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天明揉揉額頭,心想:唉,這事兒越搞越神秘了,先不管它,等有機會當面找李欣聊聊再說。
高輝叼着一支菸走進李欣他們辦公室,問夏小娜:“我住的那套房子按房改政策算下來要交多少錢?”
夏小娜說:“這個說不準,每個人具體情況不一樣,房子面積、樓層、夫妻雙方的工齡等等,變數很多,不好估計。”
高輝問李欣:“你的呢?你算過沒有?”
李欣說:“我也搞不清楚,沒算過。這東西你怎麼算它都只會是上面給你的那個結果,所以我就不操那個心了,填完表交上去就不管了。”
接着他又對高輝說:“你我的房子面積差不多,你的樓層還要好一些,以你們兩口子的工齡算下來,交的錢肯定比我少。”
高輝開玩笑說:“那你趕緊去找個老婆,把證領了,算上她的工齡,房子不就便宜了嗎?”
坐在對面的夏小娜這時偷偷看了李欣一眼,用心聽着李欣如何回答這個問題。
正在爲和李穎鬧矛盾而鬱悶的李欣聽了這話,哈哈一笑,說:“你盡出餿主意,爲了買房子便宜一點就去找個女人當老婆,這不是把主次搞顛倒了嗎?你這日子到底是跟老婆過呢還是跟房子過?”
高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女人嘛,找誰都一樣,日子長了你就知道了。”
李欣卻說:“我可不這麼看,女人和女人差別大了去了,有時候感覺是天上和地下的差別,不信你換一個試試看?”
高輝聽了,用手指點着李欣說:“壞人,絕對是壞人,你這主意更餿。”
李欣笑着說:“開個玩笑啦,不過說真的,找人過日子是一輩子的事,還是要多比較比較,看清楚一點,免得將來後悔。”
高輝不屑一顧地說:“一聽就是外行,有些事情是隻有當你們在一起過日子的時候纔會看得清的,在這之前你根本看不見。”
李欣點頭說:“這倒是經驗之談哦!不過老話說得好,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找對象過日子也是一樣的,有對比還是能看出差別來的。”
高輝說:“你這挑來挑去的,就不怕挑花了眼?”
李欣一聽,趕緊申明說:“誒,你別把問題具體到我的身上,我這可是泛指,這應該是大家的一種共識才對。你仔細想一下,誰上街買顆白菜也要挑個順眼的吧,去商店裡買個電飯煲,即使幾個產品技術指標都差不多,你還是會選一下,對不對?爲什麼對那個要和自己過一輩子的對象不能挑一挑呢?你不仔細比較、挑選,那纔是對自己和對方不負責任。是不是這樣?”
高輝說:“聽着好像有道理,又好像是歪理,呵呵。”
李欣說:“我的意思是婚前還是要認真比較,多處幾個朋友也無可厚非,在此基礎上找個彼此合適的,婚後纔有可能長長久久的過日子。當然了,如果婚後發覺還是看走眼了,實在是過不下去,那又另當別論。”
高輝說:“說來說去你這還是紙上談兵,將來你就知道了,事情遠比你想像的要複雜得多。”
李欣說:“你說得對,現實往往更復雜,這是肯定的,你是老司機了,見過的更多。但也就是因爲將來有太多的未知情況要面對,所以更要找一個雙方共同點多一些的人來一起面對,這樣出問題的概率不是要小一些嗎?”
高輝說:“你這太理想化了,知不知道理想的豐滿和現實的骨感是怎麼總結出來的?”
李欣哈哈一笑,停止了爭論。他知道這樣說下去就成擡槓了,是沒有結果的。
夏小娜在一旁一字不落地聽着李欣他們的對話,她覺得李欣說的也有道理,但怎麼聽着那麼不入耳呢?
在她看來,只要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怎麼樣都是甜蜜的。
她這麼想看起來也沒錯,可問題是甜蜜從來就是兩個人的事,一個人是甜蜜不起來的。
如果你喜歡的人同時也喜歡你,那就甜蜜了。
你會一直喜歡那個喜歡你的人嗎?或者說,你一直喜歡的那個人會喜歡你嗎?
