競爭上崗的事情,並不是秘密。龍若海也同樣聽到了支隊要提拔一名副大隊長的消息,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
當‘小諸葛’作出一副很神秘的樣子,來通報消息時,他只是很淡然的說了這麼一句話:“‘小諸葛’,你說我一個初來乍到的人,會有這種可能嗎?既然沒有,我操什麼閒心。”
“這話倒也有點道理。難道就不能有例外的情況嗎?”‘小諸葛’抓了抓頭皮,還是有點不服氣。看了看這位童心不泯的搭檔,龍若海有點苦澀地說道:“不是不能特殊。問題是我有這個福分嗎?能有這個福分,我就不會在那兒站四年馬路。”
他就是這麼一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人。從來不去爲莫須有的事情,讓自己煩神。人在生活中,就是需要這樣,不要總是去爲那些閒言碎語,而擾亂了自己的心神。
戈喬華整天忙着在打探消息,龍若海還是繼續着自己那平淡無奇的生活。這天下午,剛一回到家中,媽媽就告訴他說:“你磊子哥來了。說是到街上幫廠裡採購配件,等一會要過來吃晚飯。”
龍若海聞言大喜。那次在寧北工作,曾經去姨媽家看望石磊,因爲他一直在忙,弟兄兩個也沒有聊得成天。今天他來了,自己也有空餘時間,正好可以好好地聚上一聚。
天色已經全黑的時光,石磊纔來到龍若海家。看他進門的那個樣子,就象是打了一場大仗那樣疲倦。略一交談,才知道還是爲了一個‘錢’字。
由於是下崗工人籌集資金辦的工廠,只能說是‘窮上馬’。說起來是人人集資,其實也只是一個名。集資最少的一個工人,只交了二百元錢。
雖然參加集資的人不少,基本是人人有份。就這樣,總共也只籌集到了四十五萬元股金。這麼一點錢,讓一個小家庭享受一陣快樂生活,應該是足足有餘。
但要用來辦工廠,就很是有點緊張。又要購機器,又要購原料,還要有場地租金,再來購買配件,當然不會寬敞。再加上石磊又想一步到位,把廠區辦得正規一點。以便日後增加競爭能力,更是讓資金顯得捉襟見肘。
下午在紡織機械配件廠那兒,談妥了一批配件。價錢確實是很便宜,只是對方要求必須達到一定的成交量才行。這個條件不算刁難,購買力達不到人家的要求,憑什麼讓人家降低價錢。
由於自己是二手機器,這些配件當然是必不可少的物品。雙方糾纏了好長時間,對方就是不肯再讓步。有心成交,奈何囊中羞澀,只好掃興而歸。
聽到這兒,龍若海已經明白了磊子哥的困窘所在。一文錢逼倒英雄漢,何況是這種投資嚴重不足的情況。他思索了一會以後,轉過身來對着父親說道:“爸爸,能不能把我們家存的那點錢拿出來,先給磊子哥用着。萬事開頭難,過了這一陣就好了。”
他知道家中是有幾萬元錢的。自從自己參加工作以後,媽媽爲了有錢讓兒子成家立業,就一直堅持着把龍若海的工資先存起來。經濟再困難的時候,也沒有肯動用一分。這麼五、六年下來,再加上父親在外打工的收益積聚,也算是有了一小筆財產。
對金錢的看法,龍若海有着自己的見解。人生有三件大事,事業、愛情和金錢。有人把事業與金錢混爲一談,也有道理,但只能是經商辦企業的人才行。
這些人的事業就是金錢,金錢就是事業。象自己這種公務員,如果也混爲一談的話,距離貪官污吏也就不會太遠。
做清官也不容易。象明代的海瑞,那種把童稚之年的女兒餓死在家中的清官,不做也罷。只是圖了一個虛名,卻連基本的親情都棄之不顧,讓人不敢親近。
西方國家用高薪養廉,是一條出路,但我們國家暫時做不到。而且他們那兒有不少的官員,本身就是富翁。這樣的人,對不義之財多少也會要增加一點抵抗力。
龍若海也想做清官,但如果清得連住房都無力購買,看病都無法支付日漸增長的醫藥費,子女的教育費也只能望洋興嘆的話,這種清官也難乎爲繼。
有人用‘金錢不是萬能,沒有錢就是不能’來說明金錢的重要性,是有一定道理的。在我們這個國家,讓官員靠微薄的工資生活,卻眼睜睜的看着別人去享受,去瀟灑,這是不可能的。
有人說可以加強道德教育和法律懲處,以此來遏制貪贓枉法的事情發生。這種說法有一定的道理,但並不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某省交通廳長換了好幾任,一任接一任的進了牢房。
這說明什麼?說明貪戀奢華,這是人的本能。在燈紅酒綠的誘惑面前,有自控力的人確實是太少太少。生活中也有一些貧民出身的官員,未從政之前,會比所有人都痛恨。自己成了高官之後,卻是變得更加瘋狂。
歷史上,也有不少大家族,在思索對接班人的培養問題。有的人家讓子女去享受,去揮霍,爲的只是讓他們對這一切都習以爲常。真的執掌家業後,才能對外來誘惑視若無睹。
雖然這種教育,大部分是失敗的,到最後只是培育出了一批紈絝子弟。但也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要想抵禦誘惑,就必須保證自己的基本生活。只有當自己有了錢,才能保證自己做好官,做清官,這就是龍若海的想法。
如果不解決這個問題,讓妻兒父母整天爲衣食住行而流淚,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清官的道路上能走多遠。現實與理想,這是一對很實在的矛盾。面對這種不容迴避的矛盾,他又將如何抉擇呢?
