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個時候,走廊裡忽然迎面走來了一個穿着白色西裝,拎着黑色公文包的人。 “對不起,這位警官,我想見一下我的當事人。”帶着金絲眼鏡的男子用一種平穩到就像是古井一般的聲音和語氣對陳朵朵說道。 “啊?”陳朵朵擡起頭來,疑惑地看向這名男子。 “我的當事人,張志強先生在哪裡?”這名男子再次問道。 陳朵朵看着他的臉,忽然激動起來:“你是…你是蘇大狀?” 蘇家明微笑着點了點頭:“請問我的當事人張志強先生在哪裡?” “你的當事人…張志強?”陳朵朵驚訝得捂住了心口。 蘇家明是江濱市乃至全國範圍內的著名律師,只要是他出手的案子,幾乎沒有拿不下的。 人送外號蘇鐵嘴,當然這只是一種戲稱罷了,雖然年紀才四十不到,但蘇家明實際上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 和出道時候相比,他近五年來接的案子還不如他年輕時候一年接的案子多。 用蘇家明的話來說,律師這一行,表面風光,但實際上,不是昧着良心,就是得罪人,實在不是什麼好差事。 所以在功成名就之後,他便收手,除非是推脫不掉的案子,否則他是不會接的。 而陳朵朵之所以在看到蘇家明之後會這麼激動,並不僅僅因爲蘇家明那過往輝煌無比的歷史,更加重要的是,她是爲數不多的,瞭解多年前真正讓蘇家明開始收山的那件事的人之一。 正是由於那件事,蘇家明一直是陳朵朵的偶像之一。 “對,我的當事人張志強。”蘇家明說道。 陳朵朵反應過來,指着審訊室:“他在裡面。” 雖然說正常情況之下,蘇家明是沒有資格進入審訊室的,但蘇家明不是一般的律師,他什麼風浪沒有見過? 一看陳朵朵指的那間屋子是審訊室,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接到老朋友的電話,說是要他幫一個忙,蘇家明聽完電話之後,又出去和王國慶見了一面,從王國慶那裡拿到了東西,然後就直接接下了這個案子。 他之所以會接下這個案子,一來這案子在他眼裡,實在是一個小到不能再小的案子,而他和王國慶是多年的朋友,人家求到自己頭上了,又不是什麼大事,順手就幫一下罷了。 二來,是因爲他對這個案子本身很感興趣,要知道,勞資糾紛這一塊,是一個非常敏感的問題,但這個案子卻更加特殊,蘇家明在裡面看到了一絲值得嘗試,可以試驗的東西,這對於他來說是非常重要的。 雖然已經處於半退休狀態,但這更多的是爲了明哲保身,並非是不熱愛律師這個行業,相反的,他一直在研究法律,進行非常詳細和深入的研究。 毫不誇張的說,如果這個國家要選最瞭解法律的人,蘇家明絕對是能夠成爲其中之一。 推開審訊室的門,蘇家明一眼看到真坐在桌子後面猛抽香菸的李俊傑,微微皺眉,他敲了敲門。 李俊傑回頭一看,渾身一震,雙眼之中露出不可思
議的眼神,他急忙站起身來,走到了這邊。 “你怎麼來了?”李俊傑到了蘇家明身前,依舊是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上上下下地將蘇家明打量了一下。 蘇家明看着李俊傑,淡淡開口:“老李,我看你是忘了當年的那樁事情了吧?” 李俊傑聞言渾身一顫,擡起頭來看向蘇家明,問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蘇家明用眼神向張志強瞟了一眼。 李俊傑沉默不語。 蘇家明於是開口說道:“裡面的那個年輕人,是叫做張志強吧?他是我的當事人。” “什麼?!”李俊傑這次開了口,他無比震驚地看着蘇家明,作爲一同經歷過當年那樁事情的他,怎麼可能不知道蘇家明的能力? 如果蘇家明一定要攙和進來,那他李俊傑就是夾在中間,兩頭都不討好的角色! “老李,我相信當年那樁事情你一定沒有忘記,難道那還不足以教會你,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嗎?”蘇家明說道。 