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來的曹衝神清氣爽,一點沒有宿醉之後的頭痛不適。他伸了個懶腰,從薄薄的錦被裡爬起來,蔡璣已經穿戴停當,正俏臉含春的看着他。一見他坐了起來,連忙拿過衣服來。
“怎麼這麼多東西?”曹衝皺着眉頭看了一眼滿屋子的禮品。
蔡璣沒有應他,只是覺得奇怪,這還有嫌禮品多的嗎?禮品說明你面子大,客人多啊。想想也能猜得到,襄陽有名的蔡家女兒嫁給大漢有名的曹家公子,就算是納妾,那也是件大事啊,來送禮的人少了那才叫怪,拿到房裡來的還都是些最好的,那些庫房裡的你還沒看到呢。
“擡出去擡出去,還讓不讓人住了。”曹衝揮了揮手,也不管別人怎麼看,起牀來將桌上擺得滿滿的禮品扔得到處都是。拿到一個手卷時,他卻停住了,作爲擅長法的人,他一下子就看出了手卷封皮上的字顯然不一般,而那個名字更讓他覺得熟悉。
“樑鵠?他也在荊州?”曹衝雖然知道三國時有個法家叫樑鵠,但對他的瞭解也僅限於此。
“在荊州十幾年了。”蔡璣瞟了一眼那個手卷笑道:“梁孟皇這次可是下了大本錢了,平時幫人家寫一個字都要收錢一萬,這個手卷怎麼也得值得百萬。”
“這麼值錢?”曹衝笑道,這玩意要是留到後世去,也許能值百萬,不過現在嗎,自家就是法高人,這手卷實在不算什麼。“公子我的法不比他差,以後你要沒錢買胭脂水粉什麼的,我就寫幾個字你拿去換錢。”
“公子說笑了,公子是丞相大人的愛子,又是蔡家的女婿,年紀輕輕就是兩千石的騎都尉,窮了天下人也不會窮了我家小姐的胭脂水粉錢。”蔡璣帶過來的丫頭蔡沁兒笑道。曹衝瞥了她一眼,心中有些後悔,自己待下人太寬了,這小丫頭纔跟自己見了幾面,就有些不怕人了。真是失敗,一點當家人的譜都沒有。
“多嘴,還不去準備夫君洗漱的東西,今天還要議事呢。”蔡璣咄了一聲,趕走了蔡沁兒,這才說道:“夫君吃完飯還是去見見他,一大早就等在門房裡了,那張老臉愁得象苦瓜了。”
“又怎麼了?”曹衝看着挽起了小媳婦髻的蔡璣,不禁笑道:“他送這個手卷就是來求我的?”
“當然了,他當年得罪了丞相大人,現在不來求你還能求誰,他不怕丞相大人直接把他綁了出去?”蔡璣笑道。曹衝也沒敢多問,他實在不知道這個樑鵠是怎麼得罪了曹操的,這個事要是問周不疑還行,問蔡璣就有點露怯了。
樑鵠身材瘦削,滿臉的皺紋,手指卻是晶瑩細長,長長的鬍鬚打理得整整齊齊,苦着臉坐在門房裡。他從曹操到荊州來就開始擔心了,後來聽說曹操派人到處找他,心裡就更慌了。想想當年嫌曹操送的禮錢不夠,他愣是把一心想當洛陽令的曹操改成了北部尉,哪想到二十幾年的光景,當年的那個小矮子,沒人看得上的宦官之後,居然成了大漢朝最有權勢的人,後悔得他腸子都青了。他本想跑,可想想跑也未必跑得掉,難道要逃到江南去?算了,還是服個軟,說不定能留自己一條命呢。正在他愁得白了頭時,聽說曹操的小公子曹衝納了蔡家的女兒作妾,心中一動,花了幾天功夫精心寫了一個手卷,又給蔡瑁當了半天的寫字匠,這才託得蔡璣將手卷放在曹衝一眼看得到的地方。
“公子安好”樑鵠一進了房,立刻拜倒在曹衝面前:“安定樑鵠見過公子。”
“起來。”曹沖虛扶了一把,實在想不通法史上的大名人怎麼會這麼卑恭。
“樑先生好法。”曹衝拿起手卷笑道。
“哪裡哪裡,有公子珠玉在前,樑鵠實在不敢誇嘴,只是想請公子指點一二,這纔不怕露怯,忝顏前來請教。”樑鵠見曹衝果然如傳說中的和善,又在誇他的字好,心中的緊張總算少了一點。
“先生過謙了,以後還有事要麻煩先生的大手筆。”曹衝笑道,他看樑鵠的第一眼,就想好了他的安排,這麼好的字,不去寫字模實在太可惜了。
“公子有命,樑鵠自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樑鵠一聽曹衝這話,終於鬆了一口氣,連聲應道。
“呵呵呵。”曹衝笑了,拱拱手道:“先生出身於孝靈皇帝的鴻都門,如有當年的同好,不妨一起來找我,我有點小事,正好要麻煩諸位。”
“那太好了。”樑鵠一聽不僅沒有生命之憂,還有官做,不管官大官小,能靠上曹家就是好前途啊。他喜形於色,連連稱謝。又說了幾句,匆匆的告辭而去。
