虎口,一路完顏斜也統領,殺去黃崖關,一路完顏兀朮帶領,和親西夏,聯軍攻宋。又有一路偏師,乃是斜也令郭藥師領本部怨軍,兵陳榆關,阻擋守軍出擊。
及四月,殺虎口、黃崖關兩處,雙雙開戰,宗澤、李俊各自排兵佈陣,倚仗雄關死守,金兵雖然兵強馬壯、人多勢衆,一時如何打得破他?
阿骨打、完顏斜也都是老於用兵的,幾場血鬥,瞧出對手不凡,又聽說西夏兵出,連戰告捷,便只把大軍重重圍住關隘,要待西夏那邊再有大勝,締創良機,方行攻伐。
卻不料老曹縱橫西北,七月十五一場大水,解了太原之圍,將西夏國運沖刷殆盡,完顏婁室、完顏兀朮等金國衆將一發死絕。
唯有一個老將溫迪痕阿徒罕,見勢不妙,引數百軍及時逃遁,途中救下被花容射傷的射鵰手烏魯撒拔,兩個一商量,宋軍若是追來,必然緊追李幹順不放,兩個索性撒開盟友,自歸本國。
不料退至嵐州時,正遇宋國降將折可求父子,領着兩三千殘兵逃來,阿徒罕喚住一問,才知他本部兵馬皆遭大水衝沒,只部分殘軍僥倖逃生,曉得事敗,正要逃回老家府州自保。
阿徒罕便道:“宋軍得勢,豈能容你?不若降我大金,我主性情寬宏,以後立下功勞,說不定許你立國。”
折可求正值走投無路,聽了果然心動,遂引阿徒罕至府州,重新募得數萬人馬,與兒子折彥文,領着大軍繞過長城,於八月抵達涼城縣。
涼城縣距離長城殺虎口東北方六十餘里,乃是金帝大軍駐紮之處。
阿骨打得知噩耗,當即暈倒,衆人大驚,七手八腳救得醒來,淚流不止,周圍衆將見他悲傷神態,無不慘然,一時間,滿帳都是哭泣之聲。
待阿骨打回過了神,立刻派出信使,告知東路軍完顏斜也,要東西兩路一同發力,儘快打入長城,替婁室等人報仇。
自此惡戰再起,金國一干重將,輪流引軍猛攻,守軍死傷日見慘重,關勝聞報大驚,忙領雲州兵親至,方纔穩住陣腳。
又過數日,吳乞買自上京匆匆趕來,告知阿骨打,宋帝派了童貫親來,坐船自錦州登陸,前往上京議和,欲割江淮以北結好,兩國共滅殘遼、武大郎,平分天下。
吳乞買見機不可失,不及稟報,便以親王御弟身份簽下國書,又要童貫取榆關以示誠意,阿骨打得知大喜,不僅不怪吳乞買越權,更極贊他敢於任事。
卻說榆關,自老曹去後,張覺曉得自家責任深重,點了兩萬平營軍,隨他駐紮榆關,又以‘撲天雕’李應、‘鬼臉兒’杜興相幫。
後來郭藥師領怨軍兩萬餘人,兵出榆州,遁於城外,也不曾發兵攻城,倒是張覺、李應,先後領軍殺出,雙方廝殺數場,誰也不曾佔得便宜。
如此數月忽忽而過,及至八月間,怨軍忽然開始攻城,張覺準備已久,榆關器械糧秣充足,自然應對從容,一連四五日,殺傷怨軍一千有餘,關卡穩如泰山。
這一日,攻城兵馬丟下一兩百具屍首,潮水般退去,張覺令人打掃戰場,自家與李應、杜興飲酒議事。
飲了幾杯酒,杜興皺起一張醜臉,說道:“黃崖關早已殺得屍山血海,我這裡怨軍,原道他只是牽制,如何這幾日也竟發力?其中必然有些緣故。”
李應笑道:“你也不必多想,料來是黃崖關那裡,金狗們難佔便宜,故此讓這些怨軍試一試,看我這裡可能突破,呵呵,豈不是想瞎了心?”
張覺聽了杜興所言,本來有些擔憂,聞聽李應言語,頓時寬心,笑道:“賢弟見得極是。再殺他幾日,必然生怯。”
三個守關不敢多飲,吃飽了飯,正要各自去歇,忽然一個軍校滿面驚慌,飛奔入廳,焦急稟告:“將軍,禍事也!不知哪裡來得人馬,已把營州襲破!”
