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人那兒回到自己的愛巢後,葉嬋娟讓龍若海先到書房休息一會。她是個善解人意的女人,知道什麼時候說什麼話,做什麼事。她先幫着老公打開空調,再把自己從父親那兒帶回的碧螺春綠茶泡好送到書房。然後輕輕地關上房門,獨自回到房間去看電視。
看着妻子的背影,一絲絲甜蜜從龍若海的心頭掠過。他什麼也沒有說,只是默默地坐在椅子上,繼續陷入晚飯前的沉思。他的腦海中,浮現出了上午在郭副廳長那兒受命的情景,浮現出了自己所瞭解的情況。他在腦海中系統整理了一遍以後,又沉思了許久。
從表面上來看,就是爲了一起殺人滅口案件的偵破。讓自己到基層掛職鍛鍊一段時間,並沒有什麼大不了的事。但從三個領導凝重的神色來看,此行非同小可,很有可能要掀起滔天巨Lang。
聯想到岳父在飯後所說的一席話,寧北的情況十分複雜,自己那個老大哥也有了不小的變化。看來這幾年自己不在家,寧北縣真的成就了一番氣候,成了藏龍臥虎的龍潭虎穴。
很有可能是殺人滅口案在明,有嫌疑的人與官場又有很大的聯繫。還要牽扯到方方面面的利益,甚至於可能與官場黑幕有關。自己要想有所作爲,恐怕非得要殺出條血路不可。
最好的辦法就是大家各行各道,互不干擾才行。就怕刑事犯罪與官場纏繞在一處,那就真的是麻煩哩。到了那時,無論自己多想低調做事,也是不可能的事。
龍若海在這邊反覆盤算,探索自己到寧北縣的處事方略。葉嬋娟也沒有閒得下來。她除了去幫龍哥續上開水,就是抓着遙控器在亂按一通。眼神根本沒有在電視機上駐足,思緒早就飛到了九霄雲外。她在想着吃飯以後,爺爺和爸爸和龍哥說的話。
當嬋娟第五次來續上開水時,龍若海看到睡意滿臉的妻子,卻依然強打精神在陪伴自己。突然一拍腦袋瓜子,帶着歉意地說道:“我真傻,船到橋頭自然直。有時間不陪嬋娟,傻坐在這兒幹什麼!”
話剛說完,龍若海就猛地將妻子摟在了懷中。嚇得葉嬋娟驚呼了一聲後,也緊緊地抱住了老公的脖子。他彎腰將娟妹託了起來,眨眼就到了臥室。
當兩人的衣物都被丟棄到一邊的時候,龍若海的動作顯得更加的溫柔。他的目光清澈,認真而專注地看着面前這具美極動人的身體,撫摸着豐滿而白皙的**,吮吸那紅色的蓓蕾。龍哥的動作是如此的輕柔,讓娟妹嬌羞地閉上了雙眼。她靜靜地享受着老公的愛撫,整個心神也平靜下來。
月亮害羞一般地閉上了眼睛,將自己的身體也埋入了雲霧之中。
小兩口進入夢鄉的時候,淮東市公安局小會議室裡,卻依然是燈火通明。局黨委會已經開了幾個小時,也已經進入到了最後一個議程。可能是爲了照顧與會者的情緒和會議的效果,不管在什麼地方,人事工作永遠都是最後一項議題。
“咳、咳”,政治部向主任先用兩聲乾咳,清了一下自己的喉嚨。然後目不斜視地對着桌面說道:“龍若海同志到京城參加培訓學習,已經按期結束。前兩天也已經到局報到,要求提前上班。我們在對他的情況綜合分析的基礎上,提出了這樣一個初步方案。”
說到這裡,他稍許停頓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從桌面上拿起了一張文稿紙,然後照本宣科的讀道:“建議下派寧北縣擔任治安大隊長,待分管治安的副局長柳廣州同志退居二線後,再接任其職。之所以要這樣安排,是爲了讓龍若海同志更好地熟悉基層情況。通過多方面的鍛鍊提高,爲將來更好地發展打下堅實的基礎。”
向主任話音剛落,會場上就‘嗡’聲四起。前兩天還是盛況空前的熱情歡迎,才這幾天過來,就將人家打入了冷宮。這中間到底唱的是哪一齣戲呵?難道真的是爲了打‘過衙內’的事?如果是這麼個意思,這樣的打擊報復也太明顯了一點吧。
衆人都把迷茫的目光,投向了坐在會議桌子上首的魯局長。大家都是明白人,雖然方案是向主任讀的,真正的始作俑者肯定還是當家人魯光淦。大家想從他的表情中,瞭解一點信息。到底是真的讓年青人下去鍛鍊,還是因爲頂不了過書記的壓力,在對年青人進行仕途上的打壓?
