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李老頭點了點頭，回頭對外面應付了一聲之後，張志強回頭進入屋中拿出了那一袋子錢，走到李老頭身邊的時候對李老頭說道：“我喊了大胖陪我一起去銀行。” 李老頭原本想要跟着去的，這忽然見到那個兇得很的大胖來了，頓時嚇了一跳，他骨子裡面還是非常畏懼這種人的，於是坐在那裡點了點頭。 張志強提着錢開了門，然後對大胖說道：“去銀行。” 大胖呆了一呆，昨天張志強在回家之前關照他過來的，今天他一大早就過來了，但沒想到張志強會說去銀行。 但想起那天下午，陽光明媚得叫人只想好好睡上一覺的時候，這個年輕人渾身是血的抱着自己的老大在街上狂奔，然後當天晚上就被自己老大陰了一記。 在道上也混了多年，雖然終究只是一個小人物，卻時常被人稱讚勇武的大胖當天晚上便聽到了風聲，這個年輕人宰了馬三，而馬三的背景也終於浮出水面。 得知馬三是江濱集團馬志爾手下人的時候，他從自己前一刻還在自耀玩了一手漂亮無比借刀殺人的李光頭臉上看到了面如死灰四個字。 沒上過幾天學，上學也沒聽過幾堂課的大胖對於在那一刻自己的腦海當中竟然會浮現出那麼一個成語來感到奇怪，但他隱隱感到興奮。 因爲之後傳來了更加叫人震驚無比的消息，據說那個橫臥在江濱市多年的過江龍竟然出手，要保張志強。 這讓李光頭的臉色更加難看，因爲不管是哪一方，都不是他李光頭能惹的，李光頭認爲自己死定了。 大胖卻感到興奮，他們這幾個人，因爲李光頭的原因，心中總有着那麼一股子的演義情結，猴子狠，卻不找邊際，長毛吊兒郎當，玩世不恭，他大胖自己心中清楚，自己根本不是玩陰謀耍手段的種，於是便安心地走自己勇武忠義的路子。 他曾經被那個滿嘴都是三國水滸典故的老大折服，他以爲李光頭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否則也確實不能混了這麼多年都沒有出事。 但當他那天晚上看到李光頭眼中的那種驚慌失措和絕望的時候，他才發現，原來李光頭一直標榜的大智若愚，韜光養晦，隱忍等等的詞，終究都只是他粉飾自己那顆膽小懦弱的內心罷了。 於是大胖期待這一次的江濱市的翻天覆地，刀光劍影，他依稀記得自己剛出道的時候，正是陳半江最風光的時候，那時候發生了幾起大事。 現在想起來，都叫他感到心情激盪，在他的心中，那纔是江湖！ 這些年小打小鬧，日子平淡，淡得嘴裡都淡出了鳥來，他一遍又一遍地回想自己那日在街頭一拐掃斷馬三手下的腿，一聲大吼驚退三十多號人的場景。 那樣的自己，一定是威猛極了，他記得那個自己勾搭了半年都沒有勾搭上的大屁股娘們在他喝退馬三手下之後進門時，看自己的眼光那叫一個赤裸裸，男人，吸引女人最強大的
方法果然還是釋放腎上腺素。 他覺得那天晚上一定能夠拱翻那個女人，然而結果卻是一個陰雨連綿，街頭巷尾充斥着血腥和陰謀，背叛和背叛的晚上。 他討厭那個晚上，因爲在那個晚上的最後，傳來的消息當中稱，又有一個勢力衝進了這起事情當中。 這股勢力來自軍方。 道上混的牛逼起來能不怕警察，不怕當官的，但沒有哪個能牛逼到不怕軍隊。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大胖就知道這場事情估計是黃了，鬧不起來了。 然後一連三天，消息一個接一個，陳阿虎出了手，砸了江濱會所。 馬志爾在江濱會所內被徐家的那個在某個國家特級特種兵部隊的三世祖狠狠扇了耳光，而這個二世主據說是爲了張志強出頭。 “發什麼愣？”張志強在前面喊了一聲。 大胖這才從思緒當中驚醒，看着前面那個年輕人的背影，他快步跟了上去，但腦子裡卻不停地重複想着那天晚上。 如果拋開那天晚上那些大人物的出手和露面不說，表現最耀眼的無疑是張志強。 這個年輕人，竟然在對方六十多個人的埋伏之下可以說單槍匹馬，把對方的老大像是挑斷了手腳筋，然後又在被對方堵住的情況下逃脫。 哦，不，他不是逃脫，而是返回去給了馬三一刀，直接宰了馬三。 想到這些，大胖的身體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他根本無法想象到底要怎樣才能做到這些，而且這個年輕人竟然毫髮無傷。 