曹衝帶着那個手卷,離開蔡家莊園趕到襄陽城中。一進府門,就看到幾個名士相互謙讓着從裡面走了出來,一個個滿面笑容,談笑風生。見了曹衝,連忙讓在一旁行禮。曹衝在昨天的酒席上都見過這些人,當下也連忙回禮,互相說了幾句沒有太多營養的話,這才拱手作別。
“公子,看來這些人都有官做了。”魏延有些羨慕的笑道。
“文長,不要心急。”曹衝偏過頭看了一眼魏延笑道。
“就是,跟在公子後面還怕沒仗打,沒官做?”許儀瞟了一眼魏延笑道。
“哪裡哪裡。”魏延臉一紅,連忙否認。
曹衝暗自笑,見曹操正站在階上與幾位名士談笑,連忙緊跑幾步趕了過去。曹操一見曹衝,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笑道:“倉舒,不是說今天不用來這麼早嗎?反正現在人手也不缺,那些小事就不用你來做了,自然有人接手。”
曹衝笑了,他知道荊州這裡逃難過來的名士不少,象王粲那樣想做官的也多,一些文字工作確實不需要自己再勞心了。他將手裡的手卷遞給曹操,將樑鵠來求他的事說了一下,曹操笑道:“這個梁孟皇,倒是會走門路,只怕蔡德這次也沒放過他。算了,一個小人,不值得動氣,既然你有用,就讓他跟着你好了,是不是又跟那個印有關?”
曹衝點頭稱是:“我想讓他去寫字模,到時候印出來的就更漂亮了。”
曹操想想,啞然失笑:“梁孟皇一直把他的字當個寶,輕易不示人,沒想到會有一天,他的字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看到,真是報應。”
“這都是公子的功勞,我等讀人都要謝過公子纔是。”華歆在一旁笑道,新任丞相掾王粲、和洽等人想到樑鵠當年一字值千金的拽樣,也跟着笑了起來。
幾個人說笑了一會,曹操和荀攸等人進了內室議事。荊州已定,劉備也跑了,名士也徵辟了,現在的大事就是如何封賞那些荊州本地的豪族。象蔡家、蒯家、張家、韓家等幾個大家族都立了大功,不能不賞。而如何賞法,則是個學問。
考慮的第一個問題就是如何處置劉琮。劉琮作爲荊州牧,鎮南將軍,雖然沒有朝庭的任命,他本人也根本不是做這個位置的料,但他把荊州獻給了朝庭,不管怎麼說朝庭不能虧待他,要不然其他人可看在眼裡,那是不可能再投降了,絕對跟你搞到底。
“我打算安排他做青州刺史,再封他個列侯,劉景升也算是對荊州有功,不能讓他無血食。”曹操沉默了片刻,看了看荀攸、華歆,又看了看曹衝。
曹衝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他開始就估計到劉琮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果,但沒想到會這麼壞。劉琮這個連襟不是那種有手段的人,封他做青州刺史,等於把他往火坑裡推啊。青州現在雖然名義上歸屬朝庭,受曹操統一指揮。但實際大權是掌握在臧霸等人手中的,大部分官吏也是他們自行任命,軍隊也是他們原先手下的黃巾軍,泰山兵。刺史是要監督他們的,要劉琮去監督臧霸?乾脆給他一刀算了。
難道曹操想要劉琮死嗎?這個時候打這個主意,顯然不是一個合適的想法啊。
他看了一眼荀攸和華歆,他們倆似乎也不太同意這個方案,捻着鬍子沉思不語。曹操見他們都不說話,感覺到了氣氛的異常,不免有些不解的皺起了眉頭,用一種詢問的目光朝着幾個人看了看。
“倉舒,你有什麼想法?”曹操見他們都不說話,直接點了曹衝的將。曹衝心中一驚,不由得擡起頭來看了曹操一眼,見曹操臉色嚴肅,兩眼炯炯的盯着他。
他在心裡暗自思量了一下,自己和蔡璣成了親,父親大概擔心自己會因此偏向蔡家,同時也因蔡家的關係偏向劉琮。說實在的,蔡璣還真在他面前說過這事,甚至他的姐姐蔡璇也親自來求過情,別的不要求,只想保住性命,最好離荊州不要太遠,實在不行,回劉表老家山陽也行。看到十六歲的蔡璇在他面前流淚,曹衝的心理還真不是滋味。
“蔡氏來求過我,希望能保住性命。”曹衝想了片刻,決定還是把這事說出來,反正大家肯定能猜得到,與其大家放在肚子裡猜,還不如放在桌面上談比較好。
“你是如何想的?”曹操愣了一下,撫着鬍鬚問道。
“我跟他說,父親不可能會要劉仲玉性命,不管怎麼說,劉仲玉獻荊州,於荊州有功。”
“這是自然。”曹操點點頭,眯起了眼睛,等着曹衝下面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