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欲靜而風不止。
儘管毒梟那一邊也想偃旗息鼓,不再製造事端激怒警方,以促使警方無功而返。
儘管張躍進心有隱憂,不想在這個時候大動干戈,樹立新的對手。他在拼命壓制‘二狗子’,不肯他和龍若海掰手腕。
儘管龍若海的想法,也是以靜制動。想通過多方基礎工作,找出對手的破綻,然後再一擊得手。
天不從人願。一粒早就存在的火星,在這個時候迸發了出來。雙方都是倉促上陣,打了一場不期而遇的遭遇戰。
龍若海和李小江從柳局長辦公室回來的路上,傳呼機響了起來。
取出一看,是王大爲打來的傳呼。只有一行字,內容是‘女朋友想要見你,速來。王大爲’。
一看就知道,這是‘小諸葛’的傑作。
如果是王大爲發的信息,只會說是‘有事找’,不會說什麼女朋友。這小子,有了正事,也還是忘記不了要調皮一下。
這麼一行字,對於龍若海來說,不亞於興奮劑的作用。
自己到寧北來,爲的是什麼?不就爲的是偵查毒品案件嗎。所謂‘女朋友’,也就是自己想要聽的消息。既然審查有了進展,他當然是喜出望外的要急着前往啦。
龍若海也不回辦公室了,說了一聲‘走’,就拉着李小江上了大隊的麪包車,匆匆駛出了公安局的大門。
他們沒有注意到,三樓治安大隊的一間辦公室裡,射出了一縷深沉的目光。
兩人到了訓練基地之後,就將司機打發回了大隊。說是需要用車的時候,再打傳呼。駕駛員當然不會有意見,在哪邊等待,還不都是一樣的事兒嘛。
“大哥,你說的方法真管用。從昨天到現在,我們就一直在拉慢鏡頭。”剛一進門,‘小諸葛’就喜形於色的迎了上來。
剛纔在車子上,李小江就一直想問。只是礙着有駕駛員在場,沒有好說話。
到了這時,他還有什麼不明白的。明擺着的事,審訊工作出現了重大的突破。不然的話,‘小諸葛’是不會這麼開心的。
在這之前,李小江就知道這邊在進行秘密審查。
抓了好幾個販賣毒品的人,一直不見蹤影。還有市局重案大隊的‘小諸葛’幾個人,只是開始照了一個面,後來也就沒有再出現過。
作爲心眼兒靈活的李小江,怎麼會不覺察到其中另有玄機。只是龍大沒有說,他也就自覺的沒有問起過。
兩人坐下之後,聽王大爲詳細介紹情況。用不了幾句話,龍若海和李小江就算是明白了事情的始末。
從前天下午開始,他們這一班人就分頭開始了拉慢鏡頭的工作。一遍不行,就再拉一遍。時間有的是,只要能達到效果就行。從語音到語速,從方言到口齒,無一不在追問之中。
追問的人,是口乾舌燥。回答的人,則是煩燥欲狂。雙方都到了一個精神和意志的極限。
‘小諸葛’一邊在無聊的進行重複問話,一邊在抱怨龍若海給自己出了這麼一個餿主意。他倒好,主意一出就溜之大吉。丟下自己這麼一幫人,在這兒接受精神的煎熬。
到了今天早晨,有個被訊問的傢伙,也不知是突然回憶了起來,還是神志猛然一振的原因。主動向‘小諸葛’報告說:“那人說話的時候,說到‘我’字的時候,尾聲特別的長。”
“什麼?重說一遍,說慢一點。”突然聽到新情況,‘小諸葛’也是精神爲之一振。
“別人說‘我’就是‘我’,他說到‘我’的時候,總是會說成‘我——’。平時也沒有注意,可能是習慣成自然。你們這一問,才感覺到有點奇怪。”
‘小諸葛’聽到這個新情況以後,不動聲色的繼續進行問話。過了一會之後,才藉着尿遁的理由,給其他各個小組傳遞了消息。
有了具體的目標,大家也都如同打了雞血一般,開始了全面衝擊。有的借題發揮,有的旁敲側擊,到‘小諸葛’幫王大爲發傳呼之前,相繼得到了共同的答案。
“‘小諸葛’呵,把我要見的女朋友給請出來吧。”見到‘小諸葛’以後,龍若海就將了對方一軍。
“什麼女朋友?哦,又是‘小諸葛’給搗的鬼吧?”王大爲稍許一楞,就明白了其中的故事。
“你一聽王大介紹情況,保證會感覺到比女朋友還可愛。”‘小諸葛’不以爲然的堅持着自己的觀點。
“好啦,此時沒有時間和你貧嘴。先說情況吧。”讓‘小諸葛’繼續說下去,到天黑也不會停得下來。龍若海連忙止住了話頭。
‘小諸葛’伸了一下舌頭,趕忙開始介紹情況。說完之後,他就將眼光盯在李小江的身上。
“有了這個特點,就看我們李指導員大顯身手啦。不知道你能不能幫我們把人給找出來?”
