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加上他想起了上次在苟峰辦公室裡苟峰對他說的那句話,讓他碰見違反勞動紀律的事情就要大膽管起來。所以剛纔在李欣一門心思平倉空單的時候,黎文就已經打好了腹稿,準備在今天這個早會上教訓一下李欣,爲自己扳回一點面子。
上次苟峰對黎文說這番話的時候,楊雪松也是在場的,所以即使黎文沒有提前跟楊雪松商量就臨時改變早會的議題,楊雪松一聽黎文要談勞動紀律的事情,也立刻就知道黎文針對的是誰了。
許東和張雲芳當然也能猜出個大概,所以會場上其他人的目光又再一次集中在了李欣的臉上。
黎文說:“李欣,你這樣在工作時間做自己的私事已經不是第1次了,尤其是像今天這樣螺紋鋼價格大幅波動的時候你把公司利益拋在一邊,只顧你自己的利益,你覺得這樣合適嗎?”
李欣說:“確實非常抱歉,我也想等早會結束了再去平倉,可問題是行情不等人,我只有在這個時候平倉。耽誤大家的時間了,很抱歉!”
黎文得理不饒人地說:“這不是一句抱歉就能解決的事,在工作時間做自己的私事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你說公司該怎麼處理你吧?”
楊雪松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是他抱着幸災樂禍的態度在冷眼旁觀,他知道今天這件事情黎文已經抓到了確實的把柄,事情提交到苟峰那裡去以後,苟峰肯定不會善罷甘休的,李欣這一次的下場一定會很難看。
許東和張雲芳原本以爲黎文只不過是借題發揮爲難一下李欣罷了,可是當黎文問李欣公司該怎麼處理他的時候,他倆就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了。因爲黎文一個人是代表不了公司的,黎文之所以敢說這樣的話,一定是他背後還有人跟他有同樣的想法,而這個人只可能是苟峰。
最糟糕的是,李欣今天早上做的這件事說到哪裡都說不過去,苟峰真的要爲難他的話,李欣就在龍盛貿易公司呆不下去了。
李欣見黎文緊追不放,就說:“如果說到勞動紀律,從今年2月初我進公司以來我自認爲做得還不錯,至少不會是在座各位中最差的。至於說到在工作時間自己做期貨的事,乍看上去好像真的是違反了公司紀律,可是我之所以這樣做,就一定有原因。這個原因我不想細談,也許苟總或者孫董知道,你可以去問他們。”
黎文冷笑一聲:“你是說苟總和孫董允許你在工作時間做私事嗎?可笑!我從來沒聽他們跟我說過這樣的事,你今天必須要給大家一個交代!”黎文以爲李欣是在胡說,要真像李欣說的那樣,苟峰還會讓自己大着膽子管李欣嗎?
李欣本來不想在這件事情上糾纏,可是現在看來連孫東平和苟峰都不太清楚這件事情,自己今天要是不徹底攤牌,今後就還會在這件事情上起瓜葛。
在李欣眼裡,黎文這個人是個官迷,他在業務上從來不用心,只會在投機鑽營上下功夫,對他那頂部門經理的烏紗帽看得比什麼都重。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拿着雞毛當令箭,對部門內部的同事吆五喝六地展示自己的官威。對這種人,跟他講道理是沒用的,他也不懂道理,最有效的辦法就是拿更大的官來壓他,他只吃這一套。
於是李欣拿出手機說:“那這樣辦,我現在撥通龍運凱的電話,你來跟他說,你問問他李欣能不能在工作時間買賣股票和期貨。如果他說不可以,我立刻走人。如果他說可以,算不算我給大家一個交代了?”
黎文一聽愣住了,他做夢也想不到李欣的這件事情居然牽扯到了龍運凱。
龍運凱是何許人也?那是龍騰集團的大老闆,在整個集團內部龍運凱就是神一樣的存在,連苟峰這種混世魔王一樣的人見了龍運凱都得彎腰鞠躬,自己哪敢直接跟他通電話啊?再說了,自己認識龍運凱,可龍運凱認識自己嗎?自己這樣在電話裡問龍運凱這件事,這不是討罵嗎?
李欣見黎文半張着嘴不說話,就問:“要我打這個電話嗎?”