這個時候,面色最難看的要算是副局長戚長春啦。雖然回到市局工作時間不長,但擅長於拉攏人心的特點,已經讓他在刑警支隊建立起了自己的小班底,當然也就有了自己的消息渠道。
昨天上午郭飛揚的突然到來,還有晚上的設宴接待,只有魯局長、谷支隊長以及龍若海夫婦參加。這一切他都瞭如指掌。頂頭上司來了,自己都撈不到參加接待的資格,這事不管放在任何人身上,都會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郭飛揚前腳走人,後腳你們就拋出這樣一套方案,把人安插到我的大後方去。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挖牆角’,也是‘摻沙子’。但他還不好正面反對。從表面上說,魯光淦是幫過書記家出氣。這小子也是該死,竟然敢在老虎頭上拍蒼蠅,全不顧死活。
如果自己公然反對,勢必就會得罪了過家。讓這個方案得以通過,又會讓自己後方不穩。想到這兒,他那本來十分陰霾的面孔上掠過一抹紅暈,有點陰陽怪氣的說道:“向主任呵,你們想要多方培養和鍛鍊年青幹部,這個出發點確實是不錯。不過有兩個問題,不知你們考慮過沒有?”
看到戚長春跳出來發難,魯光淦一點也不感覺到奇怪。會前和幾個黨委成員通氣時,就已經形成了這樣的共識。對於其他領導來說,龍若海安置得好,是勢在必行,那麼多的戰績放在那兒,誰也不會阻攔。
象這種下派鍛鍊,更不會有什麼不同意見。損害不到任何一派的利益,何必要做惡人。說到底,將龍若海這員悍將放到寧北去,只有戚長春會不舒服。他的屁股不乾淨,這是衆所周知的事情。當然對龍若海下派任職,會有所忌諱。
儘管話是這樣說,魯光淦依然是笑眯眯的看着戚長春。他想聽一聽,對方會用什麼樣的理由來反對這一提案。
戚長春看到魯光淦未有任何反映,也就不再忐忑不安,患得患失,而是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觀點。他聲調不高,卻有點語重心長地說道:
“一是職級不對。據我所知,龍若海同志現在是正科職幹部,下派擔任副科職的大隊長不太合適。不就是打了人嘛,可以進行紀律處分吧。爲什麼要降職使用?太重了一點吧?再說,你們也不能把組織原則當兒戲。讓一個剛剛犯了錯誤的年青人,到基層去任職,這是對基層工作的不負責。”
戚長春這番話,說得是義正詞嚴,大義凜然。就連在一旁做記錄員的薛科長也聽得暗暗點頭,不由自主的停住了手中的筆。自己這位前任領導分管刑警以後,爲人處事的風格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真的是仕別三日,便當刮目相看呵。
魯光淦好象沒有聽得懂戚長春話中的影射之義,依舊是不動聲色的在喝茶抽菸。其他領導有的在聽,有的在交談。
“二是寧北的治安狀況不太好。萬一讓小夥子栽在那兒,就會得不償失。人材難得呵。小夥子雖然犯了錯誤,我們還是不要一棍子打死嘛。大家都要對龍若海這種難得的人材高度負責。這不是簡單的工作安排問題,一定要上升到政治高度來看待才行。”
看到魯光淦沒有反映,戚長春也只好硬着頭皮繼續發言。話一說完,他就趕忙用眼睛的餘光瞅了一下大家的反映。除了個把人在看着自己外,絕大多數人幾乎都在打瞌睡,毫無表情流露。看到這個情況,他就感覺到自己的心一直在往下墜落。
“戚副局長剛纔的一席話說得很實在,很具體,我表示贊同。到底是老政工幹部,對人才有着一種特殊的關心。我們以後在研究人事工作中,大家都要有向他學習。都要有這麼一種對人材高度負責的精神才行。”
魯光淦對戚長春的發言,表示了充分的肯定。吸了一口煙以後,接着說道:“只是這個事情有個特殊情況。警察打了人,我們沒有任何處理的話,也說不過去。昨天晚上,郭副廳長路過我市,也專門對他這個得意門生的安置發表了意見。那就是不要拔苗助長,要從嚴教育,要讓他到基層去拓寬眼界。
正如戚局長剛纔強調指出的那樣,既要保護人才,又要讓他對打人的事吸取教訓。我們考慮了這樣一個方案。職級不是問題嘛,依然保留在那兒,少不掉的。至於情況複雜,那是好事呵,更能鍛鍊人。真金不怕火來煉,我們要的是真正的人材,而不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窩囊廢。
話又再說回來,能有多複雜!你戚副局長曾經坐鎮過的地方,應該是平安穩定纔對,怎麼可能會有混亂複雜的情況發生。另外,我要強調一句,刑警支隊要派出精幹的得力人員,限期把寧北的殺人滅口案件破獲。這是當前的頭等大事,千萬不可疏忽大意。”
魯光淦知道,郭飛揚昨天的到來,瞞不過有心人。與其那樣,不如把話放到桌面上,這樣反而更加顯得師出有名。說到最後,心中有股氣不自然地就冒了出來,也就順勢對戚長春敲打了一番。
他在敲打別人的時候,自己內心也是感覺到十分的鬱悶。黨委會一開,自己幫過書記出氣。用警察的政治前途,當作自己獻媚於領導的禮物。算得上是臭名遠揚啦。
想是這麼想,話還是要照說不誤。經他這麼一解說,提案當然是迅速得到了通過。只是散會以後的戚長春,臉色陰霾得十分難看。在過道昏暗燈光的照射下,格外顯出了幾分冷峻、淒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