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杜書記的講話稿,”田江揮了揮手中的稿子道,“秦秘書長說,這個稿子老大交代過了,他要親自把關的,所以我送過來讓他看看。”
“那你等等,我進去問一下。”小齊說道,杜書記的講話稿一稿落馬的事,他早就知道了,所以這件事他是不敢輕易做主的。
片刻之後,他出來對田江說道:“杜書記讓你進去。”
原來小齊進去向樑宗清彙報時,杜書記隱隱聽到講話稿幾個字,就隨便問了一句,於是樑宗清趕緊把田江等在外面的話說了,於是杜書記就讓他進去了。
因爲秦川石說過,這份稿子樑秘書長是要把關的,可是現在杜書記也在面前,所以田江進去之後,一時不知道該把稿子遞給誰纔好,樑宗清當然知道他的顧慮,於是他趕緊站起來接過他手中的稿子,然後親自遞給了杜書記。
杜書記接過稿子,先是隨便一翻,然後目光不知不覺就凝在稿子上面了,半晌之後,他頭也不擡地對田江說道:“這稿子是誰寫的?你把他叫來一下。”
田江正在等着他判定生死,忽然聽到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一時竟然沒有反應過來,樑宗清看他還傻站着,忙提醒他道:“杜書記說了,你還不快去。”
“是,是。”田江這時才如夢方醒,於是他連連點頭道。
田江從辦公室出來後,伸手擦了擦額頭的汗,然後急地去叫王逸飛,至於杜書記這時候要見寫稿子的幹什麼,他也沒有時間去仔細揣摩了。
“杜書記要見我?”王逸飛聽了田江的話,不由吃了一驚,因爲他自從進了綜合調研室以來,一直埋頭做那些雜事,所以不要說面見市委書記,就是連副秘書長的辦公室他都只去過一次。
“別發愣了,快走吧。”田江見他站着不動,就捅了捅他道。
兩人來到杜書記的辦公室時,田江發現樑宗清正站在辦公桌前在看那份稿子,可是他看見王逸飛和田江進來以後,馬上又把稿子遞給了杜慎德。
“這稿子是你寫的?”杜書記盯着王逸飛看了幾眼,然後面無表情地問道。
“是。”王逸飛小心翼翼地點了點頭。
“看你的樣子,應該是新來的吧?”杜書記又問了一句。
“是,我是今年剛畢業的,進綜合調研室才兩個月,所以對公文的寫作不太熟悉……”王逸飛見他問起,忙老老實實地說道。
“要說你這稿子呢,問題確實不少。”杜書記先丟了這樣一句話,然後便慢條斯理翻着稿子,似乎沒有了下文,其實他眼睛的餘光一直都瞟着王逸飛臉上的表情,可是他觀察了半晌,王逸飛卻連眼角都沒有抽一下,好象根本沒有聽出這是在批評他一樣。
於是他接着說道:“但是我粗粗地看了一下,覺得勉強也還能用,所以以後我的講話稿,就由你來寫吧。”
田江聽着他們前面的話,本來一顆心懸得老高,還以爲這次的稿子又要黃了,可是當杜書記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時,他才知道自己是虛驚一場,不但如此,他從杜書記的話裡還能感覺出來,這位大老闆不單是欣賞這篇稿子,而且還很看重王逸飛這個人。
這當然讓他感到非常高興,因爲他以後再也不用爲寫講話稿的事情發愁了,可是不知爲什麼,他在高興之餘,心裡還有一絲酸酸的感覺:爲啥這小子運氣就這麼好呢?當然,這都是他肚子裡的小心思,是絕對不會讓別人發覺的。
田江在這裡滿腹心思,卻不知道王逸飛聽了這句話後,心裡壓根兒就沒什麼感覺,這倒不是他矯情,也不是他不知道這件事能給他帶來的好處,只是他也有他自己的想法:因爲他精於相面之術,所以他跟杜書記初一見面,就知道他不但是個人精,而且多疑善變,是一個標準的阿瞞式的人物。
這樣的人,能力固然是一流的,但是侍候起來就非常費力,這從他對講話稿的挑剔程度就能看出來,所以儘管杜書記是大老闆,他也只想對他敬而遠之,而不想跟他貼得太近,當然,他也不是那種不識進退的人,所以杜書記指定讓他寫講話稿,他也會努力寫好。
他正站得有些無聊,這時杜書記繼續對他說道:“我今天叫你來,就是想跟你談一下改稿的問題,你的這個稿子內容還是比較詳實的,但是在詳實的同時也存在一個很大的問題,那就是篇幅太長,雖然這是一個專題報告,不同於其它應酬性質的講話稿,但是你同樣要注意控制篇幅的長度。”
“否則的話,我在臺子上可能還沒念到一半,下面已經有人開始打呼嚕了,”杜書記開了個玩笑,然後正色道,“因此你以後寫稿子,首先就要注意到這個問題,要知道,在我們國內,會議多本來就是一件備受爭議的事情,所以開會時如果發言的人還不夠簡捷,那就是雪上加霜了。”
“當然,我也看過了,你的這些內容基本上都談到了點上,所以如果因爲篇幅問題而刪除一部分,似乎有點可惜了,”杜書記點撥道,“所以我建議你在這個稿子裡只談問題,要把問題談得更深更透,至於解決問題的方法這一塊,你可以全部剔出來,在會後以文件的形式下發,這樣效果可能會更好。”
“是,謝謝您的指點。”王逸飛很感激地說道。
說實話,杜書記這人雖然難侍候,可是你也不能不承認,他的眼光還是非常犀利的,其實王逸飛在寫稿子時,就意識到了這個問題,可是他既想把稿子寫得有深度,又想節省篇幅,那當然是很難辦到的,所以儘管他寫稿時一再壓縮,最後還是有這個篇幅。
而杜書記現在這樣一砍,就把他的窘境解除了,所以他在心裡不由暗暗佩服杜書記的想法很有見地,當然,這砍不砍的問題,也只有杜書記說了才能算數,如果他自做主張砍了,現在恐怕也就沒有機會站在這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