他想，只有這樣，纔有資格被稱爲英雄吧？ 張志強從來沒想過要當什麼英雄，他來自小山村，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就是賺錢，娶媳婦，生孩子。 更高級一點就是，賺更多的錢，娶更多更漂亮的媳婦，生更多更多的孩子。 但命運這東西從來就不將規矩，按套路，它總是在捉弄你，叫你不能去做你最想要做的事情，去成爲你最想要成爲的人。 一心只想着要做一點小生意，慢慢發展的張志強一步踏進三元鎮。 便是一場腥風血雨。 而後天空放晴，長江浪平，他已經成爲了三元鎮當仁不讓的一把手，手裡還提着一袋子的錢，一百萬。 他走在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看着路邊上逐漸枯萎，但明年春天卻註定將會生出新綠的野草，他在想他的人生，應該會是怎樣？ 他發現自己的人生在悄然之間，在一夜之間，已經走上了自己從未想過的路子。 他從口袋裡掏出那隻舊手機，看着上面的那些未接電話和未讀短信，嘆息一聲。 這些電話，這些短信，都是張可人的。 在那三天裡，他有足夠的時間來回電話，來看短信，但是他卻沒有，因爲當時他不知道事情到底怎麼樣了，他甚至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去，所以他沒有去聯繫張可人，因爲他知道那個女孩是真的喜歡自己，所以他不想她做傻事。 當徐人鳳告訴自己已經沒事的時候，他
依舊不想去給張可人打電話，發信息，因爲他知道，自己的人生，可能已經走上了另外一條路。 這樣的路，並不適合張可人那朵春日裡的小白花和自己一同前行。 這是屬於再怎樣也不會被弄死的野草的路。 他直到現在，也不清楚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樣的事情，但是他從徐人鳳的話語間，還有影子的態度裡，還有回到三元鎮之後李光頭看向自己眼神當中的敬畏可以看出，那天晚上，一定，鬧得很大吧… 現在的他，就像是冬雪剛過，春陽微暖，卻已經冒出了新綠，隨時都可能被遲來的野火和一場春寒抹去嬌嫩新葉的野草。 他所擁有的這一切，隨時都可能失去，他顫抖着生長着，小心翼翼地在馬路邊上行走。 手裡的這袋子錢，也許應該換一個持卡人，張志強在心裡這樣想着。 進了鎮上的銀行，張志強拿着手裡的那袋子錢要存的時候，竟然被告知要等什麼經理，另外還要身份證。 結果大胖一出現，站在後面說了句：“這是我老大。” 事情很快搞定。 張志強嘆息一聲，不得不說，如果不是大胖的話，事情絕對沒後這麼容易就搞定，也許他們還會查一查自己的身份什麼的。 所以有時候，或者說大部分時候，強權和黑勢力，確實是有用的。 從銀行出來之後，張志強發了一根香菸給大胖，然後問道：“認識賣保險的嗎？” 大胖抽着張志強給的煙，嘴裡狠狠地說道：“這年頭，賣保險的都是騙子，坑！” 張志強微微訝異，沒想到這混社會的居然都對賣保險的恨得這麼咬牙切齒，他忽然想起來，當初有一次在食堂看電視的時候，有一個賣保險的曾經給自己打過電話。 他在銀行門口的臺階上蹲了下來，翻看手機的通話記錄。 他在這裡，或者說是在他的人生當中，都不認識什麼人，也沒有什麼人給他打電話，所以他很快就翻了出來，然後給那個號碼打了一個電話。 他要辦保險。 他不管這坑不坑，他都要辦，因爲前幾天發生的事情讓他知道，這個世界真的很可怕，也很快，快到你根本不能適應這樣的改變。 打完電話之後，那個業務員表示今天下午就會過來，張志強於是掛了電話。 大胖在邊上說道：“什麼時候過去看看？” 張志強從銀行門口的臺階上站了起來，腰桿挺得筆直，他說道：“現在！” 大胖要帶張志強去找李光頭，或者說是去接收應當屬於自己的東西。 三元鎮，這只是一個人口不足三萬的小鎮。 就像是每一個大人物一樣，都是從一個小小的地方爬起來的。 但如果叫他們回憶自己的人生，他們會告訴你，往往是第一次在小地方站起來的時候，最苦難。 幸運或者是運氣，張志強這個從窮山溝裡走出來的年輕人，第一次站了起來，在三元鎮這個小地方站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