如果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不一定,那甜蜜也就不一定了。
情侶、夫妻間,和諧很重要。
和諧了,意味着絲絲入扣、意味着你儂我儂。不然的話,感覺就是雲泥之別。
就像李欣剛纔說的那樣,會從天上掉到地下。
他昨天晚上就從天上掉到了地下,所以高輝的話無意中引發了他此時的感慨。
昨天,常駐外地分公司的李穎回江城辦事,晚上,在李欣宿舍裡,李欣的話引起了李穎的不快。
她突然想起了春節前那次和李欣的相聚,那是兩人分別幾個月以後的第一次相聚,過程自然是酣暢淋漓的,她也樂在其中。
可是幾天以後在回去的列車上,她回味其中的細節時,卻漸漸疑竇叢生。
她和李欣太熟悉了,熟悉到能感受李欣很細微的細節。
以往哪怕小別一星期,李欣做事的時候都會急不可耐。可是這次分別了幾個月才相會,李欣卻一點也不匆忙。那份淡定和驍勇,甚至比兩人天天膩在一起時的最好狀態還要長久。
當時的她沒留意,可事後回程途中躺在列車臥鋪上仔細回味的時候,心裡陡然升起一種不詳之感:他這是在哪裡百鍊成鋼的?!
此後,這個難以啓齒的疑問就在她的心裡紮下了根,時不時就在她的內心深處翻起波瀾。
此時,分別兩個多月後依舊驍勇從容、樂此不疲的李欣,讓她心裡的那個疑問猛然間冒了出來。
李穎雖然啥都沒說,但她心理上的變化馬上就在身體上體現了出來。
正在衝浪的李欣覺察出有些異樣,定睛一看,才發覺李穎眼中如秋月般的朦朧早已經在不知不覺中變成了冬日的寒窗。
衝浪板失去了波浪的託舉,腳下一空的李欣撲通一聲從浪尖掉到了冰冷的海水中。
面對突然間冷若冰霜的李穎,不明就裡,樂趣盡失的他只好匆匆了事。
過了好一會兒,李欣望着天花板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背對着李欣的李穎冷冷地說:“你是不是有別的女人了?”
李欣一驚,隨即說:“你想什麼呢?”
李穎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忍不住問:“那你說,我們不在一起這麼長時間了,你怎麼還能那麼長時間?”
李穎一着急,加上這個問題羞於啓齒,所以她一時沒能完整地表達她的意思。
李欣剛開始也沒搞清楚她的意思,問道:“什麼這麼長時間,那麼長時間的?你到底想說什麼?”
這句話剛出口,再看李穎的神態和剛纔的表現,李欣猛然間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完全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也不知道李穎是如何琢磨出來的。難道女人真的有神奇的直覺?
他想岔開話題,就開玩笑說:“這不是好事兒嗎?難道你不希望我好?”
李穎轉過身來,用剛纔那種讓李欣感覺渾身發冷的目光冷冷地看着李欣,說:“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以前不是這樣的!”
感覺很糟的李欣也有些冒火,說:“那你是什麼意思?你以前還不這樣呢!”
李穎知道剛纔的戛然而止會讓李欣異常惱怒,可她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妥協。思前想後,她的心情糟到了極點。突然間,原先那些讓她覺得甜蜜的舉動和言語,現在都變得那麼不可接受。
可是女人的矜持,又讓她無法細說自己此時的感受。就算說出來,李欣也會認爲她是在無理取鬧。就像李欣剛纔說的,她原來也不那樣認爲啊,怎麼這說變就變了呢?
她起身穿上衣服,不顧夜色深沉,摔門而出。
被獨自一人留在屋裡的李欣,從未嘗過這種滋味,未能順暢釋放的激情,此時變爲一股怒火,他抓起李穎睡過的枕頭,使勁砸向窗臺。窗臺邊的鬧鐘被打到地上,玻璃碎了一地。
這是他們兩人之間爆發的最嚴重的一次衝突,而且一開始就涉及最核心的問題,時間又是在最不能接受的時刻,烈度之強,幾句話的功夫就讓事情到了完全不可調和的程度。
隻身離去的李穎回到冷冷清清的宿舍,一個人躲在被子裡哭了很久。
第二天,她遲遲不見李欣來電話做任何解釋,心灰意冷的她就離開江城,回單位去了。
被搞得灰頭土臉的李欣自然也不會去解釋李穎的疑問,這種事越描越黑,還不如干脆就避而不談。
昨晚那樣的事,他再也不想碰見第二次,哪怕就此和李穎徹底鬧翻,他也絕不讓步。
以往他們也有過吵鬧,可那都不是什麼原則性的問題,事情還沒到太壞的地步時,李欣就會哄李穎,從來沒有李穎負氣離開的情形。
可昨晚李欣是真的有些惱羞成怒了,李穎起身要走時,他根本不想挽留。
那種情形下,就算留住了她,估計也是一夜的爭吵,還不如各自清醒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