李俊傑搖了搖頭,然後看了一眼蘇家明,嘆息一聲說道:“你說吧,想要怎麼辦?” “我的當事人沒有犯罪,所以就不應該得到這樣的待遇,你們並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他是犯罪嫌疑人,現在我卻看到他被關在審訊室裡,還被銬住,我有理由相信,你們對他進行了刑訊逼供,我將申請…” “好了好了,老蘇你和我還玩這一套,你想要怎麼樣,就直接怎麼樣吧。”李俊傑說道。 蘇家明於是問道:“我的當事人筆錄完了嗎?完了的話,時間已經不早了,我的當事人需要休息。” 李俊傑看向一邊的陳朵朵:“放了吧。”然後就掉頭向走廊的那頭離去。 陳朵朵這個時候已經完全震驚住了,她沒有想到,李俊傑在蘇家明面前,竟然如此不堪一擊。 而自己剛剛還感到無從下手,準備找自己的老爸幫忙了,現在看來,自己和蘇家明比起來,實在是太弱了! 而這個蘇家明,竟然是在那個志強的律師!這怎麼可能? 陳朵朵雖然腦子裡面一團漿糊,完全想不明白,不過還是知道這個時候自己應該要做些什麼的。 她去給張志強鬆了手銬。 鬆了之後,張志強活動了一下手腕之後對陳朵朵說道:“我說過,我不會有事的。” 陳朵朵直接愣住。 原本在她的心裡,張志強只不過是一個有些個性,有些才華和能力的農民工,不可否認,她的內心是有着一種高高在上的態度的。 她覺得她可以幫張志強,也可以不幫。 她覺得她要是想要幫張志強的話,就可以讓他飛黃騰達,她覺得她要是不幫張志強的話,張志強也許會成功,但可能性已經不大,畢竟起點太低太低。 所以在面對張志強的時候,她會有一種女神的感覺,然而卻沒有想到,在現實面前,她的這些感覺原來都是錯覺,不堪一擊。 張志強從陳朵朵的身邊走過,說了一句“謝謝”。 陳朵朵知道這句謝謝,只不過是客氣罷了,畢竟自己根本沒
有能夠幫到他! 這個年輕的男人,陳朵朵忽然發現自己根本看不清他,一點也不瞭解他。 忽然之間她發現,絕不能輕視張志強! 她知道這種感覺是沒有道理的,因爲不管如何,張志強都只是這麼一個年輕人,實在是找不到什麼好可怕的,但事實就是如此。 沈剛一定是因爲小看他,才被打斷了腿,自己也是因爲小看他,立刻就被打了臉,原本以爲自己的能耐要比他大的多,以爲自己是能夠救苦救難的菩薩?結果自己苦苦哀求根本無用,他卻不費吹灰之力,找來了蘇大狀,然後一句話都沒說,直接就能走人… 陳朵朵苦笑一聲,搖了搖頭。 張志強和蘇家明握了握手,蘇家明有些意外地發現,這個年輕的農民工,雙眼之中竟然毫無卑微,腰桿也是少有的筆直。 蘇家明雖然已經可以說是律師界當中的大佛菩薩,但這並不代表他高高在上,不食人間煙火。 相反的是,蘇家明在這些年低調蟄伏期,對貧苦大衆這個人羣相當關注,基本上他接的案子,如今也都是和這些人打交代,這也是他接下張志強這個案子的一個主要原因。 張志強的資料他在來之前已經看過,從資料上看,這樣的年輕人他見過太多,但見到真人,他確信,這樣的年輕人,他只見過一個,就是這一個! 張志強坐在派出所的沙發上,手裡端着一杯白開水,夾着一根香菸。 他的身邊坐着一個禿頂的中年男人,金錶金項鍊。 張志強在等蘇家明幫他辦完例行手續,然後就可以離開。 一根香菸抽完,張志強就看到蘇家明走了出來,見到蘇家明向自己點頭,張志強便站起身來。 蘇家明拎着包走到張志強身邊,伸手拍了拍張志強的背,然後說道:“都辦完了,這就回去吧,有事情的話,就找我…” “李隊!事情怎麼樣了?招了沒?”就在這個時候,原本坐在張志強邊上的那個帶着金錶金項鍊的禿頂中年男人站起身來,向跟在蘇家明後面出來的李俊傑走了上去。 李俊傑搖了搖頭,對那個穿金戴銀的禿頂中年男人說道:“人已經放了。” “放了?!爲什麼?!”禿頂中年男人聞言大怒:“你玩我呢?!不是說好的嗎?” “說話注意點,什麼說好的!”李俊傑說着推開這個中年男人,自己獨自離去了。 蘇家明站在門口看着李俊傑離去的背影,若有所思,嘆息一聲,對張志強說道:“老李是個好人,但有時候好人難免會犯錯,不過幸好沒能犯成。” 陳志強沉默不語。 這時那個穿金戴銀的禿頂男人走到了這邊,他開始仔細地打量張志強,當看清楚張志強一副民工打扮的時候,怒起:“是不是你小子把我家小剛的給打了?!啊!?” 張志強白了他一眼,難怪一臉暴發戶的樣子,又是這種土豪裝扮,說話還那麼沒腦子,原來是沈剛的老爸啊… “我今天確實,打斷了一條狗的腿。”張志強開口說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