要知當方水土,就必須要問當方人。這種按特症找人的事,只有依靠當地的警察才行。
在這個場合下,最爲合適的人,當然是非李小江莫屬。他知道龍若海把對方帶到這個對外保密的地方來,就說明是能信任的人。以此推理下來,當然是要讓李小江幫着找人了。
其實不用‘小諸葛’問。當大家介紹完情況以後,李小江就陷入了沉思。
雖然由於工作的關係,他和社會上的不少小混混打過交道。但這種並不明顯的語言特點,還就真的沒有注意過。
想到最後,他苦惱的搖了搖頭。翻空了整個腦袋,也沒有能夠找到一絲記憶。
到了最後,他不好意思的說道:“我實在是想不出來這樣一個人。要麼這樣吧,我到外面去轉一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點線索?”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既然坐在這兒想不出來,不如到外面去找線索。不過,龍若海還是叮囑說:“打聽的時候,一定要注意方法。千萬不能打草驚蛇呀。”
“放心吧,龍大。這點常識我還是知道的。我只找靠得住的人打聽,不會泄密的。”
李小江走後,龍若海也回了自己的辦公室。雖然表面上是在看小全轉過來的文件和報表,思緒卻一直在半空中漂移。
他眼睛中看到的東西,也不是文件上所寫的內容,而是一個個放大了的‘我’字。
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抓到他以後,能直搗黃龍,將毒梟一網成擒嗎?
龍若海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一條重要的線索。但要想奪取最後的勝利,並沒有這麼容易。肯定還會有曲折,還要有很長的路要走。
等待,還是等待。他在耐心地等待。從上午一直等到了下午,龍若海是等得煩悶之極。
李小江卻是忙得很。
他要找自己的眼線打聽消息,還要注意保密。先要安排見面的場地,然後再要發出召集的通知。
這些人還不能在同一時間見面。有的人還一時通知不到,聯繫不上。
所以說,這些工作說起來很簡單,做起來卻很不容易。他從上午忙到了下午,都沒有一點收穫。
到了下午五點的時候,嘴脣都有一點乾燥的李小江,纔算是等到了最後一個線人。
在這之前的線人,都對這個說‘我’有尾聲的人沒有印象。如果最後這一個也說抱歉的話,他可就要抓狂哩。
還好,最後來的這個人,也是龍若海的老熟人。就是那個在中巴車上,要和他打架的小混混叢金寶。
自從被釋放之後,他還就真的一門心思想好好做人。
他在李小江的幫助下,開了一個小雜貨店。之所以來得這麼晚,就是因爲他去市區那邊進貨去了。
剛一到家,聽到爺爺說李指導員有事找自己,連忙就趕了過來。當他知道李小江的問題以後,立即笑了起來。
他膽子小。平時光會喊打,不敢往前衝,就總是被人稱之爲‘蟲子’。時間長了,有些人總是喜歡拿他這一點來取笑。
叢金寶有個好處,面對別人的嘲笑,總是能唾面自乾,從來不當一回事。你笑就笑吧,也損害不到我什麼。
參加取笑的隊伍中,有一個人是歌舞廳的常客。那人叫常武威,四十多歲的年紀。只是他雖然名字武威,人長得卻很平常,一點不威風。
這人也沒有什麼固定職業,只是說做生意。到底做的是什麼生意,也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
常武威也沒有什麼其他特點,就是用錢大方。只要小姐長得好看,他是大把大把的花錢。爲了爭女人,還和那個‘二狗子’鬧過矛盾。
他到‘豪門會所’來玩,除了玩小姐以外,就是喜歡尋‘蟲子’的開心。
用叢金寶的話來說,打他兩個也不費事。只是人家是會所的衣食父母,不能得罪的。真要得罪了以後,劉軍那一關也不好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叢金寶只能暗地裡在罵娘。同時也記住了這人說到‘我’的時候,尾聲總是特別長的特點。
他獻寶地說道:“李指導員,我記得肯定不會錯。有這個特點的人,就只有常武威一個人。”
“金寶,謝謝你給我的幫助。有了消息的話,我們會給你獎勵的。你要好好努力呀,走勤勞致富的道路。有了錢,也能好好孝敬你的爺爺。”李小江對叢金寶勉勵了一番。
“李指導員,你放心。我一定會聽爺爺的話,做一個重做新人的好孩子。”叢金寶當然是諾諾受教。
消息傳遞到龍若海耳中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忍耐的邊緣。
找不到這個說話有特點的人,什麼都是空談。支隊那邊的人不用說,早已經整裝待發。就連沈全斌那邊的一攤子人,也已經用參加政治學習的理由,給收攏到了一處。
這麼多人都在等着命令,準備開展下一步行動。魯局和谷支也已經收到了消息,大家都在等着哩。真的是急死人。
急歸急,還不能催。
龍若海知道其中必有曲折和艱難,不可能那麼一蹴而就。如果這個毒品案件如此簡單好破的話,也用不着費盡心機的將自己放到寧北來哩。
他知道,只能把所有的急都放在心中。外表上,還要好象是一派若無其事的樣子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