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李欣決定不理他,索性轉頭對吳斌說出了壓在心裡的判斷:“吳總,我還是覺得這兩類糖的數量都會增加的估計是有道理的。如果這些估計將來變成現實的話,現在接近5600元的糖價最少要下跌700元,最壞情況可能會下跌1200元。”
吳斌非常清楚唐建華的秉性,見李欣被他傲慢的做派激得面色微紅,正想插話化解一下兩人的矛盾,還沒來得及開口,李欣就拋開唐建華,扭頭對着自己說出了更明確的判斷。
李欣不顧吳斌聞言後詫異的眼神,繼續說:“現在的糖價之所以那麼高,就是因爲有巨大的供需缺口。而現在綜合分析各方面的信息,我覺得這麼巨大的供需缺口可能會被大部分或者完全填補上。這樣的話,糖價同比的漲幅就不應該這麼大。”隨後,李欣又更詳細地說明了自己分析的過程和理由。
李欣剛說完,唐建華就陰沉着臉說:“你不要危言聳聽!知不知道你這麼說要負什麼責任?”
李欣聽了這話有些愕然,他實在是想不通,唐建華這樣一個分公司經理到底是怎樣的素質,怎麼會說出這麼沒有水平的話來。
他突然在心裡很鄙視這個人,如果說剛纔他對唐建華的舉動還有一肚子怒氣的話,那些怒氣現在都瞬間就消失了。
因爲他覺得自己和他計較這些,就等於把自己降低到了他那樣的素質上。
想到這,他臉上泛起了一絲很明顯的輕蔑的微笑,看着唐建華說:“我這是在闡述自己的觀點,你覺得我需要負什麼責任呢?不管將來糖價是上漲還是下跌,肯定不會是因爲我個人在這裡說了這麼幾點意見造成的,你說對不對,唐經理?”
李欣說完後,有那麼兩三分鐘的時間,沒有一個人說話,室內靜得有些可怕。
所有人都沒想到李欣會當衆用這種明顯帶有奚落的口氣和唐建華說話,夏小娜看着李欣略帶嘲笑的面孔,再瞅一眼唐建華那由蠟黃漸漸變成豬肝色的臉,真擔心兩人會在屋裡打起來。
後來,吳斌打破了沉默,問:“夏小娜,糖協那邊有沒有新的消息?”
夏小娜答道:“沒有。”
吳斌說:“好的,那你們先去忙別的事吧,價格上有新的變化要及時彙報。”
李欣和夏小娜答應一聲,起身出了吳斌的辦公室。
回到辦公室,夏小娜小聲對李欣說:“你可真夠倔的!”
李新聽了沒說話,他此時的心情,也是五味雜陳,說不出是什麼感覺。但能在會上暢快地說出自己慎重思考後的意見,用自己的方式回敬唐建華的傲慢,倒是有一點直抒胸臆的輕快感。
李欣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讓唐建華有些想發作。別人像這樣對自己說話,在以前是從來沒有過的事。
在公司裡連吳斌都對自己禮讓三分,這小子哪來這麼大的膽?可這畢竟不是在自己辦公室,李欣也不歸他管,所以他暫時忍下了這口氣。
看着吳斌對李欣這樣以下犯上的行爲聽之任之,不加管束,他也很不滿。
他甚至懷疑李欣被吳斌當槍使,是吳斌故意安排來針對他的。
可是細想一下,看他們說話時各自的神態又不像是這樣,而且他也想不出這樣做對吳斌這個總公司的一把手到底有什麼好處。
唐建華從吳斌辦公室出來後,那種被下級當衆戲耍的恥辱感依然讓他怒火中燒,他暗地裡非常記恨李欣,甚至有些惡毒地設想:李欣這樣信口雌黃干擾領導決心的事,要是戰時在軍隊裡,輕則關禁閉,重則可以拉出去斃了!
可即便他火冒三丈,礙於李欣不是他這個分公司的人,要想立刻收拾李欣,他還是有些鞭長莫及。再加上糖價的變化也確實觸及到了他最敏感的神經,他只好暫時把這份仇恨記在心裡,先顧眼前最要緊的事。
於是他打電話把林立找來,吩咐道:“期貨市場上的糖價這兩天下跌了一些,你抓緊時間詳細瞭解一下情況,另外再和糖廠聯繫一下,看看他們的出廠價格有沒有變化。有結果了馬上告訴我。”
唐建華一臉掩飾不住的怒氣和焦急神情,讓林立不敢怠慢,答應一聲,立刻回去落實唐建華的指示。
餘淑華和姚俊才聽了李欣的話,回去後有些坐不住了。要真是像他說的那樣,不如現在趕快把糖賣掉,吳斌不是也建議說薄利多銷嗎。
可是他們仔細盤算了一番後,還是漸漸打消了這個念頭。
午飯後,惦記着上午下單交易的結果,李欣稍做休息,早早來到了商品交易所。
辦公室裡煙霧瀰漫,離開盤還有20多分鐘,老馮、老趙、徐莉和幾個人圍在一起打牌消磨時間。
李欣看看早盤的收盤價格和自己開倉的價格差不多,低了5、6個點,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他找王紅簽完上午交易的確認單,就起身出門準備回公司了。
在樓梯拐角處,聽到後面有人叫他。
李欣回頭一看,是在同一個辦公室裡做期貨的徐莉,她順着樓道跑過來,高跟鞋在水磨石的走廊上敲出噠噠噠的聲音。
她來到李欣面前問:“怎麼要走了?不看行情了?”
