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真的就是吃個晚飯,柳清好像從來都沒有直言不諱的挑破過男女之間那層窗戶紙,連吃飯的過程都還是聊工作,這多稱石澗仁的意?
所以他也是真的放鬆,吃過飯還按照以前在平京的習慣主動去洗碗,做個蓋澆飯,柳清也能打蛋用個碗,肉沫勾芡又是一個碗,反正櫥櫃檯面上亂七八糟一大堆東西,這姑娘笑吟吟的除了給石澗仁指圍裙在哪,自己就悠哉遊哉的旁邊削個水果切成盤讓石澗仁忙完再來吃,這個盤子也要洗!
東拉西扯的石澗仁回家時都詫異怎麼磨蹭了兩三個小時,出門還順便把垃圾袋拎到樓下扔了。
可剛纔的感覺的確就是覺得自由自在很舒服啊。
起碼白了的頭,這會兒又黑回去了。
所以第二天柳清下班叫他過去把冰箱還沒收拾完的剩菜消滅了,他不由自主的又跟着去了。
反正他是沒看見柳清關上門一個人在客廳跳轉轉舞的快樂模樣。
其實跟當初在平京的小日子也沒什麼區別嘛,不就是石澗仁的臥室稍微遠點麼,早知道這麼容易恢復,柳秘書實在是有點後悔自己爲什麼要執着於那個小火鍋呢?
現在就真的好景不長,三五天以後石澗仁踏上了去波蘭的旅途。
鑑於已經去過意大利,知道自己那國內電話卡到了歐洲信號效果很差,石澗仁索性把電話委託給柳清保管理,如果有需要自己在波蘭再買部電話就是了。
吳曉影代辦的手續的確簡便,連平京機場都不用出,江州飛過來到了稍微吃點東西休息下就換國際港出發,但那姑娘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說聽聞最近公司處於資金緊張狀態,就沒給石老闆買頭等艙,自己坐普通艙吧,這跟當初石澗仁和王驊到意大利的奢侈旅程完全兩碼事兒,還好他不在意,還覺得又全面體驗了,真心要感謝這位總監的安排。
對於他這種曾經在屋檐下都露宿的傢伙來說,這算什麼艱苦,帶着又一次出國興奮跟看什麼都好奇的態度,經過德國法蘭克福短暫停留就飛抵華沙,印象中好像誰當初也來過法蘭克福?石澗仁原本縱橫馳騁的過人記憶力在大量公務虐待下終於有點混沌,當然也可能是倒時差的原因,反正抵達波蘭的時候還是有點疲憊的,但好在這裡有洪巧雲來接他。
雖然是在夏季,但緯度較高又在夜間,就帶點如水涼意,洪巧雲穿着一件好像是當地民族風的刺繡圖案毛衣,黑色的毛衣上白色銀色的六角星什麼圖案透露着濃烈的古董韻味,有種中世紀復古宮廷風的感覺,稍微走近點,看清華麗、精緻而飽滿的刺繡搭配寬鬆的樣式,就讓藝術家的氣息滿溢,滿頭微卷的長髮戴着一副大墨鏡,斜挎着一個土黃色的小皮包,再搭配同樣顏色的a字裙,莫名有種青春飛揚的時尚,但給石澗仁打招呼的動作還是洪巧雲一貫的穩重不驚,甚至還有點慵懶感。
出發前石澗仁本來說要乾脆把卷毛剪了的,柳清卻說外國人可能更喜歡這樣的造型,所以他還是頂着出來了,現在氣色乾淨的站在她面前,面對洪巧雲張開的手臂,倒也能跟周圍絕大多數歐洲人見面一樣,來了個擁抱,只是模仿別人貼面禮的時候,讓猝不及防的洪巧雲那墨鏡腿硌了一下,藝術家就咯咯咯的笑起來了,可能捲毛也是引發笑聲的因素之一。
石澗仁客氣:“辛苦了,跑這麼遠幫我們張羅,現在還這麼晚。”
