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面無表情,但這所謂的面無表情,其實是一個很嚴酷的表情。
他看着面前如同鵪鶉一般被曹仁拘過來的世家精英們,臉像是被千年寒冰凍結了臉龐一般,散發着驚人的寒氣。
“子孝,宮外的這些人,此時怎麼會在宮城門前?”曹操的話語似乎是有些斥責的意味。
嗯?
曹操的這句話,彷彿是給了何夔一些希望。
莫非,曹仁擒拿我等,只是曹仁故意針對我等,這其中沒有曹操的指示?
何夔剛要囂張的站出來向曹操訴苦,但是眼珠一轉,他心中彷彿是想到了什麼事情一般,卻是馬上縮回了腳,穩穩的站在自己原來的位置上去了。
這件事固然可能是因爲曹仁的私心私情所致的,但也可能是另外一個原因。
曹孟德在此時此地故意裝出這個樣子,爲的,就是槍打出頭鳥。
何夔可不想如同鄭袤一般,成爲那個倒在血泊裡面的出頭鳥。
換句話說,這件事就算是曹仁的手筆,以曹仁讓崔琰自裁的功績,他現在做的事情,曹操想必也是不會在意多少的。
更不要說他們兩個人本來就是兄弟,關係可是比一般人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即使是死罪,也是罪減一等。
更別說這裡面或許還有些貓膩呢。
在場的世家子弟都不是傻子,鄭袤的前車之鑑就在眼前,他們不發一語,而曹仁卻是憨笑一聲,他摸了摸頭,語氣十分的憨厚友善,但是話中的內容,卻是讓何夔這些世家人心中驟然一涼。
“王上,這些人都是叛逆之徒,宮城中的投降私兵,有許多是來自這些人的府邸之中的,說他們與崔琰同犯,毫不爲過。”
同犯?
自己這要是與崔琰扯上了同犯關係,豈不是要被抄家滅族?
何夔等人臉上驟然露出了慌亂之色,現在,他們卻是不得不說話了。
“王上,我等皆是王上子民,豈會與崔琰同流合污?王上莫要不信我等啊!”
“是啊王上,我等之忠心,日月可照,天地可鑑,絕對沒有半點虛假!”
“是極,我等皆是魏國子民,豈會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
一時間,這些世家子弟口中各種正義凌然的話便是馬上說出來了。
聽着這些話,不僅曹操覺得諷刺,曹衝聽在耳中也是倍感刺耳。
這些世家人,爲了活命還真是不要臉皮了。
忠心日月可照,天地可鑑?
不會做此等大逆不道之事?
曹操在心中顧自冷笑。
若是今日崔琰僥倖成功了,他們或許就是另外一副嘴臉了。
這些人中,確實是沒有像文若那種才德操守都是堅定不移的人啊!
一想到荀,曹操今夜挫敗了一次陰謀的快感也是消失殆盡了。
其實在曹操心中,他是很希望荀也與崔琰一道謀反的。
雖然在那個時候,局勢可能會比現在嚴峻許多倍,但是曹操也不是沒有佈置,不然也不會把荀惲作爲一個門將。
他在等荀叛亂。
以曹操的佈置,絕對會使荀的謀反無功而返的。
若是荀能夠謀反,自己也就有了對付他的藉口,自己心裡或許就會好受一些了。
可惜啊!
文若,你總是不能讓我徹徹底底的得償所願啊!
曹操搖搖頭,他對着曹仁揮了揮手,接着不假思索了說道:“將這些人打入鄴城獄,此事必須嚴查到底。”
聽到曹操要嚴查到底,何夔是徹底的焉了。
此刻他半倒在地上,身上好像是沒有骨頭一般,眼睛也是十分無神,彷彿是失去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般。
此刻的何夔雖然有骨頭,但已經是沒有靈魂了。
曹操不需要徹查,只需要簡簡單單的查詢一二,就可以將宮城內的私兵的來源問得一清二楚了。
本來在世家與崔琰的謀商之中,他們是有計劃規定的,若是大事不成,這些家兵便一個也不留的。
但是因爲崔琰是自裁而死的,導致這些世傢俬兵大多存活。
這些私兵可不是死士,只要稍微逼供,便可以得到曹操想要的到的消息了。
更別或曹仁能將自己從府邸中揪出來,本來就有一些證據的了。
吾命~
休矣!
何夔臉上全是絕望,他看不到任何生的希望。
曹操可不管這些人心中是怎樣想的,事實上,曹操恨不得當場手刃了這些人。
若不是這些人執意要做這些事情,吾之子建豈會成爲一具冰涼涼的屍體?
一想到曹植,曹操心中本來就低落的情緒漸漸有了怒氣。
他邁步很沉,臉色很黑,他快步離開此處,到了凌雲臺上。
他怕他自己要是再不走的話,他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手。
他已經很想殺人了。
曹操走向凌雲臺,曹衝自然跟在身後。
走了有一段路了之後,曹操驟然轉身,他回身看着曹衝,臉上終於是回覆了一些笑靨了。
“倉舒,將你留在宮中,險些讓你喪命,此事,孤之過也。你先回府,不要讓家裡人擔心了。”
曹衝聽完這句話後,他對着曹操行了一禮,感切頗深的對着曹操說道:“父王,宮中發生瞭如此之事,不是父王的過錯,況且,此時乃是多事之秋,孩兒豈能遠離父王?”
曹衝這句話一說完,曹操的臉色就繃起來了,但他的臉雖然緊繃着,話語中卻全是欣慰的感懷。
“你這小子,我在宮中還有人敢對我不敬,敢對付我不成?就算是有些人不知死活,以宮中宿衛的力量,他們別想入孤周身百米,孤的安危,孤自己心中有數,你且先回府罷了。”
聽到曹操說出這句話,曹衝只得對着曹操行了一禮,隨後便在一個士卒的攙扶下出了王宮。
王宮可能是整個鄴城遭到破壞最多的地方了,但是鄴城的其他的地方也好不到哪去。
到處都是破爛的木頭碎屑,木板橫條,破碎衣物,甚至在某些地方還有猩紅血跡。
很顯然,昨夜的鄴城也並非是那麼平靜。
好在,這一切都過去了。
鄴城中,隨處可見的都是巡邏的士卒,不時有幾個帶血的人被幾個士卒押解着,往着鄴城獄的方向去了。
這些都是在昨夜“放縱“自己的人,如今,若是這些人被查有殺人,這可是需要償命的。
漢律六十篇(蕭何所定的《九章律》(九篇),叔孫通所定《傍章律》(十八篇),張湯所定的《越宮律》(二十七篇),趙禹所定的《朝律》(六篇),加在一起共六十篇。)中可是有明確規定的。
殺人者,人恆殺之!
若是這些人做了一些違背道德或者是殺人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幾乎是一個必死的結局。
尤其是在這個節骨眼中。
曹衝乘坐着王侯車駕,緩緩的回到了洛陽侯府之中,心中卻知道這幾天鄴城依然會是在一片腥風血雨之中的。
但是,自己已經不在風暴中心了。