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只是在千鈞一髮之時伸手,石澗仁最多也就是個救命恩人,遇見有情有義的或許會報恩,而對於成功人士來說,那也許不過就是花點小錢的事情,養你一輩子當跟班又如何。
但顯然石澗仁這時候展現出來的就超出普通跟班這條界限了。
坐在白色簾子拉起來的急診手術室裡,任佳琳都沒有鬆開手,所以見怪不怪的醫生護士也沒非要拉開這老少配的男女,直接把石澗仁的腿擡高就開始做手術。
被尖銳鐵器劃開的小腿肌肉皮開肉綻極爲駭人,特別是泡過水好一陣邊緣都有些發白了,現在護士小心翼翼的選着位置給石澗仁做肌肉注射麻醉劑,連着打了好幾針,那小腿就跟注水豬肉一般發泡,醫生輕輕捏了幾下詢問患者的反應,石澗仁都心不在焉的做手勢:“不痛,不痛,你們隨便……”
說老實話,麻醉針打了以後,針頭、刀刃在肌肉上的觸碰還是有感覺的,但是就好像隔着什麼一樣,只是沒有痛感,這個時候注意力高度集中在思索上的石澗仁真不覺得痛,還煩打攪自己呢。
但是在一邊的任姐看來,那撕開褲腿露出的大片傷口,這位眉頭都不皺一下,滿不在乎的表情,那叫一個強悍!
當年關公刮骨療傷時候談笑弈棋也不過是這種氣派了吧?!
從小就在部隊大院成長起來的任佳琳最爲敬仰的可能就是這種硬漢了,這時候對石澗仁的感官哪裡還是個普通跟班和救命恩人?
等石澗仁一開口,那就更加截然不同了。
石澗仁想了好一陣,醫生都在把注水豬肉用縫線拉得嘎吱作響縫合到一起了,他才思忖着開口:“我不知道樸會長什麼時候才能得到消息找過來,我想如果你繼續這個協議在明天晚上正式簽署,爲了阻撓這個協議達成,如果我是始作俑者,一定會一不做二不休,繼續想辦法置我們,準確的說是你或者倪小姐於死地。”
銀色頭髮的中年女人頓時花容失色!
面對商業上的拼殺她可能揮斥方遒,但是在這種直接危及到生命的事情上,她還是個普通人:“那……那怎麼辦,我們馬上回國?沒護照走不了啊……我們……”急得都一把抓住石澗仁的手臂搖晃了,這說明她終究也還是個女人。
石澗仁沉穩:“您忘了我們的護照上不是寫着有什麼事情找使領館麼?您找個電話,馬上給使領館打電話……”
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任佳琳一下就反應過來,又回到瀟灑的狀態拍一下自己的頭:“嘿!我今兒是怎麼搞的,跟丟了魂兒似的,對啊,馬上給外交部那幾個孫子打電話啊,多大個事兒,馬上叫使領館來哥們兒給我襯着啊……”
嘖嘖,這什麼口氣!
但說得是真沒錯,就在這急診手術室裡就有壁掛電話,任佳琳立刻拿起來撥打電話,那股指揮若定的氣勢終於完全回到身上,接連不斷的打了四五個電話,放下過來的時候臉上帶着訕笑:“馬上,使領館的二秘就過來,我還讓買三部電話,你給那個小姑娘打電話不,給家裡打電話不,阿仁……不用說了,等回了平京,我們好好談一宿,未來你前途無量!”
石澗仁卻搖頭:“我還沒說完,您想辦法給李尚俊打個電話,我去見他,別讓樸會長知道。”
任佳琳徹底驚訝了:“啥?”有點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石澗仁很確定:“我只是說讓你們獲得一個比較安全的狀況,但是要解決問題,或者說亂中取勝獲得最大的利益,這個時候我需要去跟李尚俊面談。”
可能在平京早就認爲自己見多識廣的任姐,終於做了個深呼吸,走到石澗仁旁邊坐回來:“石澗仁……剛看見這個名字我還嘲笑了一番,看起來這次到韓國,你纔是我最大的收穫,說說吧,你有什麼思路。”表情非常認真了。
石澗仁沒什麼變化,依舊那副討人嫌的溫吞吞模樣:“不管這件事是不是他安排的,我只是揣測,但是我有把握只要能當面跟他談,就能確認是不是,這是第一個理由。”
“第二,假設是他,他敢這麼孤注一擲的做,說明他也有點規模不是孤身一人,起碼敢嘗試跟樸會長對抗,究竟兩邊孰重孰輕,你還有沒有必要投資這三千萬,我覺得可以重新考慮,因爲根據我的觀察,藝能人株式會社並不是他們說得那麼宏偉龐大跟成功,沒準兒只是個空殼子,你這筆錢說不定會扔到坑裡去。”
任佳琳臉色劇烈變化的時候,石澗仁卻說出讓她最詫異的第三點來:“最後,去見他的最大目的,如果真能確認是他,沒準兒您這三千萬不如投資給他呢。”
任姐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完全是失聲叫出來:“什麼?!投資給他?!”
瘋了麼?!
剛剛還安排人謀殺自己,轉個身居然要去投資給對方?
兩人其實一直都是在說悄悄話,這一聲女人叫喊把醫生跟護士都嚇一跳,更是看着跳起來的女人和翻倒在地上的金屬板凳瞪眼,隔壁的醫生也在叱責:“鬧什麼鬧!在動手術呢!”猛的一下簾子拉開,女醫生轉頭很不滿,結果石澗仁就看見身側不過一米距離的另一張牀上已經裸着上半身的倪星瀾,胸口貼着治療探測儀器,兩點高聳頂端的殷紅格外醒目!
那姑娘估計也沒想到這貨就坐在旁邊,又羞又急偏偏卻沒法喊叫,剛一猛提氣,得,這回真的是暈過去了!
隔壁的醫生護士是聽見女聲拉開簾子的,沒想到這邊有個男的,急診手術室嘛,沒有標準手術室那麼嚴謹,這邊總是比較慌亂的,連忙又把簾子拉回去搶救那昏迷的姑娘了。
一直對倪星瀾呵護有加的任佳琳這會兒卻看都不看,只把目光盯在石澗仁臉上:“你……你沒開玩笑?你剛纔還說他會置我們於死地!”
石澗仁也好像沒看見剛纔的高山風景:“當年隋末唐初混戰,秦瓊秦叔寶追隨張須陀、李密跟李世民多番廝殺,唐太宗最後不也讓他高居凌煙閣?周瑜恨不得隨時都滅了劉備,殺了諸葛亮,但是面對曹操八十萬大軍,不也安下心來聯手破了赤壁?如果真是他動手,其實矛盾在於他跟樸會長,我們爲什麼不能利用這種局面獲取主動,而只是成爲其中別人擺佈甚至幹掉的棋子?”
這番完全異於常人的口吻把任佳琳驚呆了。
如果你的視野如果只是瞟着隔壁牀上的那兩點殷紅,那就真只是那個色迷迷的層面,但顯然石澗仁不是,甚至連立刻逃回國求平安,又或者意氣之爭的討個公道都是他嗤之以鼻的層面。
費盡心機泄憤沒準兒還要犯法,損人不利己的事情謀士可不愛做。
報警破案抓了李尚俊那又如何?抓住這個機會獲得最大的利益纔是關鍵!
任何危機其實也都蘊藏着機遇。
敢不敢去冒險尋覓並抓住這個機遇,往往就是某些人能夠獲得巨大成功的原因,而大多數人則根本看不到這個機會的可能性。
當無能之輩酸溜溜的說別人只不過是運氣好的時候,成功的人已經踩着他們的屍體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