三個聽了大驚,匆匆奔出,往南眺去,果見營州城方向火光照天,顯然不僅城破,敵人還放起了大火來。
要知平營二州,人口本來有限,全仗張覺能耐,練成五萬平營軍,當初爲表心意,分了一半給曹操,剩下一半,兩萬在此守關,還有五千,分駐平營二州州治所在,一處不過兩千餘人,若是被人偷襲,失陷亦不足爲奇。
張覺駭然道:“平營二州,乃吾根本,州城所在,更是二州菁華,豈容被敵人毀卻?賢弟,伱且謹守關隘,待我領兵去搶回城子。”
李應聽了大驚,一把扯住張覺:“仁兄,敵兵來得蹊蹺,我只怕你一去,中了人家調虎離山計也!”
張覺苦笑道:“賢弟,吾何嘗不知此事有古怪?只是平營乃爲兄鄉梓,百姓視爲兄如父母,如今有難,吾若坐視,何顏生於天地之間?”
李應也是獨龍崗李家莊坐地虎,對張覺這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行徑,倒也理解,遂咬牙道:“既然如此,小弟便和張兄同去,若有緩急,也好有個照應。”
張覺連連搖頭:“你我都去,只留杜興守關?若榆關因此有失,你我怎對得起武大哥?怎對得起別處苦戰廝殺的弟兄?”
李應見他去意已堅,也自無奈,只得再三囑咐小心。
張覺滿面鄭重之色,披掛整齊,引軍五千,開了南面城門,踏着血一般夕陽,匆匆殺向營州。
急行了數十里,忽然一聲螺號吹響,兩面林中,漫天羽箭射來,平營軍措手不及,頓時大亂。
張覺悍猛,高呼道:“兒郎們休慌,隨我殺出去!”
話音未落,迎面路上,數千軍騰騰殺出,爲首一員大將,頂盔貫甲,雄健如羆,雙目深陷,鼻做鷹鉤,大喝道:“你這廝待哪裡去?某家郭藥師在此!”
張覺大驚,失聲叫道:“啊呀!怨軍!你等如何過了長城?”
郭藥師獰然道:“回頭讓閻王爺慢慢同你說!”
一擰掌中槍,飛馬直取張覺。
張覺看看左右,麾下兵馬一片慌亂,曉得這仗難勝,扭頭便要逃回榆關,不料身後林中,各有一員大將,分左右引軍殺出,一個滿臉鬍子的悍將,橫刀大喝道:“張覺哪裡去!某家董小丑在此!”
另一員使長槍的戰將亦喝道:“某家甄五臣在此,張覺受死!”
當初遼國未亡之時,怨軍和女真人對上,都能較量一回,乃是遼國著名強軍,郭藥師這些人雖然出身微末,勇悍之名,卻也廣爲遼人所知。
如今他怨軍三個大頭子齊至,張覺雖然自負武勇,卻也曉得凶多吉少,只是他不是輕易放棄性子,當下拍馬大喝道:“擋我者死!”
縱馬梃槍,直取董小丑。
董小丑大怒道:“你道某家是好惹的麼?”大刀一揮,當頭便劈,張覺卻理也不理,怪叫聲中,槍尖直刺董小丑咽喉。
甄五臣冷笑道:“你這廝待嚇唬誰?”挺槍擋住張覺長槍,張覺本想拼命撞開重圍,不料對方夾擊,心中無奈,只得回槍架開大刀。
他兩個一刀一槍,纏住張覺,郭藥師卻不上前廝殺,只是往來縱馬,屠戮平營軍兵將,張覺先還暗自慶幸,不久之後忽然醒悟:姓郭的不是要殺我,是要把我做餌,勾出關中守軍!這廝好毒的計策!
一時驚怒焦急,大喝道:“姓郭的,有種便來決一死戰!”
郭藥師哈哈大笑:“休急送死,待老子取了榆關,你這廝想活也難。”
董小丑、甄五臣亦齊聲怪笑,張覺怒不可遏,雖然有心拼命,奈何他二人武藝着實出衆,以二敵一,自己便是要以命換命,也自難能。
不多久,有那逃散的平營軍,奔回榆關求救,李應聞訊大驚,和杜興兩個面面相覷,全然想不通敵人如何繞過了關隘來。
李應把牙一咬:“張覺哥哥乃是平營軍將主,他若有個好歹,軍心必然喪盡,杜興,你好好守住關隘,待我去救他。”
杜興也無計可想,只得點頭:“大官人,你多加小心,小人在這裡守把,人在關在!”
李應一點頭,點兵一萬,匆匆殺出關去。
這正是:雄關枉自號難攻,誰料宋船渡海東。鬼臉人城一俱在,神鵰忠義兩隨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