李欣說:“還有點事,不看了。”
徐莉那一雙大眼睛看着他,神秘地說:“李欣,有沒有啥消息?透露一點?”
李欣看看她那副期待的表情,笑笑說:“沒什麼消息啊。”
徐莉拉住李欣的右臂,仰起臉來,很認真地說:“你不老實!上午你做了一百多手的空單,我都聽到了。”
李欣被她拉住,聽她這麼一說,有些尷尬,無奈地笑笑說:“這市場上不是做多就是做空,沒啥奇怪的嘛。”
徐莉潑辣地用兩手抱住李欣的右臂,好像怕他跑了似的,身體緊貼着李欣說:“去年底看你做多的時候,我也做多,只是出來得早了,賺了一點。現在你做了一百多手的空單,肯定有啥消息,透露一點嘛,我不和別人說!”
徐莉28歲左右,中等個子,家裡做服裝批發的,平時穿着很時髦,少婦性感的身段和捲曲的長髮,其實在辦公室裡是很吸引男人目光的。
此刻她豐滿的胸部觸碰着李欣的臂膀,還有身上的香水味,讓李欣有些心猿意馬。
“糖價在高位徘徊了這麼久,看樣子會回調一些,我覺得可以做一點空單。”李欣說。
“會跌多少?” 徐莉緊接着問。
“這誰說得準,反正最近不要做多,逢高做空爲主。”李欣回答道。
“行,聽你的。” 徐莉笑着說。
“你自己注意風險哈!有利潤就走了,我也是個人估計的,要是虧錢了可別怪我!”李欣見她認真了,就趕緊叮囑了一句。
“哎呀,你當我是小孩子啊?虧了怎麼會怪你呢!”緊接着,她摟緊李欣的胳膊小聲說:“賺錢了我請你吃飯啊!”
李欣盯着她眼波流動的雙眼說:“吃飯多沒意思?要不我請你出去跳舞吧!”
徐莉笑笑,看着李欣,說:“好啊,你說,去哪裡跳?”
李欣見她沒拒絕,進一步大膽地說:“以前見你在辦公室裡穿旗袍很漂亮,穿旗袍和我去跳舞怎麼樣?”
徐莉高興地說:“你喜歡看我穿旗袍啊?好啊,到時候我穿旗袍去。你記一下我的呼機號碼,有空你呼我哈。”
李欣趕緊記下她的呼機號碼,心裡一陣暗喜,期待着這一份意外的收穫。
吳斌獨自一人坐在自己辦公室裡,他也沒想到李欣會在會上侃侃而談,把整件事說得那麼透徹。看來他第一次進來找自己的時候是有所保留的。
回想着李欣的話,他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不久之前的那種好心情現在蕩然無存了。
他可沒有唐建華那麼堅定,不可能把聽到的這些信息置之不理。
三個分公司加起來一共有多少庫存,他心裡一清二楚,只是對總體上的成本價,他不敢確定知道的就是確實的數字,因爲三個分公司經理可能會對他在價格上打些埋伏。
可即便是這樣,以他現在瞭解到的粗略數字來計算,如果價格此時掉頭向下的話,會是怎樣的後果!他有些不敢往深處去想。
剛纔會上三個分公司經理的意見明顯和自己不一致,都不願意在此時大量出貨,這讓他有些意外。
以他自己做事的風格,他也斷然沒有不顧衆人反對,強行命令他們三個分公司大量出貨的魄力。
萬一他們是對的呢,那樣喪失了好不容易纔搞到手的貨源不說,決策失誤的責任豈不是都要自己一個人承擔?
考慮再三,他同意了他們再觀察一下的意見,他也不願意相信李欣說的那種情況就一定會發生。
李欣回到公司,剛上樓,就在樓道里被餘淑華叫住了:“李欣,你過來一下。”
李欣隨她進了辦公室,問道:“餘經理,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