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行長一聽他這話就知道他只注意利息到賬了沒有,至於南方集團新礦山的經營情況,他可能根本就不太瞭解,於是他就說:“這筆貸款是長期貸款,貸款期限是好幾年的,不能只注意現在每個月的利息,要注意看長期會不會出現什麼風險,這些事要做細。”
楊行長在這兩次跟南方集團的貸款合作當中得了不少好處,他當然希望南方集團一切順利,中間不要出現什麼問題,不然的話自己也不好交代。
可是現在自己都發現問題了,可信貸部的張主任卻兩眼一抹黑,這讓他心裡很不高興。
張主任當然聽得出來楊行長話裡有責備的意思,趕緊回答說:“行長,我知道了,我這就和他們聯繫,抽空到礦山去實地考察一下。”
楊行長說:“這事要抓緊啊,要防患於未然。”
張主任說:“好的,好的,我這就和他們聯繫,看了以後有什麼情況我及時跟您彙報。”
張主任從楊行長辦公室出來後,背上冒出了一層冷汗。楊行長說的這個情況他還真是一點都不瞭解,這筆十幾億的貸款要是出了問題,自己可是吃不了兜着走。
回到辦公室以後,他立刻打電話給鄭國瑞:“鄭部長啊,最近忙什麼呢?”
鄭國瑞一看手機號碼,是銀行信貸部的張主任打過來的,他心頭一緊,遲疑了幾秒鐘,定了定神,這才接通了電話。
雖然張主任這一句開場白就像是朋友之間的閒聊一樣,可是鄭國瑞知道他在這個節骨眼上來電話肯定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後面一定會有問題接踵而來的。於是他做好了以不變應萬變的準備,隨口答道:“還好還好,還不就是忙公司裡的這些事。怎麼樣,張主任你還好嗎?改天一起出來吃飯哈。”
張主任急於瞭解情況,開場白之後也就不再跟鄭國瑞繞彎子,開門見山地說:“好啊,我們正打算最近到你們礦山去看看,你看你們什麼時候方便呢?”
鄭國瑞自己心虛,一聽張主任這話就知道他是什麼意思了,可他還是故作鎮靜地問道:“沒問題啊,隨時都可以,張主任是有什麼事嗎?”
張主任說:“我們注意到最近銅價跌得很厲害,這不是有十幾個億的資金放在你們礦山上嗎?我們想了解一下礦山現在的經營情況。”
話說到這個地步,鄭國瑞也不好再回避了:“沒問題,沒問題,我跟金董事長彙報一下,然後再給你打電話約時間,你看這樣好不好?”
張主任說:“好的,那就抓緊一點,就這兩天好吧?我等你電話了。”
鄭國瑞滿臉堆笑地說:“好的,我儘快和你聯繫。”
鄭國瑞從張主任的話語中推測出來,他這通電話應該是對口直接打給自己的,金昌興事前應該不知道他們想去礦山實地考察的這件事,不然的話金昌興不會不提前通知自己的。於是他放下電話後,立刻就上樓到金昌興辦公室找他彙報去了。
金昌興見鄭國瑞面色凝重急匆匆地走進來,就問:“什麼事?”
鄭國瑞說:“銀行信貸部的張主任剛纔打電話過來說,他們注意到最近銅價跌得很厲害,擔心投在礦山上那筆貸款的安全,想要到礦山去實地考察一下,您看這事怎麼辦?”
金昌興正爲礦山的事着急,聽了這個消息後沒好氣地問:“誰跟他們說的?”
鄭國瑞說:“不知道啊,不過按理說銅價下跌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他們瞭解到這些情況也不奇怪,現在最重要的是要想辦法打消他們的顧慮。”
金昌興問道:“他們準備什麼時候去?”
鄭國瑞說:“沒說具體時間,看我們這邊安排,不過說是最好就在這兩天。”
金昌興揉了揉額頭,思索了一會兒對鄭國瑞說:“那你給他們回電話就說後天吧,到時候你陪他們信貸部的張主任一塊下去。”
鄭國瑞擔心地問:“礦山那邊的情況怎麼辦?”
金昌興說:“礦山那邊的事我會安排的,你陪他們下去的路上把話說得圓滑一點,就說問題肯定是有的,但不像外人想象的那麼大。”
鄭國瑞說:“要是他們要看生產和銷售的數據怎麼辦?”
金昌興說:“這些我會安排礦山上提前準備好的,安排好了之後,我讓礦長跟你對接。”
鄭國瑞說:“那好,那我這就給他們回電話去了。”
鄭國瑞剛要走,金昌興又把他叫住了:“你記得帶上冶煉廠和銷售公司的經營數據,這些東西很重要,銀行擔心的是資金的安全,可我們集團這麼大的規模,即使新礦山眼下有些問題,那也只是一小部分而已,有冶煉廠和銷售公司這兩個利稅大戶的現金流在這裡擺着,他們的心裡也會踏實很多的,知不知道?”