洪巧雲伸手要過了他的胳膊肘挽住,石澗仁出差一貫沒什麼行李的,兩人就這樣出去,藝術家才面對空曠的天幕長嘆一口氣:“對我來說,和你一起站在華沙的星空下,呼吸着這種自由的浪漫氣息,纔是真的找到生命的存在……謝謝你……”
哦,語氣、語速和氣質,可能只有搞藝術的纔會這麼自我陶醉,反正石澗仁儘量用心的感受了下,這空氣好像沒什麼特別的。
洪巧雲還給他租了一輛好舊的甲殼蟲,說是在這片地界兒上,萬一被交警逮住了,公主自然能解決的,所以放心的開,再說石澗仁的技術也沒那麼容易被懶洋洋的華沙交警抓住。
可搞笑的是天黑以後洪巧雲就有點記不住路了,因爲明顯她和大多數女性一樣,不太能辨別方位,說白天她還專門走了一趟,剛纔過來都確認了呢,最後還是石澗仁自己下車到路邊買地圖,用他最熟悉的方式找尋過去。
洪巧雲其實一點都不着急,說找不到就隨便找家酒店住也行,反正這座城市也說不上很大,但最終的目的地讓石澗仁有點吃驚,地圖上老城裡面的一個街巷裡,而不是他以爲的什麼商務酒店。
洪巧雲招呼他就在石塊鋪成的路邊騎着路牙子把車停好:“我租的房,上次來華沙不是在這邊住了近半年麼,就是住在這裡,這樣算下來比酒店划算,還有生活氣息得多。”
石澗仁再次對藝術家的思維方式表示佩服,踩着木樓板經過狹窄的樓道上去,感覺跟自己在滬海感受的石庫門筒子樓也差不多了,洪巧雲介紹這說是老城,其實是二戰以後重建的景區,一般不可能讓遊客住在這裡,自己走了點關係然後以藝術家的身份才能長期住下來,而且她還是租的四樓之上閣樓,不過蠻大,一整層的那種,打開門就能聞見那股子濃烈的油畫松節油味道,很顯然洪巧雲現在還在這裡開始搞創作了。
斜屋頂帶着好幾扇巨大的閣樓陽光窗,不需要開燈就能感受到外面的月光灑進來,到處都是朦朦朧朧的,洪巧雲還故意晚開燈,看石澗仁對這種鍍了銀粉一樣的場景有沒有喜愛,可惜小布衣的藝術氣息還差得比較遠,哐嘡一下就踢到了地上的東西,讓藝術家連忙把光明帶回來:“累了?那你早點休息,還吃不吃夜宵?我給你準備了餃子的,華沙居然也是有這個玩意兒的,我第一次來就很驚奇……”
雖然在飛機上吃得夠了,石澗仁還是順應了洪巧雲的驚奇,當然這位本來就沒什麼廚藝,可能多少還是有點激動興奮,燒水煮餃子都手忙腳亂的陣勢還是讓石澗仁接管了,又有點擔心她一個人在這裡生活的時候會不會影響到身體。
不合格的廚師坐在後面的舊椅子上:“吃麪包蛋糕啊,西方人的食物很簡單,到點了切兩片下來用麪包機烤一下抹點什麼就能吃,而且我上次來基本都在外面轉悠,這回……也不是隨時都在畫畫。”石澗仁偶爾回頭看,已經摘了墨鏡的洪巧雲雙手交疊在桌上,椅子邊兩條沒穿絲襪的長腿也交疊着,繫帶的希臘風格薄底涼鞋看着給外輕鬆自在,就像她現在整個人呈現出來的氣質一樣。
和當初那個畫室裡緊繃着拼命要挑戰自己,挑戰社會輿論和周遭眼光的堅強女人完全天壤之別,渾身都充滿了享受生活的陶醉,看見石澗仁的目光她還有恬靜的笑意:“如果沒有出生在世,我就無法聽到踩在腳底的雪發出的吱吱聲,無法聞到木材燃燒的香味,也無法看到人們眼中愛的光芒,更不可能享受到因爲自己的奮鬥而帶來的成功快樂,能活在世間,是一件多麼幸運的事啊!我爲什麼不盡情地享受生活中的每一天?”
石澗仁當然不知道這是梭羅的名言,藝術家就好這一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