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高峰。
吳錯已經很久沒擠過地鐵了。
自從和閆儒玉合租,他充分體會到了住在好地段是多麼的重要,當然,代價是每月薪水的三分之二都用來付房租了。
吳錯嘆了口氣,覺得自己這輩子可能都攢不夠老婆本了。
閆儒玉倒是提出過不收房租。
“你想幹嘛?肉償堅決不可能!”吳錯雙手護在胸前,很慫地說道。
“肉償?”閆儒玉上下打量他一番,一本正經道:“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你……沒胸。”
“我擦!”
吳錯開始後悔逗他了,自己拋出去的梗自己接不住,這就尷尬了。
“你幫我個忙,以後房租全免。”閆儒玉正色道。
“估計……不是什麼好事兒吧?肯定不是錢能解決的事兒,肯定特麻煩……”
“教人散打。”
“啊?教……你……散打?你終於開竅了?放棄死宅的生活吧,多沒前途,勤加鍛鍊纔是人間正道……”
閆儒玉無奈地揉了揉太陽穴,“不是教我,是教別人!”
“沒興趣。”吳錯往客廳的沙發牀上一躺。
“是你認識的人,不考慮一下嗎?”
“誰?”吳錯打聽對方身份,只是因爲他有些納悶兒,既然認識爲什麼不直接來找他,還要通過閆儒玉。
難道我看上去比閆儒玉還要老奸巨猾,不好說話?不應該啊。
他偷偷瞄了一眼閆儒玉,心裡卻掂量不出答案。
“別瞎猜了,龐氏騙局主謀之死的案子,你還記得嗎?”
“兇手叫孫麗麗是吧?是個癮君子,我記得。”吳錯道。
“那你還記得那個小孩兒嗎?”
“哦,他啊——”吳錯點頭,“那個被我從ktv裡拽出來,領我們回家,還協助我們抓了孫麗麗的小孩兒?”
“就是他想學散打。”
“小屁孩兒,”吳錯擺擺手,“學這玩意兒幹什麼?在學校欺負人啊?”
“據他自己說,因爲想當警察。而且人家還說了,非得你來教不可,你可成了他的偶像了。”
“我可不想教出來一個欺男霸女的二世祖。”
“這可不僅僅是小孩兒的意思,他爸也支持他,大概是覺得……你能把他兒子教好吧。”
“我同意了。”吳錯突然改口道。
“呦……這麼容易就同意了?”閆儒玉挑了挑眉。
“畢竟,只有極少數人,能看到我金燦燦的人格光芒,他們很有眼光啊,”吳錯拍了拍閆儒玉的肩膀,“小閆同志,你要多向人家學習。”
“噗——”閆儒玉少有地沒擠兌他,“那可說好了,你抽空去給人家當教練,以後房租就免了,我這兒可就幫你答應下來了。”
“我有個問題,”吳錯道:“你跟他們談的價錢究竟是多少?”
“商業機密,無可奉告。”
“我怎麼感覺我的身價遠遠超過房租,你肯定從中扒了一層皮。”吳錯撇撇嘴,“我有點後悔。”
“哼哼,晚了。”閆儒玉拿過打印機吐出來的幾張紙,並在上面簽了個字,“賣身契已經給你簽好了。”
“什麼鬼?”吳錯接過幾張紙一看,是一份合同,“這事兒還要籤合同?你什麼時候成我的代理人了?還全權負責?!”
閆儒玉聳聳肩,“走個流程總是好的,畢竟對方是個生意人,你就別管了,又吃不了虧。”
吳錯也正懶得去看條條框框,就又將幾張紙還給了閆儒玉。
“不過先說好,五條命的案子偵破之前,我不可能有這個閒工夫。”
“嗯,考慮過這個情況了,對方按你的時間走。”
……
地鐵到了世貿大廈站,一大波人要下車,更多的人則要擠上車來。
吳錯收起思緒,跟着人流下車,顧不得擠出來的一身臭汗。
到了站臺上,他低頭翻看手機,裝做上班族的樣子,眼睛卻已經盯上了一個瘦小的身影。
地鐵站裡除了上班族,還有上學的孩子,孩子們大都穿着校服——就是那種或深藍或淺藍的運動服。
有一塊介於深淺之間的藍色,乍一看,你會以爲他也是個穿着校服的學生,可是仔細一看就會發現差異。
他不僅沒背書包,也並不急於往地鐵上擠,而是在人流中四處穿梭,一會兒從站臺這邊跑到那邊,等過了一輛車,他再斜插一遍。
如果仔細看他的長相,眉毛很濃,長長的睫毛,高鼻樑,典型的西北少數民族長相。
人擠人,即便被這個孩子碰了一下,也沒人會注意到他手上的小動作。
等發現自己的錢包不見了,恐怕已經坐上地鐵到了其他的站點。
吳錯眼看着那孩子如魚得水,不一會兒就接連偷了三個錢包。
照他的脾氣,早就想去抓那孩子了,可他忍住了。這次的任務是順藤摸瓜,找到控制這些孩子的人。
這麼偷下去,小孩兒的褲兜很快變得鼓鼓囊囊。
他嫺熟地溜向地鐵出口,跟一個站在地鐵口抽菸的中年男人碰面。
兩人來到牆根隱蔽處,小孩兒從口袋裡掏出兩沓錢包,迅速塞進中年人手中的一個提兜裡。
交接完,小孩兒一回頭又鑽進了地鐵站。
那男人四處張望一番,將手伸進提兜裡,一番動作之後,他走向了附近的一個垃圾桶,嫺熟地將錢包全部扔了進去。
錢已全被他掏了出來,放在了提兜裡。
看着被隨便丟掉的錢包,吳錯氣不打一處來。
丟點兒錢事小,那些丟了身份證、銀行卡的人得有多鬧心。
吳錯再次壓下抓人的慾望,進了地鐵站旁邊的肯德基,點了份早餐,坐在靠窗的位置,默默注視着那個男人。
從七點半開始,到九點半,兩個小時裡,那小孩兒總共往外送了三趟錢包。
吳錯眼睜睜看着男人手裡的提兜,從乾癟狀態到慢慢的鼓起來。
九點半整,兩人收工,也進了肯德基。
小孩兒一進門就輕車熟路地找了個位置,男人去點了兩份早餐,兩人沉默地吃東西,誰也沒說話。
直到吃完了,那孩子小聲說了一句什麼,吳錯坐的位置距離兩人不遠,他很確定,那是一種他聽不懂的語言。
男人沒答話,只是嚴厲地瞪了孩子一眼,並擺了擺手。
他一手提着提兜,一手拽起孩子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