見黎文還是不回答,李欣又說:“你要是不敢問,那你就讓孫董或者苟總去問,問清楚了你就有答案了。對了,你們問這事兒的時候記得把今天和以往的會議錄音文件也發過去讓龍運凱聽聽,讓他判斷一下我今天早上花十多分鐘的時間平自己的倉位有沒有耽誤公司的大事,讓他看看我來龍盛貿易這幾個月的時間裡所做的判斷靠不靠譜,公司走到現在這一步的根源到底在哪裡。發錄音文件這一點很重要,你們要是問了這個問題而不發錄音文件的話,那我會自己把錄音文件發給龍運凱的,這些文件我都有。”
楊雪松幾分鐘前還在等着看李欣的笑話,可沒想到頃刻間事情就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被質問的李欣一轉眼變得理直氣壯,發難的黎文反倒啞口無言了。
楊雪松也看得出李欣不像是在說假話,現在涉及到了集團董事長龍運凱,要不是龍運凱真的答應過李欣,李欣應該沒有膽子拿龍運凱來做幌子。想到這,楊雪松剛纔還辛災樂貨的心裡突然變得酸溜溜的。
事情一轉眼間發生的這些變化讓許東也目瞪口呆。雖然他早就知道李欣的來路不簡單,可他怎麼也沒想到李欣跟龍運凱有這麼密切的聯繫。他在心裡暗想:李欣今天應該又賺了2000多萬元,他來龍盛貿易這半年的時間所賺的錢已經遠遠超過龍盛貿易整個公司這些年積攢下來的家底了。以他這樣的本事,就算沒有龍運凱的這層關係,苟峰也擋不住他的。這公司根本留不住人家,人家想在就在,不想在隨時拍拍屁股就可以走人的。
張雲芳對黎文頤指氣使的做派也是恨之入骨,所以她很樂於見到李欣在這場爭執中佔上風。對她來說,聽李欣有理有據地分析問題是一種享受,看李欣大把賺錢就更是難得一見、讓人回味無窮的享受了,她可不希望李欣離開龍盛貿易。
李欣本來說完這些話就想站起來回辦公室的,可他記得今天的早會還什麼都沒說,黎文也說接下來還要討論價格走勢,更重要的是李欣覺得有一句話今天不說不行了,所以他就坐着沒動,等着這事過了以後討論價格走勢的事。
可是就這麼等了十幾秒鐘,會議室裡還是沒有任何人說話,於是李欣就說:“如果大家對別的事沒有什麼要說的了,那是不是說說螺紋鋼和鐵礦石價格的事?對這一點我倒是有幾句話要說。”
黎文說:“你說吧。”
李欣說:“其實也簡單,我今天的意見就一句話:那就是手裡的鐵礦石趕緊賣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李欣這話一出口,黎文和楊雪松又是一驚。
在今天以前的一個月裡,李欣對鐵礦石短期價格走勢諱莫如深,能躲就躲,總說自己看不清楚。可是今天他卻一反常態用肯定的口氣說公司這批鐵礦石要趕緊賣,晚了就來不及了,這說明在他眼裡事情接下來還會變得更糟。
昨天螺紋鋼收了一根小陽線,黎文和楊雪松還可以期待螺紋鋼和鐵礦石價格會止跌回升。可今天螺紋鋼一開盤就被打到了跌停板上,他倆這時候也覺得事情可能真的有點不妙了。
可問題是現在這批鐵礦石的虧損至少在3500萬元左右,誰敢說賣就賣啊?
在一片沉默中,許東問李欣:“你覺得螺紋鋼的價格今天會不會收在跌停板上?”
李欣說:“這個我說不準。不過從8月3號到今天,短短的5個交易日就跌了近450元,這個跌幅都快趕上2月11號到3月11號一個月的跌幅了。短時間內出現這麼慘烈的下跌後,獲利巨大的空頭一定會兌現利潤的,價格出現波動甚至大幅反彈都不足爲奇。”
楊雪松問:“你也說螺紋鋼價格有可能會出現大幅反彈的,那它會不會就此觸底回升呢?”楊雪松依然對鐵礦石價格的上漲抱有一絲幻想。
李欣說:“底在哪裡啊?以前我就說過螺紋鋼近幾個月以來上漲艱難而下跌容易,上週五到今天的走勢再一次證明了這一點。今天這一跌又創出了今年以來的新低,這說明下方的底深不可測,就算今天價格會回升,那也只不過是空頭再次入場做空的機會罷了,接下來還要跌的。”
許東說:“是啊,這走勢確實是太嚇人了!你說今天一開盤價格就被打到跌停板上的那一幕是空頭乾的還是多頭乾的?”
李欣說:“我看不像是多頭乾的,因爲昨天是一根小陽線,他們今天止損離場用不着那麼着急。這應該是空頭乾的,他們這麼做是要把價格迅速打下去,讓虧損巨大的多頭徹底崩潰。金融危機那一年空頭在金屬銅期貨上就是這麼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