鄭國瑞說:“我懂了。”
鄭國瑞出去後,金昌興心想:真是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
可眼前的情形由不得他多想,趕緊想對策纔是重中之重,要是銀行這邊應付得不好,他們也給自己念緊箍咒的話,這日子就更難過了。
於是他立刻就給礦長打電話:“後天銀行信貸部的人要到你們礦上去看生產經營情況,你準備一下。”
礦長問:“好的,董事長,具體要準備哪些東西呢?”
金昌興說:“這還用問嗎?當然是你們日常的經營情況了。你可別大意啊,現在正是困難時期,他們這次下去可能會問得比較仔細,所以你可得下點功夫。礦上現在不是多少還在生產着嗎?這兩天你把規模再擴大一點,讓他們看着覺得一切都還正常就行。至於生產和銷售數據,你把幾個月之前的數據找來抄一份,但是也不要完全一樣,注意做些選擇,讓現在的產量和銷量上能達到原來的一半左右,這樣看上去會比較符合實際情況一些。這些工作要抓緊一點,明天就要完成,後天銀行的人就下去了。”
礦長說:“好的,我馬上讓他們準備。”
金昌興又吩咐道:“這些事情做完以後,你跟財務部的鄭部長對接一下,兩個人通個氣。這次是他陪着銀行的人下去,這些情況要事先讓他心裡有數,不然他在去的路上跟銀行的人說岔了就麻煩了。”
礦長說:“董事長,您放心吧,我懂了。”
金昌興掛斷這個電話後,立刻又撥通了薛晨志的電話:“有這麼個事情,銀行的人不知道從哪裡聽到些風聲,突然要到新礦山去實地考察那邊的生產經營情況。我已經跟礦長那邊安排好了,現在的問題是要想辦法讓他們看到這個礦山的情況一切照舊。他們後天下去,到時候你安排冶煉廠的車到新礦山那邊去拉幾車銅礦,這樣礦山上也不至於顯得太冷清。”
薛晨志說:“沒問題,到時候我讓車隊去幾輛車就行了,要幾輛車呢?”
金昌興心想:銀行的人下去了解情況,只可能是走馬觀花的看看,不可能長期住在那裡。只要各方面打好招呼,應該不難矇混過關的,於是他吩咐道:“估計他們也不會在下面呆很長時間,也就是一天左右,這段時間裡怎麼也要裝個五六輛車吧。”
薛晨志說:“好的,我讓車子明天晚上就趕到礦上去。”
安排好這一切後,金昌興突然覺得一陣內急,於是他出門到廁所方便去了。
在走廊上,他看見剛從李欣辦公室出來的劉中舟。
滿面笑容的劉中舟走到門口還和李欣說笑着,在他關上李欣辦公室的門一轉身時,迎面撞上了走過來的金昌興,他臉上的笑容瞬間凝固了。
他們倆人的關係現在勢同水火,彼此之間都視對方爲空氣,在任何場合碰見都互相不打招呼。
劉中舟現在在公司裡除了呆在辦公室裡,很少會去別的地方,所以他倆碰面的機會也不多,即使碰見了,也都是擦肩而過,彼此間連眼神都早早地躲避着對方。
可今天有些不同,突如其來的迎面相遇,讓倆人的眼神都來不及迴避對方,他倆彼此斜着眼睛對視了一下,依然如同路人一般的擦肩而過了。
和以往不同的還有倆人的神態。
以前的金昌興志得意滿,走路的時候趾高氣揚,而失意的劉中舟卻是一幅落魄的表情。可是今天,屋漏偏逢連夜雨的金昌興一臉的惆悵、眉頭緊鎖,一直以來垂頭喪氣的劉中舟卻是滿面春風。
金昌興一邊走一邊想:奇怪,劉中舟和李欣怎麼搞到一塊去了?這倆人之間不是有仇嗎?
在金昌興看來,當初李欣作爲下屬在大會上站起來捅出劉中舟隱瞞的好多事實,那些行爲幾乎可以說是落井下石,讓劉中舟當衆像是落水狗一樣再次被痛打,劉中舟是怎麼也不會原諒李欣的。
可是剛纔劉中舟那副發自內心的笑容,卻一點也不像是假的,更像是面對一個多年好友時的表情。即使不考慮這倆人之間曾經的過節和職務差距,劉中舟在李欣這樣一個晚輩面前露出這樣的神態,也讓金昌興百思不得其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