在和兩個死黨探討這個問題時,許文傑對這個觀點是嗤之以鼻。他用手指着龍若海說:“你是讀書讀傻了嗎?要是當官不發財,大家千方百計的要做官,又圖的是什麼?
自古以來,就有‘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的說話。所以說,事業和金錢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看起來是分開的,實際上是溶爲一體。甚至於,這兩者和愛情也是一回事。”
許文傑的理論也有幾分歪理。他強調說:“個個都知道會說金錢不是萬能。我承認,金錢是換不來愛情。但是,你如果沒有金錢,連老婆都娶不上,還談什麼愛情。你總不能讓老婆孩子住在露天下吧?
《紅樓夢》中的賈寶玉衣食無憂,可以和那麼多的姐姐、妹妹去探討愛情。餵馬的焦大有酒喝就已經足矣,還敢去想什麼愛情嗎?呵呵。你們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劉強是龍若海的支持者。他當然要幫着辯論,並且用了一個親身經歷的事情,來增強自己的說服力。
“既要做清官,又不能找罪受。最好的辦法就是主動參加到經濟大潮中去。我到溫州去看望一個親戚,人家招待了我一餐,就用掉幾千元。看到我目瞪口呆的樣子,主人解釋說,只靠工資是不可能這樣招待你們的。
出路只有一條,那就是經商。就是把放在銀行的錢,變作活錢。當然,他那種意義上的經商,是一種與金錢與權力相結合的經商。意思是說一個家庭,最好的搭配,就是一個從政,一個從商。不要收受賄賂,只是打了一個擦邊球,就能讓自己的小日子,過得十分舒服。”
這個故事對龍若海很有啓發。當然他不會去以權經商,因爲他也沒有權。但讓自己有限的錢變得活起來,應該還是可能的,也是可行的。
上次去石磊家,龍若海就想和磊子哥探討這一方面的問題。只是因爲石磊忙着接待參加辦廠的工人,纔沒有來得及交談。回家以後,他也曾和父親分析了其中的利弊。
只是因爲不清楚石磊的底細,纔沒有貿然提出參股的想法。涉及到錢財的事,再好的情誼也不好輕易開口。不然會讓人產生誤解,以爲你是得了‘紅眼病’,貪圖別人的財富。
今天石磊將情況一說,龍若海反而放了心。父母親是下崗工人,在親戚的廠裡投一點股份,合理又合法。而且揀在這個時候投資,有很多的優越性。
首先是石磊處於困難期,屬於是雪中送炭。要比日後企業紅火以後,再去錦上添花要好得多。其次石磊是家裡人,知根知已,品德靠得住。不至於會讓辛苦積存下來的錢,被人打了水飄。
還有,就是從劉強的介紹中,紡織行業的形勢比較看好。此時投資,要比把錢放在銀行好得多。弄得好的話,能讓自己一家的生活提前進入小康社會。也能讓自己在日後的工作上,更好地經受住‘糖衣炮彈’的考驗。
父親聽他一說話,也就明白了兒子的意思,爽爽快快地表態說:“行,家中全部家產湊起來,能湊上五萬元錢。就都給你吧,石磊。”
剛聽這話,石磊還有點犯楞。等到確認以後,他有點欣喜若狂。如果不是因爲缺乏資金,自己也不至於在紡織配件廠,白費那麼多口舌,還達不到效果。這五萬元錢,的確是及時雨哩。
他也是個明白人,立即表態說道:“姨父,姨媽,小龍,謝謝你們的支持。錢放在我這兒,保證少不掉的。我們原來的資金是四十五萬元股金,加上你家的,就是五十萬了。
這樣的話,你們就佔百分之十的股份。親兄弟,明算賬。明天我就讓廠裡的會計來,把合同給你們送來。簽好了合同,大家纔好辦事。”
石磊走後,龍若海還是繼續着自己那平淡無奇的生活。生活就是這樣,在平靜與動盪之中交錯前進。不會有永久的平靜,也不會總是處於動盪不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